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的都是死寂。
就连郝助理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睨着慕娇娇。
要知道整个过程中万一有一不小心,怕就是会死在这片沼泽之中的:“慕小姐……”
“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她静静淡淡的将脸蛋伸到他面前:“顾戾,你可以派人保护我,你想要派谁?”
就算是有死的可能性,她也不会让自己这样无功而返。
她要让顾戾站起来,一定要。
沼泽偶尔有着沼气翻涌而发出的轻微声响,两双腿在里面极其缓慢的挪动着,几乎不敢使劲儿,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沼泽再次吞噬下去几分。
而顾戾……
只能坐在轮椅上用最晦暗狼狈又毫无帮助的视线看着,呼吸像是受了重伤却不断冲撞的困兽,遍布着束缚却粗重。
这样的场合里,任何一个人都能够陪着她,护着她,可这个人唯独不可能他。
他的腿……
手杖直接从骨节分明的大掌中跌落到地面上,和泥土相碰,几乎没有发生声响。
黑泽的瞳孔倒映出慕娇娇在沼泽中艰难行走的身影,偶尔青七还会伸手帮她一把,明明再平常不过的动作,落在他的眸底,却有着过于亲昵的刺眼。
不敢让自己这样肮脏又龌龊的心思暴露在外,一点点将脸埋在掌心中,一片黑暗之中脑中却清楚的烙印着慕娇娇温婉如画的俏脸,太阳穴跳动的频率越发的快,筋脉凸出,有着几乎要压抑不住嘶吼声。
“慕小姐……”青七低低的惊呼声:“您小心点。”
下意识,顾戾想要从轮椅上起身,却整个人差点狼狈的从轮椅上摔下去。
黑色矜贵,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西装裤就这么沾染上泥土,郝助理帮他重新坐回到轮椅上,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却不敢多说,压低着嗓音:“顾爷……”
充耳不闻。
直直的看着对面经过半个小时艰难的挪移已经到达对岸的身影,慕娇娇笑的一脸愉悦满足,用随身带着的药铲半趴在地上一点点开始清理七精根部多余的腐泥和杂物,然后将那么一株几乎要枯萎了的草药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挖掘出来后放入准备好的盒子中。
大功告成,她站起来想要伸个懒腰,却突然感觉到有异物从不远处袭来,出于下意识的自保,她随手拽过一旁的藤蔓挥舞出去将其击飞。
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地,还有着丝丝的吐信声。
慕娇娇手腕一收,才看清楚刚刚朝她扑过来的竟然是条蛇,撑着身子半立起来,瞳眸竖着,颈部有着一段颜色很鲜红的红色,在这片草地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慕小姐,您小心点。”
青七立刻将慕娇娇护在身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军刀,在树枝氤氲下来的光线中闪着冷光。
而这一举动,彻底将蛇惹怒了,吐着信子弹起便朝着青七冲了过来,而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滑腻鳞片贴着地面蠕动的声响。
丹凤眸猛缩,将盒子放好,慕娇娇捏紧手中的藤蔓。
看来他们不知怎么得罪的并不是一条蛇,而是……一窝。
双拳难敌四脚,慕娇娇和青七就两个人,面对足足六条蛇也有着束手无策,再加上青七接连用军刀钉死在地上两条,同类的腥臭味将剩余的蛇刺激的更为疯狂。
指尖狠狠用力,一条蛇的七寸直接在慕娇娇手中被掐死,却还有一条直接冲着她的胳膊便飞跃过来,在半空中,张开蛇嘴,毒牙在阳光下掠过凌冽的冷光。
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在骤缩的瞳孔中,毒牙便狠狠的咬在了手臂上,随着摆动,蛇尾在空气中打着响。
“顾戾……”
惊呼声,死死的咬着唇瓣,娇俏脸蛋上血色全退,有着不可置信的呆滞。
这么短短十几分钟里,根本就不知道顾戾找了什么办法,竟然直接越过这沼泽,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间,生生用手臂帮她将蛇拦了下来。
剩下三条也很快就被顾戾带来的保镖配合着顾戾钉死在地上。
可慕娇娇已经全然顾不得了,半蹲在顾戾面前,纤细微卷的睫毛细细密密颤抖着,抓着他的手臂,撩开袖子,然后看着那两点牙印,低头吮吸了上去。
温热的口腔,舌尖细腻而濡湿。
明明是件很正经的事情,可放在顾戾的眼底却平白填了抹爱昧的挑逗,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有着紧绷和发干。
接连两三口,慕娇娇帮他将血吸出来,脸蛋上原本就不深的血色现下更褪了几分,仰脸看着他:“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两个字,出口却沙哑到几乎不成调。
慕娇娇还以为他是在强撑着,帮他用藤蔓在臂弯处扎紧,丹凤眸黑白分明,却无声无息渗出点水意:“你别担心,这蛇是虎斑蛇,喜欢生长在脏乱的地方,但毒性非常微弱,我现在帮你将毒血吸出来了,一会儿在路上再找点草药敷上,我们马上就离开这个岛,等回去带你回医院打血清,好不好?”
她整个人慌得厉害,指尖发颤到几乎没法将藤蔓打结。
突然一只大掌按在了她的手背,银白色的袖口在阳光下格外的漂亮,却不及他掌心里的燥热,头顶上的嗓音低低的唤着:“娇娇。”
她下意识的抬眸。
便听见他低笑:“是你不要担心,恩?”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慕娇娇被蛇咬到了。
她整个人慌乱到了极点,血色尽失,肌肤就算是沾惹上少许的泥点也姣好的宛若是上好的白瓷,可嘴唇发白,有着不可控制的颤抖。
“我会没事的。”他伸指将她脸上的泥点擦干净,动作间俯身下来少许,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铺天盖地朝着小女人压了过去,喉结上下滑动,嗓音压得很低,带着温柔蛊惑:“你是我的医生,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没事的,是不是。”
“是。”
她跟着点头,红唇抿了抿。
立刻引得男人的瞳孔微缩,只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她做什么,都勾的人心痒痒的。
慕娇娇快速的帮他做了紧急急救,然后眼角发红的起身,嗓音温软着:“这里离海边并不是很远,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
听到顾戾应,郝助理这才敢靠近:“顾爷,我们带了……”
话都没有说完,轻飘飘的眼神睨过去,吓得郝助理立刻失声。
倒是慕娇娇多看了他一眼:“带了什么?”
“哦……哦,我的意思是带了指南针和卫星电话,我现在就安排船只在海边等我们。”
“恩。”
这样的事情慕娇娇并不关心,她现在满心满意的全在顾戾的身上。
很快,轮船便驶离了小岛,马不停蹄赶路折腾了超过四十个小时,慕娇娇说是要陪在顾戾身边的,但她靠在沙发上,却很快熟睡了过去,就算是顾戾亲自将她抱到床上,她都没有丝毫知觉。
“顾爷。”
郝助理敲门进来,压低声音。
顾戾抬眸睨了他一眼,眼角挑出丝丝的冷意,莫名令人不寒而栗:“出去等着。”
“是。”
谁也不知道房间里有发生了些什么,等顾戾操控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甲板上海风萧瑟,夕阳西下的昏黄色在他的脸上平白覆上层寡淡萧瑟。
没甚表情:“说吧,什么事情。”
“程五还关在船舱里,是否等船靠岸后立刻让人带走?”
“恩,让青七安排好人手,他应该知晓程五的能耐。”他从口袋中掏出跟雪茄,青白色的烟雾在海风中很快就被吹散开来,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嘲弄感:“如果把人弄丢,就让他也不用回来了。”
“好的,顾爷。”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郝助理顺手将一个公文箱接了过来,蹲下放在甲板上打开,里面赫然有着几支针剂:“顾爷,虽然慕小姐说咬您的蛇毒性很弱,但您还是打一针血清能够以防万一。”
在小岛上的时候,他原本就准备说的,但却被顾爷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不用。”
“可是顾爷……”
“我说不用。”
顾戾言语间兴致缺缺,郝助理当了这么多年的助理,自然知道这是他耐性用尽的前兆,不敢多开口,只能低头说是。
将公文箱随手还给了靠近的保镖,然后捧着文件公事公办的汇报着,不外乎是顾戾这段时间丢下所有的事务陪着慕娇娇来这座小岛,导致沙秘书那里积压了一大堆的文件,想要询问顾戾什么时候回去。
“告诉他三天后。”
“好的,但这些文件是加急的,需要您先处理一下。”
说着,将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到顾戾手边,他一张张翻阅着,空余的手把玩着一旁的签字笔,一份看完,刚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猛然瞧见右手虎口上的咬痕。
慕娇娇发烧睡梦中咬上去的。
“顾爷,还有这份,海外kg集团想要和咱们顾氏达成跨国合作意向,所以希望您……”话都没有说完,就瞧见顾戾的注意力完全没在文件上,盯着右手神色复杂晦暗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试探的再次开口:“顾爷,您……”怎么了?
“去帮我找个纹身师。”
“纹身师?”郝助理差点呛到:“好的,等回国后我立刻联系,不过……您找纹身师要做什么?”
顾戾没有回应,俊脸的脸色寡淡,就那么垂着眸,幽深的黑眸湛湛着复杂,下颚紧绷,左手微微泛着粗粝的指尖不断抚摸着现下还能摸出伤痕的牙印。
他要做什么?
当然是将这个形状烙印在心口上。
在接下来不会和慕娇娇再有任何交际的一段岁月中,细细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