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死士变得奄奄一息,仍旧不肯供出云淮安半分。
彼时龙临渊已经带着梁玉瑾端坐在慎刑司一处幽静的房间内。
屋内檀香幽幽,和外面的修罗场格格不入。
“瑾儿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梁玉瑾是真的放在心上考虑的,她也将这件事当做自己进入朝堂的抛砖石。
“放了他吧。”
梁玉瑾捏着衣摆,显然有些紧张。
她这是头一次处理人的生杀大权,难免会露怯。
“放了他,再找人监视他,就算不能通过这件事获取他的行踪,也能够知晓他的生平。
到时,以弱点徐徐图之,总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龙临渊再次将细嫩的柔荑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热和滑腻,点了点头。
“都听瑾儿的。”
云淮安到达慎刑司的时候,死士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衣衫破碎,露出了里面狰狞的伤口,血水顺着身体蜿蜒而下,让人看了都触目惊心。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吩咐人扶着死士离开。
回到定国公府死士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仍旧还在为云淮安着想。
“公子……属下不曾将你招供。”
说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云淮安心中悲痛,头一次对一个下人起了怜悯之心。
不仅找了最好的大夫前来医治,甚至还想为他脱罪。
虽说帝君释放了他,但难免心中还存着怀疑,未来极有可能再次宣召,夺了他性命。
这样有情有义的下属,实在难得,所以云淮安决定找人替罪,彻底保了他。
很快,一个身形瘦弱、满脸惶恐的人就被带着出现在了云淮安面前。
他走路一跛一跛的,似乎还身带残疾。
“公子。”
他跪趴在地上,浑身有些战栗,似乎是害怕极了。
云淮安面对他也没有面对死士时那样和蔼的面色,甚至还有些厌恶。
“你娘如何了?阿福?”
被换作阿福的小事跪得更低,若是地下有个洞,此刻只怕头都伸到洞里去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已经好多了,多亏了公子给的药。”
云淮安摩梭着自己手上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有的下人拼死护他,有的下人却只想着如何从他身上吸血。
就比如面前的阿福。
半月前他母亲重病,整天做活计都心不在焉,云淮安便借此机会将他训斥一顿,谁曾想阿福当日痛哭流涕,在院子里求他救自己娘亲一命。
众目睽睽之下云淮安妥协了,心中对这名唤阿福的小厮记忆更加深刻,不过是嫌弃大过可怜。
让他做替罪羊是最好的人选。
“本公子给你支取了五十两银子,你可曾想过要用多少年的工钱才能还清?”
阿福抬起头,眼神都是恐惧,嘴角也颤颤巍巍,甚至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公子……奴才前些年在国公府伤了条腿,那时候说是要赔偿奴才银两,却一直……一直不曾看到……”
声音越说越低,似乎懦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让他无法反驳这些位高权重的人。
“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到现在?”
阿福垂着头不敢说话,眼神中却有憎恨一闪而过。
若不是为了保护国公府的小公子,不慎被恶犬咬伤,他何至于失去一条腿,最后还被人诬陷保护小公子不利。
若不是当时有个丫鬟将全部过程看在眼中,他只怕就不是只跛了腿这样简单了。
但后来国公府为了面子还是答应给他不少抚恤银两,只不过,这银两能有多少分到了他手中,就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了。
“奴才母亲生病实在无法控制,奴才愿意以以后的工钱来偿还公子的大恩大德。”
“不必。”云淮安一摆手,亲自下座离近了他。
“你娘后续治病还需要花费不少银子吧?
据本公子所知,你家里还有个弟弟,如今也该到上学的年龄了吧?”
阿福点了点头,惶恐取代了恐惧,他实在是没有能力和这偌大的国公府抗衡,若云淮安想做些什么,他压根连一丝阻拦的余地也没有。
“公子说的是。”
云淮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亲信拿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稍微敞开些口子,就能看到里面金灿灿的光。
这居然是一包金子。
“靠你那些微薄的工钱,想还上本公子的五十两银子,怕是遥遥可期。
如今有个更好的差事交给你做,做成以后,本公子不仅会将这些赏钱给你,甚至还会为你娘请最好的大夫,让你弟弟上最好的私塾。”
阿福自然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警惕的将手缩进袖子里,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公子说的是什么事?”
云淮安也不嫌弃,直接凑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
只见阿福的面色大变,整个人身子惊骇的往后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公子要我顶罪?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云淮安站直了身子,不耐烦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襟。
“选择权在你,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娘的命重要?或者你弟弟的前途更重要,想来你心中也是有一杆秤的。”
他拿起那一荷包金子丢到了阿福面前,“想好了就来找我。”
屋内空旷又寂静,阿福盯着那一包金子,心中动摇又悔恨,自责又无奈。
时间过了很久,屋内也不知何时点上了幽幽烛光。
阿福站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拿起金子一跛一跛的去了云淮安的房间。
这个机会他不能错过。
第二日一早,一辆马车从定国公府出发,直奔皇宫。
车里坐的自然就是想通了的阿福,和运筹帷幄的云淮安。
阿福并没有见到帝君的样貌,只听到了他冷厉的声音,就这样轻飘飘的判了自己的死刑。
他说:“赐死吧。”
阿福闭了闭眼,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临死之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天牢里,阿福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白绫和鸩酒出神。
想了想病弱在床的母亲,和前程似锦的弟弟。
他咬牙闭眼一仰头,将一整杯鸩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