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相忘于江湖
裴钺的思绪被莫负在门外的呼喊声拉回,他取出怀中的一支玉瓶。玉瓶中流动着流荧靛蓝的液体,宛若星辰像有生命一样。
裴钺有些犹豫了,他怕她会忘了他。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刚好。正在做天人交战的裴钺,被门口哗啦一声水声给惊的回过神来。接着听着有个稚嫩的男童音骂道:“看我宋昌今天,不杀了你个妖女,你这个大秦走狗,受死吧妖女。还敢不知廉耻上门来勾引我钺哥。”
裴钺一听,暗道不好,立即将玉瓶塞入怀中,踏窗而出。直接翻过院内山墙往大门去了。
莫负看着裴钺从天而降,难掩眼中的欣喜,正欲往前,一个穿着红色新娘盛装的明艳女子张开双臂挡在了莫负眼前:
“还请姑娘自重!”
莫负这才定眼看着一袭新郎红袍的裴钺,询问的眼神被裴钺躲开了。莫负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狼狈过,这般难堪过。她来的路上心里想过无数种他两见面时的场景,也积攒了满肚子的话要与裴钺说,到了眼前情景,却如骨鲠在喉,尽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一时郁结攻心脑子里嗡嗡作响,莫负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头重脚轻,眼前出现一双重影。裴钺看着身体有些摇晃的莫负,不自觉的想上前一步搀扶,却被那日温谷救回的大儒之后宋昌死死抱住:“公子,公子,你可千万,千万别被那妖女再蛊惑了去啊。”
“阿昌,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她不是妖女。他是钺这辈子唯一心动过的人。”裴钺哀莫大于心死的说道,“就容我再和她最后说些话好吗。”
小宋昌从未看到过如此公子如此失魂落魄过,松开了手。
裴钺上前拉起莫负的手就往前面高地走去。
“裴钺!裴钺!你不能去!我才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身后的穿着盛装的子虞哭喊着要追过去。
阿昌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满沉如水的厉声说道:“刚才你怂恿我出门赶走那妖女,我不是被你利用而是愿意。现在为了公子,你还是老实呆在原地吧。”
“不!你个小屁孩儿怎么能了解我为了这么一天苦苦等了多少年,为了这个名分已经丢掉了我的所有。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懂······”子虞带着哭腔边说边挣脱阿昌冲了上去。
可裴钺将莫负横抱着,早就跃如林子深处,不见了踪影。
“钺哥哥,你不能抛下我啊···我们还没拜堂呢···”看着眼前幽深黑暗的树林,子虞瘫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哭声回荡在整座裴家山居别院之上。
裴家商洛山别院的院门前右边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包上,皓月之下站着两个人影。
“莫负···”裴钺最先打破宁静。
莫负抬眼望着这个数月前还背着自己在山道上撒欢的小方士。眼神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我说过等我年满十三就来找你的。要不你现在就跟我回温县。我爹爹人很好的。”莫负第一次说话有些慌乱,显得有失章法。
裴钺听了心里更是锥心,向来城府颇深的小莫负如今对自己如此赤诚,他眼神中的光微动,他想再努力一次,有些激动的说道:“我这里有治疗你病症的灵药,你喝了它,然后跟我走。我们两走到世界的尽头,重新开始生活只要能在一起,可好?”
如果是还在破庙的莫负当然会立刻答应。而现在的她握了握手中的那只黑色的死蝉犹豫了。
看着她许久没有反应,裴钺眼神里的微光黯淡了些。
莫负想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曾经嘲笑过张良本有修道之根却弃道反身入世求名垂青史,现在我才知道谋士为什么谋。为君王谋为家人谋都大不过为天下太平而谋,为百姓一粥一饭而谋。是莫负只知道埋头读书,经历浅薄错怪师兄了。”莫负说着红了双眼,一双泪汪汪的眸子颤动着我见犹怜。
听完莫负的诉说,裴钺眼神里的微光彻底熄灭了。
“既然你选择了王道,我也选择了仙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放你走。莫负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不然罔在人间来一趟。最后,钺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把这瓶御灵液喝了。它可以让你气血充盈,复铸灵根髓海,让你白发转青。”裴钺小心翼翼的取出还有体温的玉瓶递给莫负。
莫负点头含泪笑了笑,用纤长的手指剔去眼角的泪珠:
“我两真的要南辕北辙了。”说完仰头将瓶中灵药一饮而尽。
一股灵力直捣灵根,灵根立刻得到充沛滋养。道树一改原本凋敝的状态舒展开来一刹那枝繁叶茂。气充盈如帅带着血万马奔腾冲入髓海。莫负觉得眼睛都变得更加清亮,眼前这个红衣男子更加清晰俊朗。花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青。
看着这一身鲜红的新郎袍,莫负还是问出了那个明明有答案的问题:裴钺你是要结婚了是吗?
“是!”裴钺斩钉截铁回答道。
“新娘肯定不是我,对吗?”
“不是!”依然的斩钉截铁,决绝无二。
莫负一滴泪下如琥珀,识海若惊涛骇浪。好像飓风袭来将记忆的书页吹的漫天。那些时间中不想再记起的记忆,转眼都化作了琥珀颗颗坠落,划过心间灼烧识海,直至消失殆尽。
“莫负,这支龙须笔是你的,物归原主。”裴钺将笔轻轻的别在了莫负腰间。
“笔?”:莫负有些恍惚,但裴钺靠近过来熟悉的味道还再,只是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第一次闻到。
裴钺将笔交给莫负后,转身准备离去。
莫负识海惊涛骇浪恍恍惚惚,当时破庙之中井边青丝如瀑的裴钺,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而现在一席新郎红衣的裴钺,又在她的心上又戳出了一个空洞来。颗颗珠泪滴落满腔苦闷无处宣泄,泪水浸湿了笔尖,她在旁边崖壁上奋笔书写起来。
转过身的裴钺,开始用羽笛招来了明月,吩咐明月将莫负送回竹林医庐。然后有些落寞的回头看了看还在崖壁上书写的莫负一眼,悄然离去。
裴钺回到家门前,脱下红衣叠好放于台阶之上,对着大门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已报父亲养育之恩。
子虞这时冲了出来死死抓住裴钺不放,近乎癫狂。
“这事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若是你愿意可以一直做这个形同虚设的裴家少夫人。当年大嫂也是为了面子说什么都不退婚,嫁进裴家多少年就守了多少年的活寡。这真的值得吗?我不想走大哥的老路。你也切莫被这些虚名所惑,人生短暂要为自己而活,人生又很长不要抓住执念不放。子虞妹妹,哥哥我真的要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裴钺说完转身往天门山去,路过刚刚的山头斯人已去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想知道莫负最后写下了什么话。一顿足落下山头。
崖壁上所书,他低沉的声音轻念道:
“有鱼
相濡于涸泽
相忘于江湖
或疾于沸汤
或溺于弱海
终未能逢”
裴钺重复着最后四个字:“终·未·能·逢”
终·未·能·逢.....”
英雄有泪,一滴清泪从裴钺的眼角滑落,沾湿了青衫,随风飘散...
裴钺此时已心如灯灭,面如死灰,漠然转身向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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