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椅子上,身旁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还是会有人在偷偷看他。容簇受不了别人过高的关注,不自在的杵了杵谷颐的腰,问道:“他们为什么都在用那种眼神看我?”
容簇没睡醒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刚起床的猫儿,微眯的眼睛透出些许不耐,迷人且危险。谷颐给他递来一方手帕让他擦脸,温声问道:“中午身子不适?”
“嗯,吵的。”容簇拿着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又塞回谷颐的手中,语气还微微带着倦意,“你还没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脸上长花了他们都看我?”
“本王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背后非议你,按规矩收拾了而已,你不必多心。”谷颐把微湿的手帕仔细的叠成方块放回袖中,为他解释道。
“哦。”容簇点了点头,“谢谢你啊,又为我增加了几个仇人,他们对我的怨气值又增加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赵衍在一旁凉凉的嘲讽道。
容簇撇撇唇,身子右倾躲在谷颐的座位后面,冲着赵衍做了个鬼脸。赵衍作势要伸手过来打他,容簇立刻一缩身子回去,吊儿郎当的靠在谷颐专座的椅背上,冲他嚣张的一挑眉,欠揍的不行。
赵衍气的七窍生烟又不敢真像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凑在太子身旁嬉皮笑脸的玩闹,只能忿忿地看向一旁满脸淡然的谷颐,要求他主持公道。
然而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个公正的主儿,面对多年好友与漂亮相好,谷颐毅然决然选择了长得好看的容小世子。
他铁面无私的看向赵大将军,严厉的斥责了他这种极其幼稚的小孩子家家行为,然后转过身去轻轻拍了拍容簇笑的花枝乱颤的头,声音立刻变得温和:“回去坐好,你也些许收敛些。”
“知道啦。”容簇憋笑道,答应完还不忘挑衅的看了赵衍一眼,仿佛谷颐刚刚说的都是耳边风。而赵衍自知太子心里已经没有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朋友的位置,便独自朝坐一边生闷气,没理他。
容簇和赵衍日常拌拌嘴,打打闹闹三天过去,第一轮选拔也基本进入了收尾阶段。
谷颐公务繁忙,抽出空当在军营坐镇了不到一天时间便赶回宫里,剩下的两天便是由赵衍在此坐场,容簇坐的无聊了干脆偷偷溜达回帐篷,在帐篷里惬意的乘会凉再游荡回校场里去,反正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比武上,偶尔需要赵衍出面定夺下输赢,他就和一个透明人一样也没人注意看台上他的去留。
赵衍要坐镇主校场,不能随意离开,但目前在军营里无权无势的小透明容小世子可以。容簇东溜达西溜达,把东西南三个校场也逛了个遍。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四个校场的第一轮选拔结束,胜出的那两千五百名士兵已经前往到主校场开始他们的下一轮角逐,剩下三个校场的士兵便由守将引导着开始进行两大营的选拔。
东西两校场主要是步卒营的场地,南校场是射卒营。不过主要的步卒营没有多少人参与选拔,反倒是射卒营的选拔现场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挤到了南校场,宁愿学习射箭也不愿当一个步兵。
容簇理解这种想法。一方面步兵作为冲锋前阵的兵种,伤亡率自然是最高的,而在城墙上便可完成射击作战的自然不那么容易战亡,另一方面,禁军之前的训练方式培养出来的主要就是一批步兵,他们必然是不想再就着这种模式继续当个步兵的。
不过,射卒营可不能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
“赵衍。”容簇逛了一圈回来,拉着椅子坐到了赵衍身边,递给他一串从厨房偷偷顺来的葡萄。
“嗯?”赵衍挑了挑眉,接过葡萄往嘴里塞了一颗,“哟,无事献殷勤啊,容小世子这是又找末将什么事?”
“把射卒营的门槛提高一点。”容簇从葡萄串上撸了一把下来,也喂到嘴里一颗,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帮人被你这训练方式训怕了,一个个赶集似的都挤到南校场去了,东西两个校场基本都没什么人。我在这儿没什么实权,管不了这事,谷颐不再,你来做这个主最好了。”
“有这事?”赵衍皱了皱眉头,他这几天也只是晚上时在大帐那边听副将提过两句那边的选拔情况,没有多加注意,没想到那三个校场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衍招来一边记录的副将,问道:“进射卒营那边的要求是什么?”
副将答道:“回大将军,进射卒营要求十箭中靶六十环以上,若达标者超过五千人,则由名次顺次录取。”
“把环数要求提到七十环以上,再增加移动靶,要求移动靶环数不得低于五十环,两项满足才算通过选拔,最后人数不够五千也没事,宁缺勿滥。”容簇开口说道。
副将面露踌躇,迟疑的看向一边的赵衍,犹豫道:“大将军,这……”
“按他说的做。”赵衍摆摆手,同意了容簇的说法。
“大将军,咱们兄弟们多年不练箭术,射箭这东西本来就不擅长。容世子这条件是否有些苛刻了?”副将有些不满道。
“副将要是在战场上还能这么想那该多好。副将在前方英勇杀敌,浴血奋战。而你后方的战士射出多箭,却因箭术低劣,命中率低下,导致杀伤力不足,我方死伤惨重。敢问副将你那时候还会为他们着想,为他们找说辞求情吗?”
容簇淡淡的反问回去。
副将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好低声说了句“末将告退”便灰头土脸退下看台。
赵衍乐了,“你这说人的本事倒是厉害,这么多天了我就没看见谁在你嘴下讨了便宜出来。”
“说话的人逻辑漏洞百出,怪不得别人挑刺。”容簇淡然的回了一句。
赵衍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他朝容簇扬扬下巴,说道:“你看到校场里这些人了吗?他们与你前几天看到的那些无能之辈根本不是一个等级。而你要领导的便是他们中最顶尖的五十人。”
他朝他摇了摇头,“这些人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受你的管教。”
“他们现在只知道排名前五十会组成一支精英部队,所以才会像现在这般拼命,但两日之后宣布你一个在军中毫无威信甚至可以说是劣迹斑斑的一个人是他们的教官,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们都是些血性方刚,拼死要求得建功立业的一些汉子,你……”
“不服管教?”容簇闻言只是轻笑了一下,声音满是闲适的说道:“打一顿就听话了。”
“你和他们打?”赵衍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哭笑不得的说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和他们这些军人打?”
容簇笑了笑,没有说话。
“啊喂,你别是真的想和他们干一场吧?我跟你说这件事你交在我手里好吗?我自有办法把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起码不在明面上找你的麻烦,你就别掺和了。”不是赵衍看不起他,只是这世子爷实在没长着那种能打赢军人的脸面和身材。
“要是你容小世子因为这个又被打得伤了您那娇贵的身子,拂清那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你快消停些好好给他当个好军师得了啊。”赵衍说这话时已经没了之前的那般看不起,但也仅限于认可他的头脑而已,至于他这身体素质,别逗了。
也不知道前几天被张一千一脚踹裂膝盖的是谁。
容簇自知失足,却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这样,咱们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什么交易?”
“比武这件事我会和谷颐说,你不用替我打点,出了事谷颐不会怪到你头上。但若我赢了他们所有人,你便许我在这军营中的自主权,不要时时刻刻的派人监视着我。”容簇笑意浓郁,说出的话却让赵衍身形一僵。
赵衍眼神有些怪异,容簇看向他的笑脸明明很温和好看,但他却莫名从那笑容里感受到几缕凉意。
他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发现了?”
“总没必要连上个厕所都不能没点个人隐私了。”容簇淡淡开口。
赵衍哑然失笑。“懂了,以后我注意。”
“……”
容簇斜睨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慢的伸了个懒腰,“太无聊了,我要回去躺一会,你慢慢在这里呆着吧。”
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他面前翩然而过,好似这军营是他无法无天的地方,他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赵衍气结,转念一想又发现,事实貌似确实如此,这人被拂清用如此偏袒的态度照顾着,他就算旷一日不来,想来拂清也不会责罚他什么。
说也说不动,动也动不得,好心好意帮他一把还要被这厮当成驴肝肺,赵大将军简直要被容簇这人气死。
偏偏还得好好供着。
那边赵衍被气得七窍生烟,这边容簇已经回到了帐篷里。赵衍派人监视他不假,但还好没过分到来翻他寝室的程度。他从枕头下取出从家里带来的训练计划。
前几日他受伤不小,训练强度也因此减少不小。这几天他待在帐篷里,几乎全部时间全都贡献给了锻炼,现如今他的身子虽仍看上去瘦弱,但该有的肌肉都已基本成型,起码不似之前做什么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了。
容簇的搏击水平很高,那是被他父亲逼着从数以万计的人拳脚下练出来的格斗技巧,是从血汗中训练出来的高等实战水平。在这个基础上,他只需要加以锻炼,恢复他原本的水平即可。
所以他对自己完全有这个自信。
两天之后全员胜负已分,选拔尘埃落定。
射卒营因为容簇提高了要求,最终只收录了三千七百八十人,位于南校场。而步卒营两营共收录一万一千二百二十名,在东西两校场接受训练。
而胜出的两千两百五十名士兵意气风发的站在校场中整装待发。他们中的前五十名站在最中间,单独成立一支特别军种受到最好的训练;第五十名至七百五十名前往城西龙骑营加入轻骑军和重骑军,后一千五百名士兵组成综合军成为虎威营在主校场接受训练。
这天阔别几日的谷颐也再次来到军营,亲自检阅。
大型整顿后的禁军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萎靡不振的氛围被昂扬的士气取代,整个军营重现出勃勃生机。
“过一会就要宣布你的事了,你真的行?”谷颐在台前和士兵说话,赵衍与容簇并排站在谷颐的身后五步远处偷偷交谈。
“放心。”
容簇看上去胜券在握的样子让赵衍微微放心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今日拂清特意过来便是要来护着你的,有他在你也无所谓这样拼命。”
“其实你也觉得一直是谷颐偏袒与我,甚至受我蛊惑把最优秀的人才交给我暴殄天物。”容簇总能一针见血的点破别人话语后隐含的意思。与这人接触了这么几天,赵衍自是发现了这一点,无奈一笑算是默认。
“不怪你。”容簇微微一笑,“毕竟仅凭我这身皮骗过的人就不在少数。”
正巧这时台下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高呼,赵衍没听清,“什么?”容簇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台下高呼停歇,看来谷颐的动员大会是说完了。容簇与赵衍微微上前几步。负责宣布结果的副将站于台侧,高声宣布道:“虎威营一千五百将士,从今由赵大将军统领,直属禁军。”
台下立刻高呼叫好。赵衍上前两步,双手平举微微按下,士兵顿时收声。此时赵衍征战沙场五年之余的威压毫无保留的放开,凌厉的威势展露无遗,浓厚的气场压迫着台下众人的神经,威力之大让容簇陡然感受到一阵心惊。
赵衍从来都不是平庸之辈,这位年轻的少年战神威名很早之前便名扬四海,他此前虽未在禁军中担任军职,但赫赫威名在军中早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