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发现自己站在谢烬家门口的时候为时已晚,谢烬好巧不巧开了门,看见他一愣,把手里的垃圾袋放到了墙角:“来了怎么不敲门?”
白澈想事想得出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揣着口袋倚着墙的样子又不像刚来的,只能硬着头皮笑道:“惊不惊喜,来抱一个——”
邻居家的门也开了,谢烬一把揪住白澈,把这个大号垃圾拉了进去。
莫扬抱着电脑玩得正欢,一个人影扑了过来盖住了屏幕,他抱起电脑一个马步:“哇哦哦!别死别死……咦?!哥哥哥!你怎么来啦?”
白澈抖了抖衣领:“蹭饭,玩你的。”
莫扬接着玩游戏了,谢烬在厨房做饭,白澈闻着即将出锅的饭菜香觉得自己倒像个外人,无所事事地走了几步,去了厨房。
抽油烟机的声音很大,谢烬也没有多余的话,白澈就靠在后面看着他举手投足间笔轻墨浅一带而过,不仅不觉得烦闷,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谢烬从冰箱拿了一瓶苏打水:“喝水。”
白澈说:“谢了。”
他盯着谢烬的后背,灌了一大口苏打水,无意中发现了杯架上的一个透明水壶,鲜橘色的枸杞已经泡得饱满,圆润地漂浮在水中,仔细看甚至隐约还有热气在——这不是很久之前他送给谢烬的那一个吗?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变质,特意用灵力封住了吗?
保温杯泡枸杞,先前只是为了逗一逗他做的无聊事,现在那个杯子被保存得完好无缺,白澈心里奇奇怪怪地跳了一下。
谢烬解下围裙,白澈殷勤上前,趁机揩了两下油:“我帮你拿。”
莫扬那么爱说的人吃饭时倒是老实,白澈是觉得与其说话还不如闭嘴,谢烬更不用说,三个人在奇妙氛围里用不同的频率吃着饭,十五分钟后居然一起放下了筷子。
莫扬吃完饭就不是刚才那个莫扬了,一边刷碗,一边叽里呱啦:“哥你就只来蹭饭吗,怎么也不说话,是找谢烬哥出门办事吗,今天带我去行吧?我最近歇了没啥事想出去转转,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白澈说:“屋里有油烟你把抽烟机开开。”
莫扬说:“哦!”
白澈凑近谢烬:“还在生气?”
排风的声音远远盖过了说话声,谢烬识破了白澈的小心思,看了看背对他们的莫扬,说:“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生气。”
“可是你把我弄晕往那一扔,都不给我弄饭吃,跑来给他弄,还让他住在这里。”白澈带着浓浓地醋意往前挪了挪,“这以前是我的地盘。”
谢烬干脆不回应他了,切实贯彻一直以来对付他的方式:“你找我什么事?”
白澈说:“我说我想你,你信吗?”
谢烬以为他还在纠结“信不信”的问题,转向他:“你上个月的工作汇报都写完了?好像还没完成吧,要不要我帮同事催一催?”
一提起那个白澈就来气,灰头土脸地缩了回去:“行吧,刚得了个活,要出趟远门,那地方鸟不拉屎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号,我一会儿就上飞机了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老说我乱跑。”
他站起来:“我走了。”
莫扬蹦出来:“去哪去哪?我也去。”
白澈气急败坏:“深山老林。”
莫扬说:“那正好啊,我就想去深山老林,考试刚过需要换换空气。谢烬哥,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们两个还能互相照应,平时他上班,你陪我玩,他有事你就陪他上班,怎么样?”
白澈故意说:“你瞎掺和什么,我去的地方又不是郊游,万一有个什么什么的,多危险。”
莫扬已经开始打开网页准备看机票了:“那更得去了,你就一个人,还去什么深山老林,万一有个危险怎么办,是吧谢烬哥?”
白澈偷偷瞄了眼谢烬,佯装生气要把电脑扣上,被谢烬挡住了:“把地址给他。”
白澈扭捏半天才肯把地址给莫扬,接下来可就比莫扬还要开心了,好像这一趟不是去工作,真是去郊游似的。
下了飞机只有一个长途汽车到那边,一路颠簸,到了汽车站就傻了,周围没有公交或者别的汽车,只有零散几家饭馆,接下来的路程还有三十多公里,总不能雇个牛车。白澈跑遍了才有一家饭馆的老板答应送他们去黄家村,要价一百。
好在现在没什么买卖,老板火速关了店铺,出发了。
这边白日长,已经八点多沿途还能看见些秀丽的风景,绿树丛生,密密匝匝,好一个天然大氧吧。外面的空气有些潮热,老板说刚下过雨这还算凉爽的。
这一带山区都是热带雨林,他们报的地名没见过应该不是什么容易去的地方,如果不是正规的旅行团,只怕难寻,到了当地兴许能问出个南通北路,需不需要向导就听天由命了。
廖叔的朋友如果能去,那就不是问题。
开到黄家村已经万家灯火了。
老板说这个村子近几年开发了旅游业,不少人家都自己盖了二层小楼,随便找一家都可以投宿,价格美丽一日三餐。白澈和老板越聊越熟,最后老板给村里的陈年老同学打了个电话,就近给他们找了一家住宿,还备下四菜一汤等着。
其热情程度让白澈一度以为这老板要把他们卖了。
住宿的地方还不错,两层二十多间房,房前玻璃通廊,出来就是个大院子可以停车,左侧堆了些沙子水泥,垒了一截围墙,应该是要扩建。
看来旺季买卖不错。
旅馆的老板给他们留了三间房,但莫扬执意要住一起,说自己一个人没意思,老板说实在没有三人房,只有一个亲子间,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
谢烬应允了。
进了屋莫扬把包一甩,趴在了单人床上,不出五分钟睡着了,另外两个人相视一笑。
白澈放下行李:“我等都睡了出去转转,你陪着他好好休息吧。”
谢烬说:“我跟你一起去。”
“可就只有一张床,你想跟我一起去,回来可就得一起睡。”白澈热得脱了上衣,“你先洗。”
“我不热,”谢烬摆弄着空调,“你去吧。”
白澈洗完出来发现屋里的温度调得刚刚好,不穿上衣会冷的那种刚刚好,他的衣服被挂在窗口,吹着徐徐晚风。
白澈回头看他,谢烬说了句“我去洗了”就躲进了卫生间,白澈追上来:“跑什么呀?”
谢烬说:“腿长走得快。”
白澈笑道:“行行行。我去打听一下那个村子,洗完给我打个电话,没房卡——哎,我还没——”
门关上了。
白澈回来时把莫扬踹醒,让他也去洗个澡。
谢烬锁上门坐回床边拨着电视,他换了一身休闲,这种装扮白澈除了照片还是第一次见,看着格外亲近,而且刚洗完澡头发都垂下来,顺毛看着好乖。
同居那几天谢烬都是最后洗澡,洗完就关门睡了,谁也见不着谁,早晨起得又比他早很多,白澈总是想象这样的画面,没想到真看见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移不开眼。
谢烬仰头喝了一口水,一小股水流顺着他的喉结滑下来,勾得白澈心痒痒。
谢烬眉飞入鬓,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嗯?”
白澈落下眼,掀开被子爬进去,脚趾就抵住了谢烬的后腰:“我问了,店老板说他不知道,但我出去走了走再回来他就低头躲着我了,下来时还主动打招呼来着,还说给个果盘,估计现在水果都该洗洗睡了。”
谢烬转过来:“外面怎么样?”
白澈说:“还挺正常的。”
莫扬洗完澡出来,白澈闭了嘴,脚趾尖戳了戳谢烬,谢烬不理他他就一直戳,还往衣服里伸,最后谢烬一把抄起来,给他来了个痛彻心扉的足底按摩。
十二点,莫扬又睡着了,谢烬画了保护阵,执意和白澈一起出了门。
外面悄无声息,只有虫鸣断断续续。
夜里的气温还是高,但喘气就舒服了很多,老板那屋紧闭着门,院子的大门没锁,一推就开,看来民风淳朴,不怕贼惦记。
这村子显然不大,前面的房屋已经开始稀稀落落,算上他们开进来的路,这方向的进深不过两公里,左右也没有多宽的样子:“你有没有觉得这村子有些怪。”
谢烬说:“没有别的声音。”
他说的是没有狗。
白澈点头,他去过的村镇大多是喜欢养小动物的,就算没有鸡鸭也要有猫狗,但是这一路走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大活人大半夜在外游荡,狗看见不叫才怪。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一种味道,来时我就发现了,一直以为前面有人抽烟,无论刚才还是现在,走了这么久,不仅没看见人,烟味也没散。”
谢烬深吸了几口气,显然没有闻到:“烟味?”
白澈眉头一动:“是啊,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更敏感,没闻到吗?虽然很淡,但这味道就是你之前抽的那种烟。”
谢烬顿了顿,面色倏然凝重:“那不是烟。”
白澈说:“那是什么?”
谢烬说:“古摩罗花。”
白澈说:“有什么用?”
谢烬好像不太想说:“……可以麻痹封印的感知。”
白澈蹙眉:“为什么?”
白澈问的是谢烬为什么要麻痹封印,谢烬看向另一边,能为什么,他以为白澈死了,不想让欺霜感觉到任何人了:“没什么。”
白澈似有若无地碰了碰谢烬的手,还好没有什么冰凉的感觉,他压下心里的好奇没有追问:“我倒是想起来一个风俗,是噫——”
“阴阳村。”
一个人头缓缓自肩后飘出来,白澈当场蹿了出去。
“莫扬,”谢烬斥责道,“下次不要这样。”
“那谁让你们偷偷跑出来也不告……哦。”谢烬一皱眉莫扬就乖乖了,“哥,对不起。”
白澈草草一挥手,谢烬见他好像吓得不轻,有些生气地看向莫扬:“你刚说什么?”
“……阴阳村。”莫扬拉了拉白澈的袖子,白澈拍了拍他后颈:“你讲吧。”
“哎!”莫扬说,“过去这一带很闭塞,居住圈又相对密集,村与村可能就是族与族之差。族人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祖坟,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也弄了个村庄,渐渐就变成了这种阴阳格局。阴阳村的特点就是不许养小动物,因为动物不知道那个村庄是坟墓,很可能来回乱跑,然后诈尸。”
谢烬看了看走到一边去的白澈:“你怎么知道这些?”
莫扬得意地说:“我同学是这边的人,我们都当鬼故事听。”
谢烬说:“那阴村在哪里?”
莫扬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白澈说:“他们觉得人死了也会在阳间游走,为了不让自己的祖辈打扰到后辈,阴庄也完全按照阳庄布置。看见那个田垄没,那个就是隔断,这两边都有,唯独北边是一片树林。”
谢烬看过去,的确如此。
白澈说:“古摩罗花对普通人有影响吗?”
谢烬说:“没有。”
白澈说:“那要持续多久?”
谢烬说:“四五个小时。”
白澈的心底隐隐升起一团疑云:“古摩罗花加百鬼夜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