白澈垂头丧气地跟着谢烬回了家:“你这是非法拘禁,刚才玩命哄,现在又不让我走,女人都不敢这么善变。”
谢烬才不吃他那套,进屋抱来几件衣服:“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自投罗网,我又何乐而不为。”
“用‘自投罗网’这种词来形容我你不亏心么?”白澈说,“放着几十万的债务不逃,还站在这任你宰割,只能说明我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是吧?”谢烬扔下衣服,“还钱。”
白澈:“别——”
谢烬打断他:“加利息。”
白澈:“还——”
谢烬又打断他:“加误工。”
白澈:“……”
白澈跟在谢烬后面走来走去,谢烬停下来说:“不要跟着我,我去洗澡。”
白澈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本来一脸严肃的谢烬瞬间忍俊不禁,白澈叹了口气:“怎么办呢,不让走还不给饭吃,怪可怜的。”
“别跟我装。”谢烬依旧进了卫生间,洗手时白澈就倚着门看着他,他的动作越来越僵硬,“你能不能别盯着我。”
“你脸上又没挂牌子说‘禁止观看’,”白澈说,“再说了,你天天被摄像头盯着呢,还怕再多一双眼?”
“你这样特别……”谢烬转过身,想出去。
“厚颜无耻?”白澈戳了戳自己的脸,把脸探过去,“你摸,挺薄的。”
谢烬盯着他鼻梁上一颗小小的黑痣,好一会儿才低了低头:“别挡着我。”
白澈没有动:“你让我想起我养的猫。”
谢烬抬起头。
白澈接着说:“因为我每天都要跟它说,别跟着我、别盯着我、别挡着我。”
谢烬又是一笑,无奈地说:“你不是饿了吗,再不让开不做饭了。”
白澈自觉地走到厨房等他,谢烬从冰箱拿了几样蔬菜,想了想又拿了一个苹果,洗干净,递过去,语气既轻柔又不容拒绝:“先把这个吃了,免得有人说我杀生。”
白澈说:“你才是那个。”
谢烬收回苹果:“哪个?”
白澈主动认怂:“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那个。”
谢烬抿了抿嘴,想笑,但是忍住了,他自己都觉得今天笑得有些频繁:“洗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白澈抢过苹果咬了一口,甜得腻人,“我欠你一辆车,一条命,现在又多了一个苹果,马上还要再加一顿饭。”
谢烬切下一片生姜,他偏了偏头,只在余光里看了看他就接着去切姜丝了:“不好意思叫你破费了,利息不涨,慢慢还。”
“不行,”白澈三两口就啃完了苹果,把核扔进了垃圾箱,“那岂不是要还到猴年马月去了?我倒是有个快捷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一块姜渣飞向墙砖粘在了上面,谢烬看着那里,像看一只该死的飞虫:“说。”
“准确地说,应该叫两全其美的办法。”白澈的手搭上谢烬的肩膀,冷不防冒出一句没羞没臊的话,“只要你跟了我就行。”
说完,他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躯一震,紧接着就看见谢烬把刀往菜板上一剁,一声硬响砸得白澈心里嘎吱一声,他慌忙连退两步,举起手:“别——”
谢烬一个反转扣住他的胳膊就按了下去:“伤口还没处理。”
白澈“嗷”了一声嘴差点咧到耳朵根,连忙拍着冰箱求饶:“玩笑玩笑,哥哥莫当真。”
谢烬松开手,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拖着白澈就去了客厅,白澈不舍地看向厨房:“哥,我还有饭吃吗?慢点哎哥……哥哥哥,亲哥,我错了!”
谢烬一言不发,把白澈塞进单人沙发,拿来碘酒绷带摆在茶几上,然后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哎——”
白澈连忙收了嬉皮笑脸双手托住谢烬的手腕,玩笑归玩笑,这个绝对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就行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礼,你是要折我的寿吗?”
谢烬低着头,全身每一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情绪,白澈察觉到他抖得厉害,忐忑地提了一下双臂:“……快起来。”
谢烬依旧没动——这场景有些超纲。
只是这么一会儿,谢烬的手已经冰凉彻骨,白澈撒手也不是,劝说也不是,单单托着他的手腕,一动也不敢动。
有那么两三分钟,久到白澈头皮发麻,谢烬终于抬起头:“白澈……”
白澈一惊,差点打个寒噤,谢烬那双眼就像三九天里的冰窟,冷得他几乎要溺死在里面!
饶是心惊,他也义无反顾地合住了手掌,将那冰冷的双手合在了掌心。
扪心自问,他说话是有些不拘小节,但应该没什么大过错,他不明白谢烬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跟“白澈”说话。
但他又确确实实叫了这个名字。
白澈见过一次这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日甚一日,那个人跟他说,千万不要期待得到什么,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不会知道得而复失是怎样的如临深渊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从来这里的那一刻起,谢烬的一颦一笑已经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还真是……任务艰巨。
“手这么凉,是生病了吗?”
他头疼着轻呵了一口热气,浅浅地勾出一个冬日暖阳般的笑容。这是他的招牌笑容之一,作为领导,总要体恤一下受打击的下属。他本身就长了一张帅脸,再加上那一对甜出蜜浆的酒窝,瓦力绝对不次于一个电热小太阳。
这一举动确实凑效,谢烬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立刻抽了抽手,但是双手被白澈攥得严丝合缝:“你……放开。”
白澈:“不放,你打我怎么办?”
谢烬:“我为什么要打你?”
白澈:“就不放。”
谢烬没再说话,一直到他脸上褪去苍白浮上血色白澈才肯放开,刚一松手,谢烬就缩了回去,几秒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用手指一拨白澈受伤的腕子,让他垫在了沙发扶手上。
谢烬刻意避免着与他肌肤接触,不是用棉签推就是用绷带拉,总之别别扭扭。
白澈毫不介意,这种事见得多了,只是经过这一吓,他也不敢乱说话了,老老实实地看着谢烬给他包扎、做饭……没多久茶几上就摆好了两菜一汤,他刚要道谢,谢烬就躲瘟神似的进了卫生间。
白澈无奈地闭上嘴,等水声响起看向了桌上的手机,他按了一下,屏幕亮了,再按一下显示出数字键盘,有密码。
谢烬的生日白澈是知道的,他按下四个数字,系统却报了个错。
爬山虎似的蔓攀上外墙,铃铛轻微地响了一下,惹得白澈回过头,他走过去轻手掀开帘子,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有一个容颜靓丽的女人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谢烬的车,开了咖啡店的门。
白澈握住铃铛,这金子做的小铃铛分成九瓣叫做镇妖九心铃,可以感知周围妖气,既然没有人碰,那必然是有什么刚刚经过了。
都是真家伙啊。
他一声感叹,按市价一个九心铃十万,这窗户挂了这么多,足以察觉到方圆一二里的情况了,这家伙是家里有矿吗?
掩上帘坐回沙发,谢烬的手艺相当不错,其实他也会做饭,就是只限于西红柿炒鸡蛋、黄瓜炒鸡蛋、青椒炒鸡蛋那级别的,那个只能叫凑合吃个饭,这个才叫正八经的家饭,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
白澈几乎是风卷残云吃了个盆干碗净,刚收拾完碗筷谢烬就出来了,白澈还以为能欣赏一下他的身材,可惜他已经穿戴整齐,和进去时没什么两样。
他雷达似的观察了半天,只看到谢烬的领口多开了一个扣子,好一阵失望。谢烬依旧没有和他对视,拿起手机低眉走向玄关:“我出去一趟。”
到手的鸭子不能飞了,白澈当然选择穷追不舍:“你去哪?我不管,你必须带我去,养狗还得带出去溜溜呢,你要不带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谢烬一开始只是蹙起眉头,到后来渐渐有些哭笑不得,白澈真的是舍得开脸皮、张得开嘴,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说得一点儿尊严也无都没事。
白家家风甚严,每个人在成年之前要受尽苦头才能练出一身本事,谢烬所认识的白家人大多是不苟言笑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造就这样别具一格的性格的。
当然,也不能让他从这跳下去,谢烬一字一顿地说:“我去墓地。”
白澈立刻说:“抱歉。”
谢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抱歉什么?”
白澈说:“抱……啊,不是,难道不是你的……亲人或者爱人?”
出乎意料的,谢烬否认了:“不是。”
白澈死灰复燃一般,瞬间就来了精神,但只精神了一下就掉了下去。
不是?!
难不成小霍盈的资料有误?
那我干什么来了?
“你还想去吗?”谢烬问。
“去!”白澈说,为什么不去。
“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不希望别人问起来你是谁。”谢烬说完看了看他的胡子,又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
白澈的心情真是一波三折,完全没理会他的担忧,除了项昀山,他巴不得遇上所有人,最好是一起来个party,举国欢庆什么的。他压了压自己就要跳出来想法,稳着声线说:“有没有帽子?”
谢烬从衣柜取出帽子,勾了勾手指:“眼镜还我。”
白澈摘下眼镜,镜架在手指间一转就改了方向,直接往谢烬脸上戴去。
谢烬接了个空,伸出的手就像自然而然地拥抱从白澈身边擦过,碰到了足够想象的温度,他闪电般地退了一小步,白澈跟着就逼近了一大步,呼出的气流擦着脸颊飞了出去:“别动。”
他的声音柔得发腻,谢烬难说是站住了还是吓住了,真是一动不动。
白澈近距离地观察着这双桃花眼,此时眼底微有桃色更显动人,只是对视了一秒,白澈就觉得自己要招架不住了:“你眼睛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戴眼镜,太暴殄天物了。”
他恋恋不舍地给谢烬戴好眼镜,指尖却有意无意地碰到了那扬起的眼尾,又从耳侧一划到底。
随着这明目张胆的调戏,谢烬从脖子到耳根腾起一层浅薄的红色,还没等白澈撤回手,他已经反手开门,连钥匙都忘了拿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