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有在瑚星的海洋里，苹果龟背上的植物才能成长结果。现在瑚星的海洋已经落入地面，不可能再有海苹果了。”

叁叁在转述小花的解答时已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等把苹果龟种族的基本信息告诉白昧与黎时初后，他低了低身子问小花：

“琪琪失踪那天，我们不是在门口捡到了个果子吗？那个不是海苹果吗？”

桌上的小花晃了下前肢，看起来是在说“没错”的样子。

“你也不知道那个海苹果是怎么出现的吗？”叁叁犹豫了一瞬，突然说：“那个神经病说苹果龟死亡时会凝结一颗海苹果，是不是……”

叁叁的话语没能说下去，而小花望向他，两个人都陷入一阵难过的沉默。

“也不一定啊。”白昧放下记录器，试图安慰他们：

“那个果子不是都腐烂了，而且第二天就突然消失了吗？这和小花说的海苹果特征完全不一样。”

他碰了下身边的黎时初，暗示哨兵赶紧附和自己。黎时初理解他的意思，乖乖放下手里的资料：

“按你们所说，海苹果是星球精神力的结晶，那就不可能出现腐烂的情况。所以不是正常的海苹果。”

琪琪和大花的下落不明既让叁叁和小花备受煎熬，也给这两个小家伙保留了一点希望。虽然不知道这丝渺小的希望到底是否真实，但总归是有希望存在。

“……谢了。”叁叁别扭了几下，最终朝白昧道了声谢。他轻轻点着小花的脑袋，语气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事先准备好的问题都已经问清楚了，但白昧还有个问题。

“既然在瑚星的海水里就能让植物成长结果，那如果找几块现在的海冰融化成水，让小花在里面游泳，能行吗？”

“你卡bug呢！”

叁叁撇着嘴：“肯定不行的啊，小花刚刚都说了是‘海洋’而不是‘海水’。即使现在整个瑚星都被融化成以前的样子，也完全不行啊，因为海洋里的精神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也是。”白昧笑笑，再次看了眼小花。名为“苹果龟”的奇异物种无时无刻不喷洒着水雾，龟壳始终覆在一圈水汽之下。

这样的特征可以让他们在陆上浇灌背上的植物，在海洋里为植物吹风输氧，用自己的龟壳为植物创造出了一个颠倒而完美的世界。

苹果龟们模仿海洋与天空对世界的保护般、为背上植物茁壮成长提供条件。而星球精神力贯穿海水与海风，经过苹果龟们的细心呵护，在一次次的浇灌与清风之中汇聚在那枚小小的海苹果里。

于是，海苹果凝结着星球精神力。

这样珍贵的果实会引来争抢和掠夺，但苹果龟作为瑚星独有的物种，数量稀少，全瑚星不超过五十只，与人类的接触也全凭缘分。

人类对苹果龟的了解不多，甚至连相关的资料都没有留下，只有零星的口耳相传和暗语。这保护了苹果龟们在漫长历史里不被骚扰，但也让它们在星球灾难突然降临之时被遗忘，几乎全部与瑚星之海一同逝去，除了留在岸上、侥幸活下来的大花与小花。

“作为帮你们的回报，等你们有什么结论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啊。”

叁叁认真地强调，白昧自然是答应的。等送走了男孩和龟，他向黎时初感慨：

“海洋真是神奇啊。”

黎时初看起来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的，他点了点头，同意道：

“海洋里有很多美丽的生物。”

“是吧！”白昧以为他在说今天白天见到的景象，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成年的苹果龟真的太让人震撼了，简直像是岛屿一样。”

黎时初却好像完全想不起来这件事，他顿了一瞬，一脸有这回事吗的表情，最后才继续点头，明显只是为了附和白昧而白昧。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白昧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背，只嘀咕了句黎时初偶尔也挺迟钝，便重新回到记录器前，整理刚刚从小花那里获得的信息。

“现在大部分经过都很清楚了。你应该和我想的是一件事吧？”

“嗯。”黎时初打开星脑的光屏，递给白昧：“我找到了点记录。”

白昧认真看完后，沉重地叹了口气：“真的是黑市啊。”

黎时初递给他看的是某家黑市论坛。入口隐秘，还有非常苛刻的审查条件，无权无势无财的一般人根本摸不到这种地方。在这样的论坛里，有几条帖子提到了“海苹果”的消息。

【瑚星有个丫头说有苹果要卖？是海苹果吗？】

【去看看呗，瑚星海苹果确实是个好东西，几年前给我儿子搞了一个，从c级跨进了b级。】

【感觉都好久没听过瑚星的消息了，还以为海苹果从灾害后就没了呢。】

精神力，作为哨兵和向导能力的核心，一直是最顶端的资源，有任何沾边的东西都会被哄抢掠夺，拥有非常恐怖的吸引力，一直是黑市交易的最大热门。

海苹果凝结了星球精神力，即便罕为人知，也必然会有一群消息灵通的掠夺者对之虎视眈眈。

所以在琪琪宣传出“苹果”这个商品概念时，已经有一些人联想到了瑚星的海苹果。他们为了这份精神力而来，即使琪琪中止了交易，他们也会不择手段地继续掠夺，直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琪琪和叁叁作为普通人，却惹上了这样的大麻烦，那段温馨的故事才会在最后急转直下。

其实后续的结局在白昧的脑海里已经有了猜想。黑市交易家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叁叁与小花这些年能够安稳度日，说明琪琪与大花当年一定确实交出了一枚海苹果。

而且这枚苹果肯定是以大花的生命为代价。

所以，琪琪和大花失去了消息，一位是以命泣血凝成了海苹果，另一位是因为面对家人的逝去自责到无法接受、所以隐名出走吧。

这样的结局，白昧简直没办法对叁叁讲出口。

“……太不幸了。不该这样的。”白昧喃喃道，努力从面对命运的无力感中抽身，将注意力恢复到记录与资料上。

“关于‘海苹果’的资料基本是没问题了，但任务要求的是‘提交’，如果不能拿出实物的话，报告写得再好也没办法拿到高分。”

说是这么说，他们的预算项已经被扣空的现在，其他项拿到多少分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白昧不由得抱怨着：“在瑚星海冻结之后，苹果龟就无法再让背上的植物开花结果，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海苹果了。提交‘海苹果’的任务是不可能实现的，命题组那边出错题目了吧。”

像禾亚绪所说的那样，用小花的生命交换，应该还是可以得到一颗海苹果的。当然，这个选项直接被白昧抛在脑后，完全不作考虑。

不及格的事已成定局，白昧起身伸了个懒腰，对黎时初道：“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收拾收拾睡觉吧，看来很快就要回学校写报告了。”

等确定禾亚绪和时砂已经回到学校、不会再来找叁叁与小花的麻烦后，他们也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黎时初点点头，把资料收拾好后走向白昧，伸出双手。

这是上次被白昧误认为“要抱抱”的动作。白昧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动作的含义，熟练地接过突然出现的小老虎，亲昵地抱住它：

“今晚也要一起睡吗？其实已经好几天没再做噩梦了。”

自从精神力力竭而被黎时初知道噩梦一事后，哨兵一直把自己的精神体无私地借给白昧，用作打断噩梦。

白昧是个没有精神体的向导，对于精神体的概念并不清楚，只隐约觉得让自己的精神体陪别人一起睡觉、好像过于狎昵。

但黎时初一副自然坦荡的模样，他便只以为是自己的多想，这些天来也习惯了和星这只漂亮的小老虎一同入睡。

“我很担心学长。”黎时初这么说着，露出的表情让白昧感觉全然无法拒绝。他本想说你也太过度保护了，但面前的哨兵学弟随即说：

“而且星也很想念学长。”

这话说得太缱绻了，白昧几乎要下意识地心惊。

但星确实黏自己黏得要命，撒娇卖萌一套接一套的，简直是只猫。事实如此，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黎时初的嗓音融于“想念”二字，让白昧的耳朵尖微微烫了起来，但也仅限于此。

黎时初真是个好学弟，温柔体贴，还长得好看。

白昧第无数次地想着，有些担心黎时初遇到别的黑心学长学姐时会被欺负死。

和黎时初互道晚安后，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星。白昧把星放在床上，洗了个澡后才与它一起钻进被子里。

因为还想玩一会星脑，所以留了一盏护眼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白昧的脸上，光影伴随着小老虎的尾巴摇晃而变换。

“好乖好乖。”

白昧本来只是单手轻轻抚摸着星的下巴，但小老虎被撸得浑身散发着舒服的气息，眼睛惬意地眯起来。那副样子太过可爱，白昧忍不住放下星脑，全心全意陪星玩了一会。

他爱抚着幼虎的手在经过那只始终闭合的左眼时一愣，突然道：

“星，我给你做个眼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