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
“不用。”
“抱也成。”
“不必。”
萧策跟在云见离身后不停提议,要是早知道她会抗拒就不告诉她受伤的事了,说出来只是想让她知道,他有信守承诺,活着回来找她。
因为刚才她说的那些抱怨的话,听起来像被他抛弃了一样。
当时那棵树被洪流冲走,萧策重心不稳跌进洪流,泥水瞬间没过头顶,灌入口鼻,不停有截断的树干和锋利的岩石撞击身体,要不是枝繁叶茂的树冠网一样拦住了胡乱挣扎的他,这结果还真不好说。
也许上天还不肯收他这条命,在巨树即将沉入泥潭时,又是那树冠卡住了洪流中的树干救了他一命。
大难不死的萧策坐在树干上淋了很长时间的雨,直到洪流完全停止后才得以脱身。
脚一踩上实地便须臾不停往山上赶,然后在半山腰发现了半昏半睡的云见离。
她像个泥人一样瘫在树下,与夜色与泥沼融成一体,稍不注意就会被错过。她好像在做梦,梦里似乎梦到了让她痛苦万分的事,唇抿成一条线,眉拧成一座小山。
萧策看得心疼不已,这个女人自从跟了他以后就没遇到什么好事,被守军抓,为瘟疫奔走,此刻又饥寒交迫的困于洪流。
“你这样我担心。”
萧策看着云见离歪歪斜斜的背影道。他怕云见离突然滑倒,所以时时刻刻准备接住她,说实话,这般提心吊胆的非常消耗精力,还不如直接抱着走。
他在心里这么想的,实际也是这么做的。
“呀!”云见离一声惊呼,双脚离地,身子后倾,下意识揽住了萧策脖领。
“你做什么!”云见离面有愠色。
萧策挑眉,“我做的不够明显么?”
“一会儿伤口该裂了,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萧策看了眼云见离裹满泥巴的脚,迷茫道:“那点伤不算什么,只是看你这么走着,我心疼。”
这是,情话?
可他一脸认真严肃不苟言笑表情一点儿都不撩人。
既然人家没那意思,她也不必矫情。
“等下你走不了了又该如何?我拖不动你。”
萧策不以为然,“你不是在找杜与之那孙子吗?万一我废了,你叫他背我。”
“你!”云见离劝他不住,自暴自弃,“他不见得会听我的。”
萧策笑,“他敢不听就把他逐出师门。”
云见离不语,杜与之没拜过师,算不上什么徒弟。
萧策往上抱紧了云见离,叮嘱道:“抱紧了,前面的路可不平坦。”
说完,几个起落,风在耳边呼呼而过,云见离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他们已回到了最初和杜与之分开的地方,山脊上的巨石悉数滚落,脚下踩着松松软软的,看来最后还是被洪流淹没了。
云见离凭着记忆找到杜与之最后站立的那块巨石,往下扫了一眼,洪流过处,草木不存,杜与之凶多吉少。
“杜与之!杜与之!”云见离双手圈在唇边,大声喊出杜与之的名字。之前找萧策伤了嗓子,现在即便使出全力也发不出多大声音
“咳咳,咳咳咳……”
痛痛痛……像吞了一百根针一样痛,云见离捂着嗓子,不停咳嗽。
正准备继续喊,萧策捂住云见离的嘴,神色不悦,“够了,别逞强。”
“唔唔……”云见离用力去扒萧策的手。
拜托,不喊怎么找?搜山?我们两个得搜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坐这儿等他自个儿回来?
出乎意料的,平时连看都不想看杜与之一眼的萧策竟会喊杜与之的名字。
“杜与之,杜与之,杜与之……”
萧策喊声震天,云见离觉得杜与之即使在另一座山也能听到。
回声消散后,没有任何回应。
“往下找。”云见离说完抬脚就走。
萧策不由分说的将云见离打横抱起。
“找他可以,你不可以走,再走脚就废了。”
就着岩石反射的淡淡夜光,云见离的脚背伤痕纵横交错。
云见离垂眸,“萧策,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不必对我关怀备至一往情深,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还有,如果段妙采知道了会怎样?你有想过吗?”
萧策不理,继续喊杜与之。
其实萧策不明白云见离究竟想要什么。
当她相公是她提出来的吧,要对她好是她要求的吧,不让他和其他女人来往也是她说的吧,这些,他哪样没有做到?现在又叫他不要对她关怀备至一往情深?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叫不要让人误会?误会什么?是让人误会他们是夫妻,还是不是夫妻?
为什么又要扯段妙采?
到底怎样做,才能叫她满意?
萧策心烦意乱的提高了音量,把所有负面情绪编排到杜与之三个字中,于是,杜与之的名字裹挟着满腔不甘和不悦响绝山谷。
云见离皱起眉,不知道萧策犯什么病!
说这么多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萧策和自己分开后能回归到正常生活。
将心比心,换作她是段妙采,从小就和人定了亲,那人还恰好是自己心上人,于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望着嫁给他,本应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被迫成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别的女人耳鬓厮磨暧昧缠绵,能不气?能不恨?
云见离无意毁坏他人姻缘。
不管萧策承不承认对段妙采有情,他们之间都有婚约,只要这点不变,他们总有一天会成亲,会彼此守望,携手走过一生。
所以,云见离,不可以贪心,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被萧策假装出来的关心蒙蔽,他只是在尽职尽责的履行你的五年之约。
“你再怎么缺爱,也不要妄想窃取别人的幸福。”
不知怎的,这句话忽的在云见离脑中浮现,心口没由来的一阵锐痛。
云见离闭着眼,靠在萧策肩侧。
“没关系,没关系,五年以后,无论成败,一拍两散,互不相干。”
萧策抱着云见离走到一处地势低洼处,喊了几声杜与之,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
“当真死了吗?”萧策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