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过半个小时,南霍的脸一直躲在帽檐之中,从慕娇娇的角度看过去,唯独下巴暴露在空气中,精致小巧,血色偏白。
她的嗓音和往日里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你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慕娇娇不动声色,敛着眸,面上是寻常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想要多了解几分癫蛊罢了,毕竟这次的病人怎么看也像是身居高位的主儿,出了问题的话,我怕是也会担待不起的。”
看不清楚南霍的表情,只是觉得她出口的嗓音中有着几分薄冷:“那你想要知道什么?”
“癫蛊是怎么来的,蛊虫在体内又是如何运作才能够让人保持定时的冷静和疯狂?”
南霍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微哑着嗓音,开始给慕娇娇一点点普及癫蛊的来源和原理。
而慕娇娇就姿态懒散的倚在旁边的大树上,一双细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唇角含笑,看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静微笑,在她正说到半截的时候,倏然间的开口打断:“对了,我有没有说过,我和顾戾决裂了?”
“什么?”南霍不是圈子里的人自然对这件事不甚清楚,身子不受控的向前踏出了一步,从帽檐里露出了半张小脸,神色急切:“你和你男人分开了?”
“我和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在一起,又何谈分开?”慕娇娇也跟着站直身子,黑白分明的丹凤眸无声无息之间盯在了她比旁人略白一点的肌肤:“以前他喜欢我,自然愿意将我放在身边,而现在他厌烦我了,我自然要躲的远远的,他位高权重,我可吃罪不起。”
“这怎么可以。”
听着那慌张起来的嗓音,慕娇娇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微微歪头,慢条斯理的笑,唇红齿白看着别样的娇媚:“怎么不可以,难不成是救你南氏一族还需要顾戾的出面?”
当然,虽然慕娇娇是族内大巫师预言出来的救族之人,但预言明确表明了还需要顾戾的从旁辅助。
只不过南霍除了第一次外,每次见到慕娇娇的时候,她身边都有顾戾的陪伴,所以南霍便将这条要求默认般的隐去了,她觉得凭借着慕娇娇和顾戾的关系,今后慕娇娇离开南城区到了她南氏一族,顾戾肯定会不放心的陪在身边的。
她不说,也正好一个可以让慕娇娇抓住的把柄。
但现在,他们竟然……
正想着,一只手似乎是从天而降,趁着她失神时一下子就先开了她所有的伪装和掩藏。
“啊……”
低呼的尖叫声,南霍几乎是下意识的重新将帽子戴上,可就算是她再快,慕娇娇也看清楚了她的现状。
从额头开始,脸上的皮肤一点点的开始脱落,就像是蛇蜕皮般,露出猩红泛着跳跃经络的皮肉,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往外渗着血,在没有皮肤这层保护的情况下,看着格外的渗人。
怪不得南霍要将自己整个人掩藏在长袖长裤之下,就连脸都掩藏在帽子下,如果这幅样子走在校园里的话,怕是有胆子小的姑娘都能够吓晕过去。
仅一瞬,慕娇娇的眸色便深静下来,眼角状似还蓄着笑,却带着格外的是森冷:“你是不是私自去找姘魅了,这是她给你下的蛊?”
慕娇娇想过南霍会受伤,但是从未想过她会伤到如此的情况。
南霍见隐瞒不住后,也不再继续躲藏,颔首:“我前几天偶然的机会见到姘魅给旁人下蛊,所以才按捺不住寻了她的踪迹跟了过去。她的能力本就在我之上,死斗是我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我从未想过她能够手下留情的饶我一命,但终究是我想错了。从死斗后的第三天开始,我的皮肤就像是现在一样脱落,我找了很多办法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南霍说得看似滴水不漏,但实际上却错洞百出。
南霍明明已经拜托慕娇娇今后去平定南氏一族的内乱,那她又为什么非要去找姘魅死斗呢?
慕娇娇听说过苗族内的死斗规矩,起发需要双方自愿,签下特殊羊皮纸制成的自愿书后,所有规矩和手段都视若无物,直到一方死亡为止,甚至自愿认输都在这场死斗中无法让对手愿意收手。
慕娇娇虽然有怀疑,却没有像是刚刚一样手段狠利的逼问,只是上前一步,主动执起南霍的手腕,细细的把起脉来。
南霍没有反抗,掀了掀唇,笑得无奈又失落:“你不用忙活了,这个蛊在古书上是有记载的,简单的手段是无解的,除非是姘魅愿意将她的心头血剜下来当引子,再混着特殊的药物给我服下,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她们南氏一族里不能学习的秘术,因为太过狠毒所以多年前就被族中长老给封存了,但谁能够想到姘魅判族之时,竟然将秘术从藏书阁里偷了去。
的确,南霍的脉丝薄弱的几乎摸不到,如果不是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话,怕是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有着不治之症的将死之人的脉搏。
“怎么样,是不是你也没有办法?”
否则的话,南霍也不会不来找慕娇娇帮她。
空气中的燥热宛若是细丝般在两个人之间缓缓流动着,半晌,慕娇娇细细密密的睫毛颤了颤,忽然红唇玩起了几近玩味的弧度,嗓音温温静静却暴露出几分小小的得意,抬眸看过去,一字一句:“我有办法。”
……
这件事易快不易迟,慕娇娇第一时间便带着南霍去了医院,还专门捡着顾氏名下的医院,姿态光明正大的,甚还至联系了和她一起给顾戾做过两次手术的副院长。
一个电话过去,副院长立刻帮忙开辟了条vip通道,准备好她所说的一切医疗仪器。
自然,这件事也第一时间便报到了顾戾那里。
此时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纯黑色的钢笔,在文件上划着着什么东西,姿态凌厉认真,英俊的五官成熟内敛,浅灰色的衬衫让他在听到“慕娇娇”三个字的时候不受控流露出少许的温情,却故意连头都没有抬,用最不在意的语调:“你们看着办,顺着她的意思就是。”
这话一出,郝助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轻声应:“好的,顾爷。”
转身,反手帮忙关住办公室房门后的第一时间,他便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全力高度配合,安排人员随时候命。】
慕娇娇选择顾氏集团名下的医院,便清楚顾戾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在南霍脸上还挂着少许惴惴之色时,她主动安抚着:“不用担心,你们南氏一族古书上没有记载是因为当初并没有妥善的换血之法,可现在不一样,有专门的仪器进行血液清洗,再配上我到时候给你调配的中药,不出半个月,你体内的蛊虫就会因为血液难以吸收营养,认为你已经死亡而自动爬出,只不过……”
在这段时间里,南霍需要受点罪。
可对比于女人最在意的容貌而言,这点微不足道的罪,南霍自然是愿意的。
医院距离a大不算很远,当慕娇娇手机再次响起时,她们正好到医院门口。
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她蹙了蹙眉,侧脸朝南霍说了句抱歉后,便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慕娇娇。”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号码,唯一没让慕娇娇想到的就是,这次给她打电话的人换了一个。
“慕娇娇。”
三个字被从电话那头的人重复,显得格外咬牙切齿,李雅琳在电话那头双眸瞪大:“原来当初你不卖给我配方,就是为了自己开个破公司和我作对,慕娇娇,你小小年纪,心肠也太过阴毒了些吧?”
这样的帽子直接扣上来,让慕娇娇瞬间眯眸,眸底一闪而过的全是晦暗,掀唇一笑:“王太太,好像没有哪条法律规定我必须把配方卖给你吧,更没有法律规定我不能开公司,所以还请王太太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遣词用句严谨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将我和你今天的通话录下来,然后去告你诽谤。”
“你……”
论牙尖嘴利,李雅琳自然是敌不过慕娇娇的,呼吸一沉,也顾不得刚刚白兆麟嘱咐的所有事情,开口便反驳了回去:“我警告你慕娇娇,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反正你的g.m公司抄袭剽窃的罪名马上就要下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没有了g.m公司,还怎么在南城区立足。”
说着,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忘记了,你马上就要进监狱了,还有什么立足不立足的,你说对不对?”
李雅琳以为慕娇娇下一秒就要像是自己一样暴跳如雷,又或者是因为害怕而对自己苦苦哀求。
只可惜,慕娇娇脑子中现下想得全是为什么这个号码的持有者换人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袁沉箜的脸。
自己刚刚询问过袁沉箜关于白家大少白兆麟的事情,白兆麟的手下便在下一刻断了和自己的联系,反而是李雅琳又重新暴露了身份。
难不成是袁沉箜知道白兆麟正在对自己做什么事情,还是说这些事情中本来就有袁沉箜的影子?
就算猜测,慕娇娇依旧不动声色,眸底色彩裸露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嘲弄色泽:“那请问李太太,我真的剽窃抄袭了吗?”
“当然,难不成……”
“或者我换个问法。”她言语轻巧的打断李雅琳的话,温凉嗤笑:“抄袭配方的人究竟是我的g.m公司,还是你的益林公司。”
李雅琳捏着手机的力度重了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益林公司,益林……益林……”她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语速愈发的放慢,语气中别有深意:“公司名字倒是不错,我只是好奇,这个‘林’究竟是哪个林,恩?”
心跳猛然的加快,李雅琳呼吸一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益林公司的林自然是取得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的同音,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太过自圆其说才是最大的问题。
隔着手机,慕娇娇慢慢淡淡的笑了起来:“那就更好笑了,当初在餐厅的时候,我救过王先生一命,可他的妻子现在却凭借着一个公司,编织这样的一个罪名套到我头上,我倒是改天想要问问王先生,他究竟是如何想得,才会如此的恩将仇报。你说呢,王太太。”
咬重最后三个字。
慕娇娇赌得就是李雅琳没有敢将她和白兆麟合开了一家公司的事情告诉给王子栋,便是害怕王子栋追查这笔开公司的启动金是如何而来的,更是想要借着公司来给她和白兆麟掩藏偷晴的事情。
果然,慕娇娇赌对了。
“慕娇娇,你这是将我老公搬出来压我不成?”
漂亮的唇形挽起,扯出讥讽冰冷的弧度:“我就是搬出来压你又如何,王太太刚刚说话如此的信誓旦旦,难不成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王先生知道?又或者是说王太太想要借着这个公司来掩藏什么事实,不能告知给王先生的事实?”
慕娇娇原以为李雅琳会因为这样的话而更加恼羞成怒,从而暴露出更多的弱点和破绽,但不知为何她的呼吸猛然加重后,却又在顷刻间恢复成冷静。
每个字眼都咬得很重,似乎有着不甘心,却嗓音加快:“慕小姐现在如此咄咄逼人,想必也是出于心虚的缘故吧,无论如何,我现在提交上去的证据都足以将g.m公司再中央审批中被拉下马,淹没在众多昙花一现的产品之中,毕竟这次审批是g.m公司最重要的一次翻身仗不是吗?”
“当然,如果慕小姐肯放着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于不顾,那么就当我今天从未给你打过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轻笑,听起来像是大局在握的样子:“但如果慕小姐还想要一线生机的话,那么明天晚上,我们虹楼见。g.m公司究竟是何下场,就要看慕小姐明天你的选择了。”
说完,这次换做是电话那头没有给慕娇娇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径直将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里面嘟嘟嘟的忙音,已经重新黑下去的手机被慕娇娇把玩在手指之间,站在偏僻的角落里,半晌都没有动弹,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唇角浅薄着。
白兆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