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慕娇娇眼神很是淡漠,哂笑中酝酿着再明显不过的凉薄嘲弄:“我当然来了,听说你想要杀我,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给我这个机会?”嗤笑的嗓音,哪怕南妄再疼痛难忍,也维持着最起码的姿态:“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对你下蛊?”
略显嘈杂的氛围有着短暂沉默,却只有着几秒钟。
慕娇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温凉沉静:“所以你对我下蛊了?”
“自然。”
南妄既然能够在南氏一族占据主姓,自然就有他特有的本事,扶着门框,狼狈的咳嗽了声:“从你踏进西郊这片的头一秒,便已经中了我所下的蛊,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躲过我的蛇阵,无声无息走进来的,不过你应该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我死了还能拉个人给我做垫背,我不亏的。”
闻言,姘魅立刻去攥慕娇娇的手腕,在她白净的手臂内侧用自己的血在上面划了一道,然后像是什么透视功能般,皮肤下的虱子立显,数不清的小虱子不断蠕动着,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光是看上一眼都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姘魅眉目立刻下压:“你果然中蛊了。”
而且这种蛊虫她根本就没有见过,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南妄改良后的稀有品种。
“哦。”浅薄的回应,只是淡淡的一个字,恍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慕娇娇将手腕抽出来,依旧维持着冷淡温凉的姿态,站在那里,平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所以呢?”
所以?
南妄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怔:“你一点都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这个世界上谁能不怕死的,她自然也不例外:“但你比我更清楚,你同样也中了我给你下的东西,我如果死了,你肯定也会死的,所以你不敢让我死。”
理所当然的回应和推理,使南妄足足怔楞了三秒,刚想要说什么,喉咙涌起了一阵的瘙痒,他按捺不住狼狈弯腰,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没两声,一口鲜血从喉头甩落到地上。
猩红色,泛着淡淡血液特有的铁锈和恶臭味。
男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紊乱起来,盯着慕娇娇的眼神也更加的冷,手指死死扣着门框:“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蛊?”
可慕娇娇只是笑笑,用格外轻描淡写的嗓音:“你猜啊。”
恼怒的情绪充斥在心头,南妄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我们双方都中了对方下的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她没有回应,也丝毫没有躲避他的眼神,红唇微抿没有丝毫弧度,却从始至终维持着低调慵懒的冷艳。
他咬了咬牙:“我的合作伙伴的确想要让我除掉你……”
“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啊。”慕娇娇重复了遍,冷漠的小脸带着显然易见的不耐烦,嗓音更是没有起伏:“你想要我的命,我还和你做交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愿意?”
捏在门框上的大掌已经逐渐暴露出青筋的跳跃,另外一只手攥紧,南妄深呼吸:“你和姘魅是两个人,我帮你们解两份蛊,只换你帮我解一份蛊,这份交易很明显是你赚了。”
可慕娇娇却有一种很是诡异的眼神盯着他:“姘魅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凭什么要将姘魅的那份蛊也算在和她交易的头上。
南妄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天敌了,不仅态度超烂,还无法沟通。
出口的嗓音再也按捺不住,不仅仅是恼怒,还有着几缕咬牙切齿的恨意:“她和你不是朋友吗?”
“不是啊。”慕娇娇理所当然的点头,甚至还朝着他歪歪头,很是狐疑的模样:“我和她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只是合作伙伴,所以你就不在意她的死活了?”
精致的脸蛋浮现出一层不解来,慕娇娇伸手你了捏自己的眉心:“我为什么要顾及她的死活,她是她,我是我,合作关系就只是合作关系,又没有事事都能合作的。”
南妄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转头看向姘魅,试图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姘魅,听听慕娇娇是怎么说的?她跟你合作根本就是为了利用你,现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她就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只可惜,姘魅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学着慕娇娇的话术,妖冶娇媚的脸上笑眯眯着:“没关系啊,你要明白,合作关系就只是合作关系。”
“你们……”
南妄常年待在族内,身处的环境单纯,还真的未曾见过如此难搞的女人。
他语噎了几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嗓音,隐隐带着颤音,很明显是被疼的:“好,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一个人做交易。我给你下的蛊虽然不致命,但却会慢慢毁了你的身体,只要你帮我解蛊,我也会……”
“我累了,我们进去坐着聊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南妄的话语打断,还是这般毫无营养的内容,他停顿了下,难得有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慕娇娇,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和你说正事啊。”理所当然的姿态,她秉持着轻飘飘的语气,身影站在阳光中显现出几分单薄,没什么表情:“我从接到消息便从市中心赶过来,我累了,想要坐会儿,否则我也就没心思谈论这些。”
明明双方都中了对方所下的蛊,可不知为何,场面似乎只掌握在慕娇娇一个人的手中。
平生第一次,南妄心头涌现出一抹无奈感。
很快,一行三个人便在小屋的沙发上坐下,南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再次翻滚上来,舌尖都被咬破,阴毒的视线死死盯着对面坦然而坐的女人,大口大口深呼吸着,他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给她直接下致命的蛊虫,让她踏入西郊的第一步就直接去死,也算是彻底断了他所有的执念,省的现下里左右为难。
“我刚刚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额角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努力遏制不让呼痛声从喉头溢出来,一字一句:“如果你觉得可以暂时合作的话,我想你需要先帮我缓解下疼痛,否则我也没有精力和你谈下去。”
他觉得自己是在用慕娇娇的方法来威胁慕娇娇。
甚至他都等着慕娇娇变脸,可谁曾想,话音还未曾落,一根银针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朝他飞了过来,直接刺入了他腹部的天枢穴。
微微的刺痛感,通过肌肉直接传入神经中枢。
站在敌对的关系上,他下意识就想要去拔针。
却被清冷的嗓音阻止:“你要是想疼着就拔针。”
“什么?”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她也没有兴趣再说第二遍。
但神奇的,银针一扎上,南妄浑身的疼意消退了不少,只留下浅浅的一层战栗,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他深舒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嗓音刚准备开口,对面温凉如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姘魅的事情是你陷害的吧。”
疑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
疼意舒缓,南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斯文的面孔恢复到正常,但盯着慕娇娇的眼神还是按捺不住怒意:“这似乎不关你什么事。”
“关啊。”背靠沙发,纤细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她慢慢的挑眉:“姘魅负责引你出来,我则负责帮她弄清楚当初叛族之事,这是场交易,我不能言而失信。”
怪不得她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凑到一起。
事已至此,南妄觉得再隐瞒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点头便承认下来:“的确是我。”
“因为你以为你哥哥被抛弃了,是么?”
“这还不够吗?”南妄反问,一提到这件事情绪稍微高涨了些:“你不会清楚在族内男性的名声有多么重要。”
“是么?”又是这两个字,散漫的嗓音仿佛毫不在意答案究竟是什么,甚至她还侧眸:“我渴了,你家里有水吗?”
好端端说着正事,却突如其来将话题转移。
这任由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姘魅更是惊讶:“你想要喝水?”
“不能吗?”慕娇娇似乎不解,轻轻歪了歪头,长发披散在身后,有着绝对的冷意:“我故意挑衅袁沉箜,还将南妄给引了出来,帮你调查清楚了叛族之事,连杯水都不能喝?”
慕娇娇这张嘴,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刚刚还是姘魅负责将南妄引出,后来就变成她故意挑衅引出的南妄。
但不管怎么样,姘魅还是起身去帮慕娇娇倒水,似乎是被折腾的没了初见时的脾性,就连倒得水都是温热正好能够入口的。
有着微微的热力,捧在掌心里略略有着几分舒服,慕娇娇捧着认认真真抿了口,湿意划过喉咙,立刻令干涸的感觉缓解了几分。
倏然掀眸:“既然男性的名声这么重要,那么你为什么还要主动和南霍退婚?”
要知道,南霍可是南氏一族的圣女,也就是下一任的继承人,成为她的丈夫,算是南氏一族地位最为崇高的存在。
刹那间,南妄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脸色难堪着,手指也捏住抱枕,将其捏出层层的褶皱,嗓音略显沙哑着:“这是我的事情,无需你多问。”
“你不想告诉我也无所谓,反正我都是知道的。”
视线盯在他的脸上,轻轻袅袅的嗓音念着两个字,立刻便使得南妄变了脸色,难得的慌张和狼狈。
“陆佳。”
同一时间,姘魅疑惑出声:“怎么可能是陆佳,她……”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娇娇出手按住了手臂。
也不知道南妄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刚刚姘魅的话,只瞧着他大掌攥拳,放在膝头,就连身子都前倾了些,眼角眉梢暴露出几分浓烈到不加掩饰的杀意来,视线紧锁在慕娇娇的身上:“你怎么知道佳佳?”
“我知道的可要比你多得多。”
慕娇娇身子往后靠,枕着沙发上半旧不新的抱枕,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眸闲散又懒洋的眯着:“只可惜,我不想告诉你。”
“慕娇娇。”
无论是中蛊,还是提及当年他哥哥的事情,南妄都能维持最后的冷静,但在这一刻,所有的按捺都化为乌有。
身子前倾的角度,眸底隐隐透露出来的猩红,凶狠到就差扑过来咬住她的喉咙。
但,要怪就怪,他是今天遇到的慕娇娇。
任由谁都能够看出来,慕娇娇从出现在这里便情绪不高,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现在借着这件事要将所有压抑着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甚至可以用恶劣这样的词汇来描绘。
细白的手指轻轻的在杯壁上点了点:“这样吧,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知道的都告诉你,如何?”
来自于南妄狐疑又打量的视线投射到她的身上,直白得毫不收敛:“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竟然也有被人怀疑的一天。
随意的耸了耸肩:“随你,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