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洪丽媛很明显是躲着慕娇娇走的,却拿着那天晚上她帮自己开的方子,又去药店里抓了三副,一天三顿的喝着苦药汁,紧张的模样就连素日里喜欢玩假装中暑的小把戏也不再玩了。
这些慕娇娇都看在眼中,却什么都没有言语。
垂眸瞧着实验台上已经重新成活的素冠荷鼎,笑眯眯的掏出手机一通电话边给关老打了过去,先是寒暄了两句后,便直入主题:“您老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见我一面,我去给您老送份大礼。”
“大礼?”
关老随意的在茶几上敲着手指,无声无息的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男人,朗笑起来:“什么样的大礼啊,你这么说倒是让我这个老头子馋的厉害。”
“现在可不能给您说,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那行,我现在就让人开车去接你,十五分钟后在你们学校门口见。”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安静,慕娇娇没有听出任何的异样,便一口答应下来,扬起眉梢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还未到十五分钟,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便停在了校门口,穿着迷彩装大约一米八几的男人站在靠路边的地方,未看手机未有丝毫分心,认真的盯着校门口的方向,等到瞧见慕娇娇时,便快步走了过来,用恭敬的态度半颔首:“慕小姐,我过来接您了。”
阿战是当初跟着慕娇娇一起去小岛进行采集七精的保镖,和她也算是相熟,所以便没有见外,任由他帮自己拉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便行驶入车流汹涌的道路上,夕阳西下,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校门口几秒后闪过一道人影,还穿着军训服,掌心中捏着只手机,干净的屏幕停留在拍照的界面,满目都是得意的笑意。
现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所以路上稍微有些堵。
就算没有刻意的注意,慕娇娇也发现阿战通过后视镜已经朝自己看了三四眼。
“阿战。”她主动出言唤他:“有事吗?”
阿战扭过身子来,看着她,有着谨慎而不好意思:“慕小姐,我其实是有事想要拜托您的,我知道您是学医的,上次在石洞里还能用针灸救治急性阑尾炎,所以……想让您帮我把个脉,我这两天腿不舒服的厉害。”
他们这些常年做保镖的,身上总归或多或少的会有些暗疾,上一次慕娇娇总归是半个雇主,他们不好意思让她帮他们看病,可阿战这两天腿疾是越来越严重,每天晚上都疼的睡不着,需要吃止疼药和安眠药才能勉强安稳。守着关德堂,他寻医很方便,可看了不少医生都说需要细细调理,没有个几年调理不过来,对于他的腿疾除了止疼的草药外,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所以他今天才会舍下脸面来求慕娇娇。
她还以为是什么难事,撩唇笑了笑,将花放在一边,朝他伸手:“那我给你把下脉吧。”
别看阿战看着魁梧,一副身强体健的模样,可是脉搏却虚浮的厉害,甚至早年间的病情没有细细的调理诊治,还曾多次带伤出任务。
将手收回去:“其他医生说的没有错,你的情况的确需要细细的调理,最好还是放下你所有的工作,或者是只出简单的任务,不能再有大的伤病,否则再过几年你的身子承受不住时,你怕就不是紧紧腿疼这个毛病了。”
“那您的意思是我的腿还给疼上几年才能好?”
“这倒不至于。”慕娇娇失笑了下:“有纸吗,我给你写两个药方,你按方抓药,每天晚上浸泡半个小时以上,另外一幅则是饭后半个小时内喝,里面有几味中药会轻微的刺激胃,所以一定要记得是饭后服用,我保证你今晚就能睡得好觉。”
药方刚交到阿战的手中,车子便开进了关家老宅里。
“谢谢慕小姐。”心愿得偿,阿战阳刚的脸上按捺不住的浮现出几分笑意来,又亲自帮她开了车门:“您慢点,这两天关老在家翻新土地种植新药呢,你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小心点。”
“我知道了。”
帮佣大概是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早早的过来开门,看见是慕娇娇连忙唤人:“慕小姐,关老在小书房等您呢。”
小书房,也算是关老的待客室了。
可慕娇娇怎么也想不到,打开门里面竟然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灯光下,顾戾穿着最经典的三件式西装,熨烫平整,矜贵的一丝不苟,单手捏着蓝宝石为底的手杖,就这么背对着门口,挺拔清隽的背影有着深沉挺拔,靠近时隐约还能够嗅到尼古丁的味道。
慕娇娇不清楚这是不是巧合,却不动声色的直接越过他,将素冠荷鼎献宝一般的送到关老的面前,眉目轻挽:“我就说我会送给您一份大礼,这算不算得上是大礼啊。”
何止是大礼,瞧见后关老浑浊的眼眸猛然的一亮,手指一颤想要去碰,却又把那叶尖上宛若是水晶内篼的形状碰坏掉,叶尖水晶透亮,叶质厚糯,根部短而钝,无论送到哪个鉴定机构也不能够违心说上一句这素冠荷鼎养的不好,不仅不好,简直是好的太过,近十年来的历史上恐怕都找不到比这株更好的兰花,甚至放到拍卖行说不定都够拍出上亿的天价来。
“好,好,好啊。”接连叹了三个好,关老却又按捺着心情,重新将素冠荷鼎推到了慕娇娇面前:“娇娇,这兰花你拿回去吧。”
“您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他才没有办法收的。
毕竟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那套针具的确是名贵,甚至放眼南城区都恐怕找不出一套能够与其媲美的来,但同样的,放眼整个南城区也找不出任何能够使用这套针具的人。
可再名贵的针具也终究没有办法和这样天价的素冠荷鼎相比。
慕娇娇怎么可能不知道关老的心思,但依旧还是将兰花送到他跟前,抿唇笑着:“您放心,这素冠荷鼎没花我多少钱,我收购过来的时候都蔫到快要枯萎了,我费了点心思重新培育起来,又想着您喜欢兰花,所以送过来算是谢了您送针的情谊,如果您不收的话,我怕是也不敢再用您的那套针了。”
嗓音温温凉凉的,带着小辈对长辈的敬意。
可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坐在对面的顾戾捏着手杖的指尖却倏然的用力,那团原本因瞧见慕娇娇而横亘在胸口的软意忽然就演变成了一股深邃的恼意,眼神也跟着凉冷下来,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言表那套针具是他送给慕娇娇的。
只因为他借的是关老的手。
这下关老才算是放心,立刻将接待慕娇娇的心思全都抛之脑后,嘱咐了句让她去房间里先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再下来吃晚餐,而后便捧着新得的宝贝兰花眉眼舒展的去了花房,顺手还拿走他的手机,想必是得意洋洋的去和那些老朋友炫耀去了。
慕娇娇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毕竟关家帮自己专门布置预留了间房间便能够说明一切问题。
只是……
关老这么一离开,小书房里立刻就剩慕娇娇和顾戾两个人。
有着几秒钟的安静,慕娇娇主动先起身,露出笑容,浅淡中有着很明显的疏离感,丝毫不像是当初在小岛上的亲近:“你肩上的伤有没有大碍,我已经将钱和你可能需要的药名都发给了郝助理,并且也嘱咐过他使用的频率和时间,如果你还是觉得难受的话,我可以拜托关老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和她四目相对着。
这么明显的态度转变,顾戾感觉的出来,漆黑的眸底蓄着没有温度的笑意:“拜托关老?”
“对。”不闪不避的点头:“你说过的话我认真思考了下,我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就算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的确是需要点脸面,当初如果我心急而给你造成过困扰,我现在和你道歉,今后我会保证我和你之间的距离。”
“但,我也希望有一件事能够提前说明。”她微微一笑:“你救了我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今后会尽我的全力来保证你的生命健康,换句话来讲,也就是如果你出现任何伤病的话,只要我得知,便都会再来打扰你,我想要当你半个私人医生,顾戾,你觉得呢?”
这番话不是随意说的,而是慕娇娇认真思考过。
她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导致顾戾现在如此讨厌自己,但依旧不影响她两世的执念。当然也为了不让顾戾继续加深对她的误会,她索性将除了重生外的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彻底将自己的心愿摆在明面上。
以后只在他生病的时候出现,平常绝对没有任何的交际和打扰,以后就算是真的有了顾太太,怕也不需要忌惮反感自己。
慕娇娇对自己的小算盘觉得还挺满意的。
但顾戾却看着她,红唇勾着薄薄疏离浅笑的模样太过刺眼,甚至就像是用这些话在自己和她之间划出一条界限分明的阳光大道,彻底将两个人阻隔在两侧。
呼吸一窒,心脏拉扯出清楚的疼意,他半磕眸,低笑声溢出薄唇,也不知道是嘲弄还是自嘲声:“慕小姐将以后的相处模式勾勒的这么清楚,还需要我顾某人发表什么意见。”
她蹙眉,一时间分辨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戾也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念头,操控着轮椅转身,漆黑如墨的眸背对着她,刹那间流露出的戾气很多,像是黑暗中流淌着的浓稠血液,却也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执念,嗓音很轻很淡:“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还希望慕小姐今后注意身份,不要以我顾某人的私人医生为名……”
否则的话,顾奇志会发现她针对她,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还有他的退让和隐忍。
可门板开了又合。
我丢不起那个人。
则是慕娇娇帮顾戾填上的未完之语。
睫毛一颤,白皙如玉的手垂落到一旁的书桌上,明明是上好的黄杨木,不知为何她却察觉到一点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