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不远处是看过无数遍的密林,但密林之后,却彻底淹没在无尽的夜色中,不得窥见。
季清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山连忙把此事原原本本的道来,包括白单的几次意动,以及千秋树留下的嘱托,说罢又道:“画面消失时,白单已经醒来,正要出门,我们来不及阻止就……小师叔,那孩子心性单纯,容易受骗,这次怕是危险了。”
季清顿了下:“你们可看清楚了,画面是突然消失的?”
乐山忙不迭的点头:“看清楚了,就像我们常用的水镜术一样,白单和那间小房子突然消失,连小溪也看不见了,只剩下这棵树。”
准确的来说,是沉睡的千秋树。在惊动季清之前,他们已想尽了法子想要叫醒千秋树,可惜都没有成功。
季清摇摇头:“不对。”
南如烟朝他看来:“剑尊,不知有何不对?”她当时也在场,并未觉得乐山的描述有误。
季清轻声道:“那条枝叶呢?”
两人齐齐一愣。
“树妖既留下了一条枝叶看顾,即便它已陷入沉睡,那条枝叶也不可能无知无觉,只需顺着那条枝叶,便能找到白单所在的方位,”季清看向千秋树,夜色下,繁茂的枝叶交错纠缠,却无一条穿越密林,“乐山,你可看到它的去向?”
没有,或者说根本来不及注意。
“剑尊大人,我看到了,”一道模糊的神念站在不远处,小声说道,“那条树藤回来了,缩进了树冠里,叶子和藤都没有损伤。”
数道视线齐刷刷的朝他看去,本就模糊的神念更是瞬间往回缩,险些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他在刻意遮掩自己的身份。
季清倒是没有再勉强,沉吟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树妖留下的枝叶兴许不止是震慑,还是一只眼睛。”
“眼睛?”南如烟问道。
“白日我们能随着白单越过密林,或许正是有树妖的一路关怀,我们才能窥探一二,”季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推测道,“而现在,树妖的枝条从白单身边离开,我们自然也无法再看到他。”
若是如此,想要找到白单,只能等千秋树醒来。
……
浅淡的夜色映在大地上,映在弯弯曲曲的溪水中,把潺潺流淌的小溪映成了一条玉带。
白阏踏入冰凉的溪水中,踩着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弯腰摸鱼。不远处,草丛里的砂石闪耀着点点光亮,在夜色里犹若星辰璀璨。
即便到了夜里,溪水中的游鱼游得也相当欢快,但白阏出手果断,动作利落,只见那双白净的小手只掐着鱼头,任凭游鱼挣扎甩尾,却始终无法逃脱。
鬼婴王突然打了个哆嗦。
他望着那双白白净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手,觉得并不是掐住了一条鱼,而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白阏一步步朝他靠近,鬼婴王下意识的往后退,仿佛被烈火灼热过的身躯与地面摩擦,迸发出更加难捱的疼痛,逼得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白阏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求生的意识让鬼婴王选择屈服,连忙说道:“是我记错了,我不该缠着你要跟你做朋友,真的是我记错了……”
他明明没记错!!!
就是他白单白日里哭唧唧的要跟他做朋友,晚上却翻脸不认人薅着他猛锤!
实力强就可以扭曲真相吗!超能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鬼都没这么不讲理的!
鬼婴王心里正委屈着,就见白阏忽然扔掉手里的鱼,甩了甩湿漉漉的水,毫不犹豫的朝他挥起小拳头。
“……”
鬼婴王这次是真气哭了,他都已经乖乖改口认输,白阏凭什么还揍他?
耳畔原本就有些恼人的吵叫声,鬼婴王的哭声吵得白阏愈发心烦,他皱着眉头踹了鬼婴王一脚,森然道:“再哭就把你脑袋拧掉!”
鬼婴王瞬间如鲠在喉,连哭两句都不许,也不知道是谁白天哭了又哭,眼泪都止不住……
搞双标的小孩子真是太讨厌了!
白阏收手后跑去捡起地上的鱼,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下次再敢往溪水里丢东西,后果自负。”
“……”鬼婴王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挨了一顿揍。
他昨晚的确偷偷往溪水里丢了不少阴气,就是打算找机会阴白阏一把,可谁能想到他无往不利的把戏,竟然只是让白单拉了回肚子。
都过去一整天了,他竟然还记得!!!
鬼婴王心潮起伏不定,可接连挨了两顿揍,再多的愤怒也变成了委屈和忧伤。纵横世间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这样皮糙肉厚的小家伙,不被至阴之气所侵蚀也就罢了,身上竟还有一丝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好像还跟那棵树关系匪浅——
要知道,即便是身处轮回岛最中央的那些老家伙,也不愿意跟那棵树对上。
鬼婴王正在心里琢磨着,突然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不远处火光闪动,白阏正举着半条鱼用火烤,另外半条似是煮在了瓦罐里。
那瓦罐还是从他坟里抢来的呢!
鬼婴王忿忿不平,又抵不过那香气实在诱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往前挪了些距离,又不敢太靠近。他咽了下口水,咕哝道:“抢我的坟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你倒是去抢蜘蛛精的大山洞啊,里面冬暖夏凉,还有张大床,不比我这儿舒服……”
白阏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吃起烤鱼。
他的手艺还算不错,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溪水里的游鱼肉质都不错,随便做熟了味道就很好。
半条烤来吃,半条来煮汤暖胃,总好过吃那些又酸又苦的野果子。
煮出来的鱼汤不浓却很香,带着些许甜味儿,白阏一口气喝了大半罐,直到小肚子灌得溜圆才停下。
鬼婴王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他们不是朋友吗?
白阏把搭起来的石块推倒,压在燃烧的余烬上,顺手把瓦罐放上去温着。瓦罐里已不剩什么了,只有些残存的鱼骨和碎肉,但饶是如此,他也不乐意让一个蔫坏的小恶鬼吃掉。
“去捡柴,不然我揍你。”
“……”
鬼婴王一下子哽住,小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白天还想请我吃果子呢。”
给他吃两口剩饭不过分吧?
白阏本来就冷冰冰的小脸瞬间更臭了,当即挥起小拳头:“你去不去?”
“……去。”
鬼婴王一瘸一拐的走向林子里,委委屈屈的捡柴火,白阏望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小房子里。
吃饱喝足,睡觉。
……
一夜安稳,白单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想起昨晚尖锐凄厉的哭声,连忙从木榻上跳下来跑出门,却发现搭在门缝上的树藤不知何时消失了。
门外很安静,只林子里偶尔传出几声鸟叫,伴着流水声,很是祥和。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便挺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果真在瓦罐里找到了小半条被煮烂的鱼,仅剩的鱼汤又白又浓还很香。
像院长爷爷的手艺。
白单的口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恰好旁边林子里传出些许响动,他扭头一看,瞧见了捡柴归来的鬼婴王。
四目相对,鬼婴王一下子就怂了:“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去捡。”
白单茫然的看向他抱着的木柴,又低下头看了看瓦罐,接着恍然大悟:“你是来跟我道歉的吗?”
鬼婴王没敢吭声,他怕自己应了,待会儿再莫名其妙挨顿揍。
白单见他没否认,立刻高兴起来:“谢谢你呀,你做的鱼肯定很好吃,你放心,我已经原谅你啦,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鬼婴王吓得一个哆嗦。
什么朋友,他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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