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纠纠老秦

那个刚才被老头躲开的扈从，一个暴起双手握刀弓着身子临空就向莫负猛砍过去。老头反应更快倒退几步，一旋转将临空而起的扈从双脚齐齐砍下。那扈从疼的哇哇落地抱着双腿嚎叫着。“后生仔，要是我们用刀的都是你这般熊砍，那早早都交代在不知道哪疙瘩了，还能活到现在？还有我们这大秦？瓜怂！”老人收刀笑骂道，佝偻的身体好像都站直了。

那扈从一边叫着一边往莫负这边爬过来，嘴里念念有词：“仙女，仙女，是我，救救我，我这次真的错了。”

莫负听到这些，就算城府再深都还是难掩厌恶的表情。

那人原来正是当时的猎户，他看着莫负这么盯着他，眼神慌乱道：“大花···大花···她，病死了。都怪那个贱人，所以我亲手宰了那个贱人。”

莫负转过身去就当没看见，猎户狗急跳墙一把抓住莫负的裙摆，一边大喊道：“这个妖女就是，就是那个大秦狗皇帝的···”话还没说完，被一记秦刀插在了大椎之上，嘴里只能冒出鲜血再也说不出话来硬挺挺的倒地而亡。莫负甩开死死拽着自己裙角的脏手看都不削看一眼，头也不回的往村里走去。

“还不如人小姑娘家家，有气概！”老秦兵说完嘿嘿笑了两声，露出缺缺漏漏一口老黄牙。

听着身后刀兵再起，莫负不由一路快步变小跑，怕再崩着这早就有些发软的腿会不听使唤。这一进村里正热火朝天，几个汉子手脚并用几乎和地面平行拖着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松木往窑洞里走。另一口窑口刚开门一股热浪扑来冲的莫负迷了眼。热浪后听见有陶器叮叮当当的迸裂声。每次烧制一百个人俑能成三十个都要谢天谢地了。所以在后村井那边才会有堆积如山的废陶片。这里距离骊山不算太远又有水运，也不知为什么这几年皇帝为了赶工期，命令各地窑口能烧制的都开始收归编制，按照统一要求烧御用陶人俑。

“咚咚咚···”水碓有节奏的锤击着巨大石臼里的陶泥。兑子旁坐着一个小女孩三岁左右，扎着老秦人家才会扎的冲天小辫子，身旁还有个又高又瘦头花花白的老人陪着，怕她掉到兑子里去。小女孩每每看到兑子落下发出咚的一声，就咯咯咯的笑，看了又看百看不厌。小孩子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纯粹。那瘦高老人腰上也别着一把老秦刀。但制式上刀柄长出一寸，应该曾经是个伍长。赳赳老秦有个奇怪的现象，纵观其他六国的老兵退伍后都解甲归田，唯有这老秦兵至死秦刀不离身，刀在人在，刀卸人亡。

“外面守门的老兵，让我来带他的孙女离开。”莫负上前行礼说道。

那瘦高老人一听这话看了莫负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立刻拔刀就往外冲去。

外面老兵此时已经被长茅穿膛，被那黥面男子高高挑起。老兵雪白的胡子被染的猩红。老兵眼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吸了口气高亢的唱出了一段豪迈高昂的秦腔，用手中老秦刀敲在长矛上桄桄如那枣木梆子：“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黥面男子听见老兵的话，不由勃然大怒：单臂一转，长茅一转一伸，将老兵的整个肺捣破。

梆子声停了，秦腔也戛然而止，只听一柄秦刀默然落地，“吧嗒”断成了两截。

秦人佩刀，刀在人在，人灭刀亡。

一车马人进入村口，那黥面大汉挥茅一甩，将老兵的尸体抛的老远。

双手握茅在地上左右一划，再用力一挑将两片残刀弹出，残刀向着奔过来的高瘦老兵飞速飞去。瘦高老兵拖刀地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刀痕，随着老兵的加速老秦刀发出孤狼一般的低吟。

“呯、呯”只需一刀就挡掉了飞来的两片残刀碎片。

两人都直接冲撞在一起，没有丝毫犹豫与恐惧。这就是将对将，王对王，这瘦高的老伍长在气势上甚至更甚黥面男子一成。

黥面男子鼓胀着肌肉，竖着长茅抗衡这横砍过来的秦刀。老伍长再抽刀从上劈下，男子立刻横擒长茅抵挡住了这猛烈的一刀。黥面男子应力后退了一步，还未站稳老伍长刀如滚龙，一刀接一刀没有间隙的猛砍。看起来好似一阵鲁莽乱砍，却刀刀落在长茅茅身同一个点上。黥面男子也发现手中的长茅同一点上火花四溅开始出现豁口。这样生猛霸道，见人劈人，见山开山的刀法黥面男子也是第一次见，吃惊的退了几步，不由的发自心底的佩服。只见这面枯瘦的老兵老辣的削铁如泥，就在最后一刀，他能凭直觉感到就是这最后一击。这孙子的长茅就会被劈断。老伍长嘴角细微的往上抽了抽。最后一刀下去，呯啪，长茅往内折去生生被砍断，巨大的弹震震裂了男子的虎口。这不愧是大秦制造的秦刀，难怪一旦握上就再也不肯放下。

但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折断的除了那支长茅。还有那把久经沙场的老秦刀。

老伍长鼓着浑浊泛黄的眼球，死死盯着手中握着的半柄老秦刀，竟然老泪滚落：

“老伙计，看来我们还是老了！人不得不服老。但我老秦人，血不流干，不死不休！啊```爷爷我和你们这帮孙子拼了。”

老伍长握着半柄老秦刀奋不顾身冲上前去。

黥面男子摸了摸脸上的墨字，觉得当年那个相师不曾欺我，老天爷今天是偏向我的，于是他兴奋操起两支半截茅，左右开攻。手握断刃的老伍长自然是吃亏根本近不了身，反而被两截铁棍左右鞭打。一鞭子扫到老伍长的膝盖，人一下半跪下去：“老头，这大秦要亡是天命，天都助我。黥布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喊我一声大王，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老伍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哼起了那熟悉的秦腔，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战火连天的时空。

莫负拉着小姑娘内心天人交战，依师父所教授，世间生死之事，哪里是我等能螳臂当车的，特别是谋士，更要谋大局，妇人之仁不可有。

小姑娘看着孟爷爷就这样要被人打死了，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哇哇大哭。

莫负眼看着老伍长命悬一线，她找了很多理由，却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出手。

最后一鞭眼看就要直接敲在老伍长的天灵盖的时候。

莫负冲上前去，大声说道：“这位脸上写字的好汉，鞭下留人。”

黥布眉毛一挑看着冲上来的，就是刚刚让自己很不爽的女孩儿：

“你算老几，滚开！”

黥布哪里会给这个机会，又是一举想用断茅敲碎这个老秦狗的头。也好给这个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儿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吓。

莫负情急之下，捡起一枝树枝，潜意识的当空书了一个“卸”字

黥布竟然双手卸掉似的，身体仿佛不能指挥似的，再也无从下力。

“老人家，快带孩子逃吧，快逃命去吧....”莫负的持树枝，抵挡着这个一脸暴躁要，虎背熊腰绿林大汉正在往前冲的身躯，虚汗从额头缓慢渗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们。”老伍长看着莫负问道。

“因为···因为···我也是秦人。”莫负低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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