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扬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好欺负的货色,而白澈也明摆着不会让他,先不说这两个人能不能顺利度过这几天,就冲这面相,第一天就不会太平。
谢烬还真敢把他们俩关在一起,白澈用牙签狠狠扎了一串切得奇形怪状的苹果块,估计这几天都得吃外卖了。
“装饰公司,楼下有装饰公司吗?”莫扬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房顶又看了看窗外,最后看向蜗在沙发里的白澈。
白澈继续调侃这傻小子:“怎么了,是不是初来人间不习惯,要不还蹲回柜子里?”
莫扬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傻模样,白澈瞄了他一眼,一口气塞了四五块苹果,鼓着腮说:“接收不到信号就快回你的飞船睡觉去吧,这儿不适合你。”
莫扬表情顿时变得颓颓的,双臂交叠冲着他发射了一个“biu”。
白澈一下子没忍住,一股酸水从牙床子直冲后脑勺,直接顶了上去:“唔!”
“哥?!哥你别死!”莫扬吓得脸色都变了,又是拿纸又是手接,白澈扇开他的手,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咳,捂着嘴差点喷出来,弯腰又扯到伤,一脸的痛不欲生。
“哥,你不能这么吃东西,狼吞虎咽伤胃口,会得病的。”莫扬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洒了一桌子,用纸擦的时候往怀里一带,洒了一脚。
白澈确信自己在胃病之前肯定会先死在这小子手上,他勉强把苹果咽了下去:“你丫有毒。”
莫扬灰溜溜地推过杯子,满脸愧疚:“喝这个吧。”
他这个动作跟谢烬如出一辙,白澈顿了顿,勾住了杯把儿:“遵命,人民的好医生。”
“喝这个”本应该给人一种没有选择余地的感觉,莫扬却在最后加了个“吧”,语气一下子从命令变成了邀请,他在努力变成自己的崇拜对象,只不过学得有些四不像。
白澈忽然之间有个假设,这种模仿需要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如果莫扬算是谢烬亲近的人,那会不会知道那个隐藏得极好的爱人?哪怕只有一两条线索也够,他不在乎是否抽丝剥茧。
莫扬挠挠头:“哥,我是法医。”
白澈:“……”
莫扬看他发愣,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
白澈:“……”
莫扬笑到一半儿不敢再笑了,胆小地问:“哥……要不你玩游戏机吧?”
还没等白澈回复,他就在电视柜前蹲下,哆啦A梦似的搬出来一摞东西放在一旁,翻了一会儿想起来游戏机还没拆包,颠颠跑去玄关的衣柜,又颠颠跑进屋,在客房感叹了一句:“啊,在这。”
白澈笑了笑,小时候邻居家也有一个这般热情好客的孩子,圆圆的脸、小虎牙,每次去找他,他都会欢天喜地一通翻,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交给他。
他端起杯子,还以为这稀缺物种早就灭绝了,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遇上一个,老天爷也算是对他不薄。
这样的人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跟在谢烬这个大魔头的身边?
他喝了一大口水看着地上那摞东西,最上面是一个单反相机,机身不是很新却擦得相当干净,既没有堆积的尘土也没有油腻腻的指痕,看得出主人相当爱惜:“你还摄影?”
“嗯!闲的时候会出去拍。”莫扬抱着游戏机走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个书呆子。”白澈说。
莫扬腼腆地笑了,从相机下面抽出一个相册递过去:“这一本都是谢烬哥,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一直没给他。”
这个白澈可以举双手双脚赞同,先不说谢烬会不会喜欢这个东西,就冲那家伙神神秘秘的样子,估计就算拍也只能偷偷摸摸。
他擦擦手接过来,挺沉。
封皮上用英文写着两百张的容量,他大概翻了翻还真装满了:“可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追星。”
“追,谢烬哥就是我的superstar。”莫扬兴奋不已,“其实他不喜欢被拍。”
白澈合上相册拍了拍:“那这满满一本哪来的,你不会是把他捆那拍的吧?那我可得跟你学习一下。”
“哈哈,没有没有。”莫扬连连摆手,“他从来不拦着我,照片全都没有正脸但也不糊。”
莫扬的脸上透着自豪,能看出谢烬很是宠他。先是顾采、现在又是莫扬,白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那家伙了。
第一张照片好像是在学校里,有个学生穿着中学的校服正往校外走,放学了。
“这个是我。”莫扬指着唯一的主角说。
“高中生啊,花季少年。”白澈仔细看了看,意外发现校外有个熟悉的身影靠在电线杆上,一身运动装,埋头看着一本书。
谢烬拿来运动衣时他还纳闷了好久,他从来没见过谢烬穿这种风格的衣服,看照片和平时那种孤冷的样子不太一样。
“这张是同学拍的,因为是我和谢烬哥唯一的合影,我就给要过来了,也是我手里最早的一张照片。”莫扬坐在白澈身边。
“你要求还真低啊,”白澈说,“这也算合影?”
“不可以吗?”莫扬天真地反问。
白澈咧咧嘴,懒得笑:“他总接你放学?”
“很少,他会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写作业,茶馆、咖啡店什么的坐到天黑。”莫扬给白澈续上水,老实实地回答他。
“你写作业,那他干什么?”白澈问。
“一句话都没说,一直看着窗户外面。”莫扬斩钉截铁地回答。
“等人?”白澈看向他。
“那就不知道了,”莫扬摇摇头,“但最后也就那样走了啊,没看见有谁找他。”
白澈难得遇见这么配合的人,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问,他翻过了这一页直接看向最后,最后一张是谢烬一个人恬静地坐在“Cover”里,是从窗外拍的,不得不说莫扬的摄影技术确实不错,拍得像明星写真:“还记得那家咖啡店叫什么吗?”
“之前的都不是一个地方,有的特别远,不过等他上班以后他还是会带我出去坐坐,有一家经常去。”莫扬想了想,“名字挺奇特的,就叫‘掉线’,正好配合谢烬哥的状态,我一度以为他下了班就掉线了,哈哈哈。”
白澈摸了摸下巴,自然地一笑而过。
这家店不新鲜,就在公司楼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白澈:“你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莫扬:“谢烬哥说不要瞎问,我一直当他是个侦探什么的,天天盯梢。”
白澈看了一眼他:“他怎么就没告诉你,不要什么都说。”
莫扬傻呵呵地“哈哈”笑。
白澈默不作声地从头开始翻照片,除了变换着时间地点,照片中的主角一直没有变过:“你有二十四了吧,看着倒像刚上大学。”
“哥你猜得真准。”莫扬一脸崇拜。
白澈没有说话,这两个人差不了几岁,一个纯真得可以掐出水来,另一个却浓郁得如火如荼。他掏出手机,趁莫扬不注意给谢烬发了个短信,就写了三个字——想你了。
他快速按下发送,自己都被自己的腻歪膈应到了,他还真没上赶着这么追过谁,还好他天生有一颗持之以恒的心。
他看着短信记录,上一条是发给霍盈盈的,从他刚才路上买了个电话卡开始,霍盈盈的电话就没有打通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
但他这个是新号码,谁会直接把陌生号码直接拉黑?
他滑动着通讯录名单,另外那三个臭小子就算了,不靠谱。
“啊,对了,还有两张是两个月前拍的。”莫扬赤脚跑进屋,很快又跑出来,“这张就是在‘掉线’拍的,不过外面太亮了,我觉得剪影还挺好的,就没调亮度。”
这两张是连拍,光线确实是太暗了些,只能看见谢烬黑糊糊的侧脸,第一张是他跟服务生说话,第二张则是在对话的进行中看向了窗外。
他还真是喜欢坐在窗边。
白澈顺着谢烬所看的方向找了找,照片太小看不清,他用手机拍了下来,放大了看。
“哥,你的手机是不是上个月新款,怎么才一个月就用旧了?”莫扬好奇地看着白澈的手机,“这款还真好看。”
“嗯,”白澈心不在焉,随口编了个瞎话,“朋友给的样机。”
那里有一行人,能看出其中一个是霍盈盈,照片的边缘切掉了另外一个人,只拍到了鞋,他再次放大照片,一直到模糊不清。
白澈脑子“嗡”地一声,只剩下一阵阵诡异的鸣音。
那是他的鞋。
“……哥。”
“哥!”
莫扬拍在白澈肩上,他猛然抬头,把莫扬吓了一跳:“你是不是也累啦,我已经把游戏机装好了,你要是睡觉就去那屋,被子枕头都是新的。我刚想起来你身上还有伤,我先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白澈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你一个半吊子医生看个屁,滚去睡觉。”
莫扬听话地滚去睡觉了,白澈拉动了一下大门,刚一碰到就被烫了一下,这满屋都被谢烬布好了封禁术。难怪莫扬要休假,恐怕不光是他,连莫扬都出不去。
刚才他试了一下追踪傀儡线,只一动,灵力就剧烈显现,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抬头看看房顶,想不通这个封禁术的意义是什么,谢烬经常把莫扬关在家里难道是因为这孩子身上有秘密?谢烬爹的私生子?白澈的脑子里几乎炸了营。
他忽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他没有外卖可以吃了。
他按了按莫扬的手机,都没开启指纹解锁,只有密码解锁,他又翻出身份证试了几个号码,都不对,试了谢烬的生日,也不对。
挺单纯一个人,怎么密码这么难猜。
他翻了几下相册,越想越不爽,起身进了卧室:“小子,我们出不去。”
莫扬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不让。”
白澈接着问:“有办法吗?”
莫扬说:“……炸了。”
白澈叹了口气,就在他床边席地坐下了,这也算个收获——莫扬是知道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的。
一辆出租车炫技似的甩了个尾,停在河边,熊纪舒兴奋地抓着门把手,刚一停车就蹿了出去,霍盈盈拽住他,愣是把衣服抻成了一面旗:“熊孩子,你要窜天吗?!”
“不要钱了。”司机看着副驾那个小胖子递过的百元大钞,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就在刚才,他不得不舍弃一个往返机场的大单,十万火急地赶回刚才那个景点,再开回之前那枸杞兄弟来的地方。
最可气的是,领导说这四个人惹不起,能不要钱就不要了。
眼前这四个人顶多叫“奇形怪状”,跟“惹不起”这三个字一点边都不沾,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报了警,也省得自己折腾。
康圆儿根本就没听见司机说什么,把钱扔在他腿上就下了车,一边笑一边喊:“我说小鸡仔,你这衣服箭牌的吧,都能吹泡了!”
“开玩笑,那能吹泡吗,我这是大大牌的!”熊纪舒退回来,还不忘耍了个太空舞步,“霍仙女,不跑赶不上啊,你看这儿一共有十栋楼……大神你给她算算。”
“一千二百户。”小罗懒洋洋地看向楼顶,“假设新小区入住率百分之五十,大概六百户。”
“对啊,六百户!仙女、仙姑、仙奶奶,不跟紧了我们怎么找,挨个敲门推销?”熊纪舒扯了扯变成木耳边的衣摆,“您这是跟谁练的九阴白骨爪。”
“没看见人家有门禁吗,你是想跨进去还是爬进去?”霍盈盈气冲冲地指向大门。
小保安远远地注意到了这四个可疑的人,抄起墙角的棒球棍,一脸正气凌然地站在门边。
康圆儿说:“我个人觉得他好像在等我们冲进去,然后他英勇地扑出来,估计已经在盘算着捉住犯罪分子后,来个升职加薪什么的了。”
“那怎么办?”熊纪舒甩了个大长音看向小罗,小罗一副不想聊天的样子,“我们四个里你脑子最好,你要是罢工了我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今天本来就不上班。”小罗慢吞吞地说。
“大神,你支个招,我给你换眼镜。”熊纪舒诱惑他,他早就看小罗的大眼镜不顺眼了。
“不。”小罗并不领情。
“你刚不是挺牛逼的么,又是打电话又是威逼利诱,愣是从出租车司机那套来了地址,结果到了连大门都进不去,你看你还不如人家。”康圆眼睛一亮,指向大门。
一只黑秃秃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在门外转了一圈,机智地趁着抬杆钻了进去。
熊纪舒一插腰:“操,你要是跟它一样从那钻进去,我叫你爸爸。”
“行了!”霍盈盈打断他俩的斗嘴,“我一会儿装成出租车公司给物业打个电话,就说他们有业主落下了东西,问问能不能找到业主。”
“不用,”小罗终于看不下去了,“那个保安一直盯着门口,就冲谢老师的长相,用不了三句话就能套出来门牌号。”
三个人异口同声:“哪三——啊!”
一声惊天的巨响轰然炸响在耳边,还没等反应过来,沿着河岸冲起一排猛烈的气浪扑在四个人脸上,一直到这一声之后还连着爆了三四次,辛辣的气味拥着热浪迅速席卷了整片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