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瑟瑟，草丛微动。一只安哈萨拉啮齿鼠谨慎地探出头。

啮齿鼠的嘴巴还叼着半颗棕色的松毛栗。

这是啮齿鼠为今年冬天储备的粮食。北塞岭的冬天漫长而凛冽。一只成年啮齿鼠往往要来来往往无数次才能存够一冬天的储备粮。

安哈萨拉啮齿鼠的警惕性很高，没有贸然前进，耐心观察许久，确定没有危险才行动。

但蹲守他的人类显然也很有耐心。

燕然趴在草丛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他的头上插着几根狗尾巴草隐藏身形，手里拿着一只自制的弹弓。

比啮齿鼠动作更快的一颗石子从燕然的手中像子弹一般，急急射了出去。

中了！

石头直击啮齿鼠的脑门。啮齿鼠应声倒地，松毛栗也从啮齿鼠的嘴里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啪！啪！啪！没有观众，燕然也自顾自地给自己鼓了鼓掌。

起身将已经晕了的啮齿鼠倒提着后腿，拎了起来。掂量一下，约莫有六七斤的样子。

就连啮齿鼠嘴里的半个松毛栗，他也没放过。燕然捡起来，擦了擦，塞进了嘴巴里。甜甜的，也不知道啮齿鼠从哪里捡来的。下次得跟着啮齿鼠找食的路线找到松毛栗树的位置。

这是燕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初步体会过了这里的土壤贫瘠，环境恶劣，气候变化多端。和穿越前的末世相比，有些不相上下的艰难。

在漫长寒冷的冬天降临之前，这里的人们需要存好过冬的食物和保暖物品。

而原主就算在穷人里，也能算得上是顶顶穷的那类。他刚来的时候，原主都差点被饿死在路上。燕然发誓，即使在末世，他也十多年没体验过这种快饿死的经历了。

燕然拔了几根干草，搓成非常结实的草绳，捆住啮齿鼠的后腿。倒吊着挂在杆子上，用杆子轻巧地挑起地上的一捆干柴，背在身上，哼着家乡的小曲儿轻快地迈着回村的步伐。

一只啮齿鼠算是很惹眼的猎物了。

至少在北塞岭里格外贫穷的白石村是很有些惹眼的。

除了狩猎队的人，其他村民平时并不容易打到猎物。但白石村的狩猎队半个月前出去捕猎，至今还没有带着猎物回来。

狩猎队是村里最富有的，剩下的人可以说是贫民村里的贫民加倍。因此乍一看到一头又肥又壮的啮齿鼠，便很是羡慕。

有的过来搭讪两句，眼睛却没从啮齿鼠身上下来过

“个头真不小。看着可真肥。”

“燕然，你家就你一个人。现在天气还热着呢，你一顿也吃不完这许多肉，放坏了可就不好了。”话里话外满是羡慕。要能分分给他点就好了。

“吃的完。”燕然扯了扯嘴角，开口就是气死人的话，“而且你们知道的，我家里还有盐。”

意思是，肉坏不了，他可以给肉抹上盐做腌肉做风干肉。

只是一般家里，哪里舍得给肉抹那么多盐呢。

但燕然家里还有些盐大家是知道的。前两天，燕然在草滩上救了一个貌似是城里来的人。对方为表感谢，把身上带的半袋子盐送给燕然作为谢礼。

半袋子盐说多不多，燕然掂量了下，约莫半斤多些一斤不到。

那点儿盐，当时大家都看到了，也足足招了不少人的红眼。来来回回好些人问他要过。

总之，盐自然是没要成。燕然看着软绵绵的，张嘴可会气人了。

但怀璧其罪，总归招人惦记。

得来盐的当天晚上，他就听见夜里有扒门的声音。得亏是他没睡着。不然原主的那个一脚就能踹倒的茅草屋，可一点儿也防不了。

第二天早上，燕然就把那半袋盐分了一半出来，交给村长，不仅还了之前原主欠村长的债，还抵了原主自从父亲去世后，欠下的两年公粮。

白石村的规矩就是要在村子里住，必须每年要交一定的食物给公家。燕然父亲去世时他还是半大小子，村子就让他欠了两年。今年是最后的期限了。

除此之外，燕然也有别的考量。有人的地方就是一个人情社会，果然这之后村长就对燕然多有回护。

而且在村长的宣传下，大家也都知道燕然手里的盐也总共没多少了。

夜里扒门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燕然夜里睡觉都安稳许多。

原主家里是真穷，连把刀都没有，他只能借了村里公用的石刀，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宰杀啮齿鼠。

“总借用村里的也不行，回头得找人磨把石刀了。”燕然嘟囔着，手起刀落。

为了过冬，啮齿鼠会在秋季把自己养肥，并且长出一层柔软的过冬的绒毛。因此这时候的啮齿鼠脂肪肥厚，皮毛柔软又保暖。

燕然把啮齿鼠的皮子留下来，预备着硝了皮子，做双过冬的鞋子。

燕然脚下只穿了一双草编的鞋——他自己编的。原主穷的连鞋都没有，每天都打着赤脚。据燕然观察，这里打赤脚的人真不少。这时的人赤脚走习惯了，脚底板也耐磨。光脚走在石子路上，都不觉得硌脚。

燕然实在是习惯不了，在脚底板被石头扎成筛子之前，急急忙忙就编了一双草鞋。

要不是在草滩上编草鞋，燕然还救不了晕倒在草滩上的那位送给他食盐的人呢。

把皮子留下，剩下的肉分割成几份，燕然用草绳穿了起来，准备带回家。自然是连小肠之类的内脏也没放过。末世生活过的人，没有不精打细算的。

要不是香料匮乏，不然燕然高低也要用这些内脏做点泡椒鼠杂什么的。这种安哈萨拉啮齿鼠一般吃草料野果什么的，并不像家鼠那样脏。

“喂，我说，反正你就这点胃口，肯定吃不完，跟我换换呗。”燕然被人堵住了。

堵住燕然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石大，成年了，又高壮，却不跟着狩猎队进山里去。每天就在村子里招猫逗狗的。

原主又瘦又小，挨过石大不少欺负。

“你小子不错啊，还能抓到啮齿鼠。”石大滴溜溜地盯着燕然手里的啮齿鼠肉，伸手就要来抓。这顺手牵羊的熟稔，很难不怀疑经常来敲诈原主。

但燕然可不是原主，能任人拿捏的。

他不给情面地一巴掌拍开，言语冷淡。

“喂，别乱碰！”

指甲缝里都是泥巴。他的肉可是洗干净了的。就这脏手还想碰他的肉？

“嘶——”石大吃痛一下，眼里几分恼怒。燕然这臭小子竟然敢打他？石大想硬抢，最近村长对燕然多有回护，他不想得罪村长。

忍！他忍住。

“我又不抢你的，我是跟你换换肉。”石大不怀好意地说，“你别不信，我跟你换的可是好东西！”

“免了吧。没兴趣。”想也知道，石大能跟他换什么好东西吗？

“真是好东西！你见过龙没有？”但石大这时却神神秘秘地对燕然说。

龙？旁听的所有人俱是吸了一口气。甚至于，有些人露出一些天然地对龙的恐惧来。

这要说到燕然来到这里以后，发现的和原世界最大的不同了。

这个世界是有龙的。

龙遍布各地。而在中心大陆上，最强大的圣龙一族是那里的主人。听说圣龙一族的宫殿富丽堂皇，连台阶都镶嵌着各色宝石。

当然在他们偏远的北塞岭是见不到所谓的圣龙的。

燕然是真没见过龙。因此他终于有了一点点兴趣。来自□□的人类，天然对龙这类生物有着好奇。

石大见他有兴趣，便觉得机会来了。

“我用龙跟你换肉，你一点儿都不亏。”石大话音未落，听了半晌墙头的朱鸟终于忍不住，探出栅栏来，大声对燕然道：“燕然你可别被他骗了。”

“他骗你呢。他说是龙就是龙啊？也不是什么都能叫龙的。”朱鸟是燕然的邻居。燕然刚来快饿死的时候，朱鸟给他送过吃的。

“低等龙也配叫龙吗？”

朱鸟指了指，燕然这时才注意到石大提了个笼子。他一直都没往那里看，甚至在此之前他都没发现笼子里有个活物。

真奇怪。燕然觉得自己的观察力到了这里退化了。

笼子里趴着一只灰白的小型兽类。

那兽类肩上有两根小肉翅，瘦巴巴的，骨头都快从皮下戳了出来，半死不活地趴在笼子里，一条右腿不正常地曲着，明显有些问题。身上的鳞片脱落了许多，东一块西一块的，斑秃了一样。连尾巴都是秃的！

十分难看。

朱鸟指着那野兽，毫不客气地拆穿：“喏。那就是那头‘龙’。那算什么啊！这种低等龙也能来充龙的名头吗？”

强大的圣龙虽主宰了中心大陆。但并不是所有龙都能被称为圣龙。

龙以等级划分，高等龙和低等龙之间的界限仿若天堑。

高等级的龙，如圣龙一般强大，制霸一方，但最低等的龙就和石大笼子里的那样，弱小地不堪一击。

“那头龙什么品种我看不出来。”朱鸟也是个乡下小土鳖，比穿来的燕然好不了多少，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龙。

大多都是没什么品阶的低等龙。唯一一次见过一只中级龙，还是曾经在北塞岭主城远远望了那么一眼。然后那头中级龙就被北塞岭主城城主请进了城主府。好不风光。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低等龙，但和我之前看的那些低等龙也没什么区别。这只还瘸了腿呢。”

燕然好奇地看向笼子里的那头龙，那瘸腿龙听到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这龙又秃又瘸的，样子十分难看，一双眼睛倒是特别漂亮的异色曈。一只像紫水晶，一只像蓝宝石。眸子里闪过一点倔强的光芒，让燕然都觉得这只龙有点可怜。

只不过可怜归可怜。他却从来不是救世主。

似乎是察觉到燕然的态度。那点微光也很快消失。龙扭过头，看向了别处。

石大还想着推销着他的瘸腿龙。龙是很难吃的动物，养着他还要负担龙的口粮。他自己还吃不饱呢。被这么一掺和，再想卖给傻子换肉是不可能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头龙实在没用。

他抬起一脚，泄愤一般地把笼子踢到燕然的脚下。笼子摔开了，那头龙从笼子里甩了出来，当头栽倒在燕然的脚下，尾巴彻底耷拉下来。

然后就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燕然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那头龙，龙也一动不动。

石大见状，张口就来：“燕然，你踢坏了我这头龙！给我赔！”

燕然：“……”我去。好彪悍的原始异世民风！

燕然凶名在外，末世无人敢招惹他。从来只有他碰瓷别人，头一次有人敢碰瓷他！

他有点手痒了。

燕然把肉交给朱鸟代为保管，一步一步朝石大走了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石大摸不准燕然想干什么。

这小子瘦瘦一个，脸上的表情却不阴不阳，微微冷笑，有些可怕。他有点突如其来的慌乱。

那是动物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察觉。燕然抬起一脚，一点面子也没给，咣的一下就把石大踹倒在地。

那么壮的石大，竟是完全招架不住燕然那一脚。

论力气，石大的力气不比燕然小，毕竟原身的小身板就在这。但燕然有巧劲儿，会找角度。

观战的朱鸟都忍不住抖了抖，往旁边缩了缩。跟燕然当邻居这么多年，以前这小子都软绵绵的，话都不多，一年到头都闷在家里。

不过说起来，最近的燕然确实跟以前比变了不少。换作之前，燕然怎么可能抓得到安卡萨拉啮齿鼠呢。

“说，还要不要我赔了！”燕然脚踩在石大背上，凶巴巴地说。

石大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村子里被石大欺负过的人不少，好吃懒做还坑蒙拐骗，烦他的人多的是。

石大疼得嗷嗷叫，众人根本不信：“你还装呢！继续装！”石大肯定是在装疼假喊的！燕然瘦胳膊瘦腿的，就算打了他，石大身上哪哪都是肥肉，又能有多疼？

但他们不知道，燕然打人专往人身上疼的地方下手，表面上看不出，却实在能让人疼。

燕然又踹了两脚后，就抬脚放过他了。

这个古老偏远的村落，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揍一顿是解气。过头了，就是恐慌。民众向来恐惧一切太超过的力量。

不料，就在燕然刚收回脚准备拿回他的肉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比燕然的速度还快。

只见刺溜一下，什么东西飞快跳起，直冲朱鸟撞去，叼了一口肉，头也不回地逃窜了。

“那那那是什么登西？”朱鸟结结巴巴。

燕然扫了眼已经空空荡荡的笼子，那头半死不活的瘸腿龙现在不见了。

他语气凉凉道：“很显然，是那头‘瘸腿’龙。”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写，先发一章试试。

CP燕然和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