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谁都能够一眼在翟思敏的身上看到那些鲜明被虐待过的痕迹,破皮淤青,刺目惊心。
几个女人似乎施虐的非常开心,根本就没有听见林长宸进来的动静,为首者似乎尤嫌不足,上前一步拽着翟思敏的长发,将她半个身子都按到窗外,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畅快之意:“我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凭什么林少当初选择的是你。”停顿了几秒,将她更往外拽了拽,语气畅快着:“可那又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是被林少嫌恶了,落入了我的手中,我告诉你......”
“林少......”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中便有人发现了林长宸的存在,一声惊呼了起来。
惊得女人的手下意识一松,没能抓住翟思敏的衣服,她双手被反束,凭借着重力顺着窗边滑落了下去,那单薄的身躯在空中就像是片落叶般,轻飘无迹。
瞳眸骤缩,林长宸几乎是下意识便扑过去想要救人,但最后就连半片衣角都没能抓住,看见的只有翟思敏唇边划过的一抹解脱般的微笑,丝毫没有挣扎的准备拥抱大地。
那里是二十八楼,如果不是中途有楼层的绳网将翟思敏拦住,怕是她也不会单单摔到脑袋,变疯变傻这么简单。
最后林长宸是如何处理那些女人,又是如何安抚翟家的,这都不得而知,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林长宸后来将翟思敏送进了疗养院,原本还能每周去探望两三次的,可后来便因为癫蛊的缘故彻底将她忘记在了那里。
将故事从头听到尾,慕娇娇还是头一次体会到恼怒到极致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憋屈感,恨不得时光回溯到林长宸闯进来的那一时刻,直接拿起手边的盘子就砸到他的头上。
“就他那样的人渣有什么资格将翟思敏重新困在身边?”
顾戾拥着慕娇娇恼怒到轻颤的身子,心疼的在她唇上亲了亲:“所以说翟思敏装傻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透露给林长宸知晓。”
包括上一世,林家人在发现只要有翟思敏在林长宸身边,他总是能够在蛊虫发作时安静平稳些,便每次都将两个人锁在一起,结果没想到,翟思敏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的精神病药物全部喂给了林长宸。
到最后,林长宸也算是死在了翟思敏的手中。
“众叛亲离,这是林长宸该得的下场。”深呼吸,慕娇娇怒得小脸泛着几分涨红:“那翟思敏现在的计划也是你帮的忙?”
那份恨之入骨的情绪,根本就不是轻而易举能够磨灭的,更何况还有着这么年来在疗养院里的苟且偷生,怕都是因着一股子的恨意在心头酝酿着,所以翟思敏既然能够装傻,便必会有她自己的计划,而且是正在实行的计划。
骨节分明的大掌抚着她的长发,他的嗓音完全听不出情绪浮动来:“你觉得我应该帮她吗?”
“站在利益的角度,你的确没有义务帮助她。”眼前回荡着林长宸那副令人不喜的态度,慕娇娇温凉的嗓音噙着毫不示弱的攻击性:“可如果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我觉得怎么帮都不为过。”
“你没有拆穿她装傻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帮助了。”
“不过就算我能帮她一次,但难保林长宸不会再找其他医生来帮她确诊。”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按照林长宸多疑的性子,又怎么可能那般单纯的相信自己。
但头顶上男人却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绵长又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令慕娇娇下意识抬眸:“怎么了?”
“你觉得对于翟思敏而言,是那些医生更为麻烦些,还是你更为麻烦些?”
慕娇娇思索了下,抿唇:“你的意思是,在来这里之前林长宸就已经找过很多医生来给翟思敏治病,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无疾而终。但他不甘心,便将我当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甚至有可能晚上闯进来的时候,就是他前脚刚找医生诊治完。
抓着男人睡衣的领口,她不解的看着男人在灯光下英俊却淡漠冷戾的脸庞:“那翟思敏究竟是如何买通那些医生的?”
“她自是有她自己的渠道和手段,难不成你觉得她在疗养院里住了那么久,是真的纯住吗?”
慕娇娇一时间估摸不准翟思敏的能力,但这便不是她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说着,顾戾便自然而然的抱住她的腰身,将她完完全全拢进自己的怀中,低哑着嗓音:“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说话间,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之间只隔着单薄的两层布料,根本阻挡不了男人上半身紧绷的肌肉和炙热的气息,裹着浓重的男人特有的味道。
其实慕娇娇早就困倦了,如果不是有翟思敏这件事牵绊着心神,她怕早已支撑不住。
昏昏沉沉之间,她恍惚间想起来......
她今晚原本是想要借着这般亲昵的氛围纠缠顾戾来进行下一步的,可好像......
自从这晚顾戾说要警告史家后,史晨喆果然安分了不少,但前前后后没有三天,他便再次活跃在她的眼前,还是以竞争者的身份。
倒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儿,只不过是顾瑾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喜欢一家店的仿古酒樽,因着她自己无法出院,所以希望慕娇娇能够帮她买下来送过去。
虽说明知中间有陷阱,但慕娇娇依旧没有拒绝。
电话里所说的店面不大,也并不在显眼的地方,她在古玩市场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因着有着心理准备,就连在这里瞧见史晨喆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这件多少钱?”
找到顾瑾在电话里所描述的仿古酒樽,打眼看上去像极了青铜器,甚至劣迹斑斑,也不知道究竟是做旧还是本身就这样。
“慕小姐。”史晨喆主动凑过来,哪怕是被她一而再的拒绝,也依旧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你也喜欢这件酒樽?要不,我买来送你如何?”
“不用,谢谢。”
脸上带着微笑,但语调却疏离至极,慕娇娇直接从皮夹中掏出银行卡,也不管店员究竟有没有报价格,便直接递过来:“刷卡吧,我买下了。”
按理说,店员应该是最喜欢慕娇娇这样的客人,出手大方又不废话。
可谁曾想,店员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反而是看向了史晨喆:“这位先生,您也喜欢这件酒樽吗?我们敢保证,整个南城区就我们一家卖这酒樽的,而且仅此一件,如果您错过的话,恐怕就再也买不到了。”
闻言,慕娇娇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史晨喆就仿佛真的被吊起胃口来,她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睨见他的侧脸,噙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感:“真的?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下来。”
双倍?
虽说慕娇娇并未询问价格,但也不妨碍她能够猜到这物件定不便宜,更不要说是双倍买下来,落在其他人眼中,怕就是又蠢又笨的冤大头。
果然,店员的眼神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分打量和询问,仿佛是想要看着她能够为此出到什么价格?
但慕娇娇可不是个蠢货。
夹在手指间的银行卡顺势收了回来,垂眸下来,长发遮住她的脸庞,年轻又娇艳,但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的温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史先生竞价了,你买下就是。”
慕娇娇想的非常好,反正这物件儿是史晨喆买下的,到时候她回去只需要给顾瑾说明情况,总归她们是认识的,让她找史晨喆借来玩两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明显,她的行为完全超出预期,就连店员脸上的笑容都僵硬在了原地,尴尬的咳嗽了声:“这位小姐,这可是仿古的酒樽,整个南城区仅此一件,你要是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所以呢?
慕娇娇嗤笑了声,轻描淡写的回应:“恩,我知道。”
“那你......”诱劝的话在口便打转转,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店员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这样吧,您只要出两倍半的价格,我就肯定卖给您。”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眉目间净是嘲弄的滋味,嗓音是她惯用的温凉感:“既然史先生刚刚肯出到两倍,那我想你还是卖给他吧。”
说着,便准备将银行卡收回去。
下一秒,店员就下意识伸手上来阻拦:“别啊,我们还可以......”
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慕娇娇一个抬眸钉在了原地。
那一瞬间就迸发出来的无形却深刻的冷漠和寒意,尤其是精致的五官被灯光拉扯的有些模糊,令面前的人蓬生出几分心悸来。
不受控的感觉平白令人害怕,吓得店员也不敢再说什么,还是史晨喆在旁边见状主动开口:“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慕小姐喜欢的话,那我还是不参与购买了,买卖本就是明码标价,慕小姐就按原价购买算了。”
其实,两个人一唱一和,慕娇娇便清楚今天定是他们联手设下的圈套,虽说大致清楚圈套内容,但也的确好奇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便顺势勾笑:“既然史先生肯割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停顿了下,故意睨了眼店员:“不过,如果价格太贵的话,我想我也是买不起的。”
名下有两家公司的医药新贵说买不起一个仿制的酒樽,真是可笑的很。
但史晨喆和店员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任由慕娇娇以一个很低的价格将酒樽买了去,古铜色的外表在素白的指尖被把玩,平白渲染上一层别样的色泽。离开的时候,她还特意回眸朝他们两人看了眼,袅袅勾唇,眼神冷艳睥睨,嗓音意味不明的很:“史先生,我希望我和你没有再见的一天。”
说完,没等任何回应,便径直离开。
其实慕娇娇心中很清楚不管是顾瑾,还是史晨喆他们之间恐怕是早已商量好的,目的自然不是单纯坑自己的钱,反而是......
垂眸,将分量不轻的酒樽在掌心里掂了掂,黑白分明的丹凤眸底沁出一抹讥笑。
刚准备给仁叔打电话告知他方位,让他来接自己,就倏然听见前面有着围观的人群和嘈杂的声响,隐隐约约的传过来:“跳楼的小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吧,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就是啊。”旁边的人附和着,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讥笑:“现在的小孩生活条件好了,就追求什么所谓的精神世界,真是闲着没事干,玩什么跳楼,怕是作业不够多......”
慕娇娇的眉心狠狠一蹙,仰头看着阳光下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不算小的书包在肩头背着,半只脚已经踏在了半空中,稚嫩青涩的脸上遍布着恐慌和生无可恋,小手攥紧着书包包带,看起来可怜至极。
可下面几百的围观人群却在喋喋不休甚至叫嚣着,挥舞手臂:“赶紧跳啊,在那站了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跳?”
“小小年纪天天不学好,为了出名就玩这样的招数,真是令人恶心死了,有本事赶紧跳。”
有那么一瞬间,慕娇娇觉得怒火中烧的厉害,就连眸底都沁出淡淡的血色。
我曾听闻住罗生门的恶鬼,因害怕人性的残忍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