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后殿之事

莫负在抚青阁窗外杨柳下看见的身影确实是裴钺，那时候的他被赶来的王元带走。虽然早已经有消息说，皇帝会下令焚烧除了医疗种树以外的书籍，特别是诸子百家中思想类的文典。这引起了天下读书人的一片哗然，也让本就形同虚设的文官集团更为恼火，各种对秦国的抵制和反抗，如大海的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可是这个帝国的帝王不愧是华夏历史开化以来第一个皇帝，嬴政自有他自己的决断。他没有倾下身去，去倾听那些抵制和反抗的呼声，而是用最直接简单粗暴的方法，将所有嘲笑他的方士，甚至包括一些儒生都直接坑杀。本就让人感觉紧绷和压抑的帝国，让人感觉变得更加恐怖血腥起来。儒生们开始将此称之为人间炼狱，狗皇帝灭绝人性禽兽不如。

裴钺父亲裴老先生一直在圣贤文章和修道经文上都有造诣，秦统一之前就结交了各国的大儒和修行方士。裴老爷子在很多年前就在商洛山置办下了很多产业。应受教“姑不子卿”一脉，也会些奇门遁甲，堪舆看相。选了商洛山丹水之上最好的风水宝地，建了养老的别院。这不，这院子提前就用上了。老爷子最先搬去了商洛山。同时也不遗余力的用自己在朝廷内的人脉保下一些门生故旧。可后来很多帮过自己忙的老友也惨遭了连累，抄家的抄家发配的配。老先生让自己的族人以及大儿子裴戬去杀场救人，到各处拦路救人。这一做法让帝国的矛头也指向了裴家整个家族。前不久大哥裴戬，在出去办事的时候遭遇了影子杀手的追杀。一路出去的扈从小厮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一个贴身丫鬟神情呆滞的抱着个沁满血的包袱回到了商洛山上。老先生一看，当时就心里一咯噔，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老泪纵横的喊着：“我儿啊···我儿啊···”一口气没接上来就晕了过去。

老先生缓过气啦来后，亲自将自己的大儿子发了丧，楠木的棺椁中除了一颗头颅剩下的都是裴戬身前所穿的衣冠用度。

裴钺回来后知道这些事情后，拿了佩剑转身便要去斩杀那些个狗贼。

却被老先生厉声的叫住了，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已经失去了他最大的儿子，再也经不起任何的生离死别。一切从长计议，大秦只要一天还没有溃散，那个狗皇帝只要一天不死，这个帝国就有这种恐怖的力量可以轻易的将任何东西碾压成霁粉，赭山都能削平了蜀山都能砍秃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现在裴家已经散尽家财，竭尽所能的庇护了很多人，甚至还赔上了作为未来接班人的裴戬，在裴老爷子眼里现在最重要要做的是休养生息。

那时候裴钺应下了没有再提报仇之事，后来的日子里却一直暗中打听影子杀手的行踪。当得知影子杀手找到了博浪沙反贼张良的落脚处，准备埋伏诛杀的时候。裴钺在心里推演了一下，心想不好，他料定莫负肯定也和张良在一起。他立刻不顾阻拦的下了山。

这一去和影子杀手对上，能够脱身已经算赢。救了人后又有些后悔，抱着怀里的大秦神女，裴钺心事重重。当他带着她回到商洛山的家。

他想去恳求父亲把她留下，一走进后殿迎来的就是父亲的一记耳光。

“你是疯了吗？你是忘记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了吗，他又是为什么而死的吗？你这个不孝子。”裴老先生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口起伏着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裴钺看着站在一边的姜老头，躲在椅子后面，躲躲闪闪的眼神一直不敢看他。裴钺大概知道，肯定是姜老头给父亲说了自己所救之人是狗皇帝册封的神女。在父亲眼里这个妖女不知给狗皇帝出过多少祸国殃民的计策，皇帝赏赐给她的供养珠玉自然也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这样一个喝着百姓鲜血长大的妖女。怎么裴钺还把她给带回来，还把最珍贵的玉卯给了那个妖女。那邪恶的妖女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魅惑人心的法术迷惑了裴钺的心智。

“你就该一剑杀了那个妖女！把你娘给你的玉卯夺回来。”老先生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答应父亲之前的条件，我可以替大哥，继续修行仙道以正长生，振兴裴氏一族，但也请父亲答应我一个条件。”裴钺眼神黯淡道。

听到这，裴老先生睁大眼睛问道：

“你···你想清楚了？”

裴钺一旦选了这条路就必须斩断尘缘、一心向道。那个妖女死不死也就没那么所谓了。

“那个妖女必须死。”一个女声怨恨的哭喊道，说话的是裴钺的大嫂。“我们这什么人都可以收留，唯独这个妖女不能留。”说着大嫂抽出身旁门客的佩剑欲往门外冲去。裴钺上前一步拦下了大嫂，徒手握住了大嫂的剑刃，鲜血慢慢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地面上像绽放的朵朵血花。

“你！”大嫂见状吓了一跳，不得不松了手步步后退，只得一跺脚坐回了堂前的椅子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时一位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材高挑的女子，缓缓走到大嫂旁安抚了几句后，起身过来走到裴钺跟前行礼后清甜的声音响起：“钺师兄，你本可以继续过你逍遥自在的日子，这也是当时大师兄戬哥哥的愿望。当年他一个人承担下了切···”女子话说了一半看着裴钺。

裴戬大裴钺七岁，自小就爱护弟弟，性格沉稳冷静。小时候有婚约，青梅竹马。后来得知每一代裴氏都要出一个人修行仙道来护卫整个家族的长盛不衰。但是修大道必须了断尘缘保护正元。大哥裴戬便去退婚，后来是嫂子死活不肯，执意要嫁过来。两人名为夫妻实则分居各厢。一直相敬如宾。现在裴钺常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哥哥开玩笑，说自己要娶个胖媳妇生一堆孩子的俏皮话。现在想来这些话都是锥心的刺，每想一次都会扎的更深。

“钺哥哥，不要去修大道好吗？”女子睁着偌大的双眼，眼睛里忽闪着泪光耳根泛起了红光。谁都知道这老先生故友的孙女，中山国小郡主子虞，可能是有白狄血统的缘故说话直接表达情感更直接。这一直住在商洛山不肯离开，一直守候着的不是裴钺还能是谁，这心思，山里连守门的小厮都了然。

“一心向道我自愿，与大哥无关，嫂子先嫁由亲，再嫁由人，希望你以后能幸福。”裴钺对着嫂子真诚而温柔的说道。

“你个逆子，你哥哥才入土为安，你就！”裴先生气的想再伦起手来。

而裴钺的大嫂听到这话，却是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微微红肿的眼睛看了裴钺一眼，继而低下头哭的更加大声更加悲切，这一次哭是为大哥更是为她自己而哭。有些时候一语道破梦中人，哭的是只是当时已惘然。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为迟，只要还活着。

“父亲，我的条件也希望你答应，我会先将她软禁起来。但山上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分豪，任何人。”裴钺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最后重复加重了声调。

子虞见自己直接被无视，咬着小嘴唇捏着的拳头关节都泛起了白色。自己苦苦等了裴钺这些年，等着他出去游历成长等他慢慢变得成熟起来，就是为了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