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用力捏着什么,走神的时候“嗒”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是个SIM卡。
这是他扔在西郊公园的那张,没想到被项昀山那个人精捡到了,更没想到这混蛋还拿着卡来找他,这可是一张来自未来的卡,不可能查到这张卡的署名啊。
他难以置信地盯了一会儿,还是捡了起来,塞进了钱包。
还讲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虽说不可信,但也不是空穴来风,有些事还是尽快搞清楚,免得夜长梦多。只不过见了那混蛋就烦躁,一时冲动溜得太快,都来不及通知谢烬。
谢烬……想起这个他就不爽,刚有起色又得放下卿卿我我,多分开了几个小时万一又不认账了,岂不是要“大侠重新来过”?
下了车,他从防火通道溜了进去,现在不是早晚高峰他也还是怕碰到谁,爬完生不如死的几十层楼终于到了顶层,刚一开门一个雪白的影子冲着他的头发就扑了上来。
白澈伸手一抓,揪住了汤圆命运的后颈:“嘿哟你个小猫崽子,你爹爹的头发要是掉了一根,明天就给你剃秃了。”
汤圆无视他的威胁,亲昵地“喵”了一声,伸长了脖子想蹭蹭,脖子不够长索性把后脚丫搭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白澈温柔一笑,把它放在肩头,猫咪转了一圈,团成了一个汤圆,爪子还伸进了领口,贴着暖烘烘的肉,心满意足地喘了个大气。
房间窗明几亮,只是以前也不是什么脏乱差,所以白澈也猜不到这另一个自己的近况。他随便翻了翻,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书架上拿下一个青铜瓶子,掏出一卷画好符箓,把青铜瓶子原封不动地摆了回去。
白澈没有强迫症,却有自己的规矩,屋里的一盆一碗各有各的归宿,哪个多了少了他都能看得出来,所以转了一圈之后,他发现窗前的跑步机挪了个地方。
那个跑步机打搬来就没有动过。
他疑惑地走过去,瓷砖的正中间摆了一个鎏金的小香炉,里面有三根烧剩下的香屁股,香炉周围被小心垫了张黄纸,上面落了些香灰,基本没有其他灰尘。
卧槽,真讲究。
他捻了捻香灰放到鼻子底下,有梅花味儿,好像是霍盈盈经常点的那种,而且香炉里密密麻麻堆满了根儿,烧了不是一两天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他会干出来的事,这么精细的活只能是霍盈盈亲力亲为。但是,顶层的门只有他的指纹,电梯卡也是仅此一张,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的。
她,来这里,烧香。
……给我?
白澈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了,除非他真的挂了,不然霍盈盈怎么可能有授权。
他的神经断了线,足足站了两分钟。
不行,不能浪费时间。
白澈转身直奔楼下,一口气奔进了联络部,肖霖正玩着手机,脚丫子搭在桌子上一边晃一边哼着歌,惬意得不得了。他感觉有人进来就抬起头,一抬头“嗷”地一嗓尖叫,连人带椅子直接翻了过去。
汤圆被这一声惨叫吓得毛都立了起来,“蹭”地跳到桌子上,看见下面有个人四脚朝天,幸灾乐祸地叫了一声,一巴掌把茶杯拍了下去,正好扣在他脸上。
肖霖顶着一脑袋茶叶沫子,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了一把粗细不均、长短不一的香双手呈了上去,脑袋快扎进木板里了:“小小小小白爷,您大人大啊啊量,小的不是没给您烧香,那是特意存多了倒年底一把火全点了,那样收得多痛快您说是吧?”
白澈:“……”
“你见过鬼白天招摇过市的吗?”白澈转到桌子后面,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也……也对啊!”肖霖把香往后一扔,抱住了白澈的大腿,“小白爷,你没死透啊!”
“操,”白澈嫌弃地一脚踹开,抄起桌上的抹布就扔在他脸上,“恶心死了,滚一边擦去,别把我新衣服弄脏了。”
肖霖胡乱擦了擦头发,捧住白澈的嘴巴子:“还是这么英俊潇洒,你这些日子哪玩儿去了,我天天起床后睡觉前缅怀你,虔诚得不得了。”
“你还真节省时间啊,拉屎尿尿时缅怀我?也不怕得痔疮。”白澈懒得跟他计较,推开他,在电脑上找了找,看了几遍记下个电话号码,“我比你还懵逼,现在急,有空再叙旧。”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大家的反应他也确实是“死”过了,但是按以往科幻电影里的“科学道理”来讲,他要是死在了两年前,那两年后的他也应该灰飞烟灭才对。
他在有限的时间里飞快地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忽然茅塞顿开——
难怪谢烬那么热衷于把他藏起来,他也怕别人看见这种形态的“白澈”,还好没有轻举妄动,不然被白家那些老王八逮到,很可能真的会曝尸街头了。
他越想越后怕,谢烬把他关在莫杨家的封禁术里真是一个英明的决策,再想想自己给人家讲的那个故事、问的那个问题……
白澈糟心得不能再糟心地说:“手机给我。”
肖霖乐呵呵地在身上擦了擦水递过去,白澈拨通了刚刚背下来的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低音:“你好,我是白煜庭。”
白澈:“我是你儿子。”
电话那端直接挂了。
肖霖笑岔了气:“爷你可真勇敢。”
白澈要的就是这结果,省的在电话里说些唧唧歪歪的话,懒得解释也不想听对方长篇大论,这样两全其美。他把手机扔给肖霖:“一会儿他打过来,就说我在两公里外的日料店等他。”
肖霖问:“我靠,哪家啊?”
白澈甩下一句“他知道”,风风火火地出去了,汤圆一个箭步冲上去,挂住了他的裤子,白澈又把汤圆送了回来:“把猫给谢烬。”
“呦——”肖霖眼睛都圆了,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什么情况啊爷,成功收编了?”
“臭小子。”白澈皱着眉头却忍不住咧嘴笑,“不许告诉他我去哪了,否则……”
“没有否则,保证守口如瓶!”肖霖觉悟超高。
白澈走了之后,肖霖一面看着汤圆舔毛,一面慢慢消化见“鬼”这件事,白煜庭果然打了回来,他接了电话,对面好像激动得有些发抖:“小澈是你吗?”
肖霖一本正经地说:“大白爷,我是联络部的肖霖,小白爷刚留下话儿说他在两公里外的日料店等您。”
白煜庭好像有些吃惊:“什么?”
肖霖跟复读机似的重复了一遍:“小白爷说他在两公里外的日料店等您。”
白煜庭沉默了几秒,声音立刻变得沉稳了:“你看见他了?”
肖霖掐了掐自己的脸,淡定地择下一根茶叶:“是这样,其实我也不老确定的,您要是能确定刚才听到的就是小白爷的声音,那我就勉强确定刚才看见活的小白爷了。”
两公里外的日料店是白家的产业,确切地说,有衣食住行就有白家参与,只是这一家是白澈他爹开来监视他的,谁让他是白煜庭仅有的一根独苗,还大玩离家出走的狗血戏码。
所以当白澈活生生地出现在店里的时候,前台小哥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但他还得装作不认识,顽强地鞠了一躬,把人让到里面。
这家店的名字继承了白煜庭耿直的性格,就叫做“泊”,取的“淡泊致远”的意境,白澈看见服务员身上印的店名,哼了一声。
白澈大大咧咧往最豪华的包厢一座,点了一壶最好的茶,服务员不敢说个“不”字,规规矩矩递上菜单:“先生,您点什么?”
白澈看了眼菜单,没接:“有葱吗?”
服务员一愣:“有。”
白澈:“鸡肉?”
服务员:“有。”
白澈:“花生?”
服务员有些忐忑,声如蚊呐:“我……没有郫县豆瓣酱。”
白澈:“门口有超市吗?”
服务员:“……有。”
白澈和善地一笑,完结了这段可怕的对话。
服务员拎起围裙擦了擦冷汗,出门对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说:“快……给小少爷炒一盘宫保鸡丁。”
白煜庭赶来的时候,白澈已经吃了个八分饱,他听见了行李箱滑动的声音,但是只在前台那就停住了,随后在一片鞠躬问好声中白煜庭掀起了帘子。
白澈闻见了风尘仆仆的味道,心里一缩,差一点红了眼眶。他一口灌下茶水,硬生生把那酸楚烫了回去,吊儿郎当地笑了笑:“爸,好久不见。”
白煜庭抓着帘子的手抖得不像话,他默默放下帘子,坐到了白澈对面,坐下时手不抖了,敛正衣衫,端正了白家家主该有的仪态。
帘外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动静。
白煜庭先抿了一口儿子给沏的茶水,才开口道:“你也知道久,再过几年你可能就只是看个相片儿了。”
白家家规禁止吸烟,白煜庭的嗓子却带着天然的烟气,听起来重而有力、威严沧桑,光凭这嗓音,不用动手就能唬住一大片人。白澈自然也是被唬住的一份子,纵使离家这么多年,他依然害怕这声音带来的压迫感。
他抓着矮桌下藏着的脚脖子,脸上若无其事:“您不是体会过先看我的相片儿了吗?”
白煜庭的脸蓦地沉了下来,一把抓住白澈握杯的手,白澈的手背上一道利光腾空而起,出来之后却是一抹浓而润的黑烟。
白澈阑珊地笑了笑,撇开白煜庭的手,伸手一抄,把那如墨的黑烟抄在了手中,落下时黑烟一凛,铮铮然地化成了一柄长剑。
他把那长剑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全饭店的人都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