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泽没有昼夜、四季,常年阴暗潮湿,雨水连连。
这天,一人忽然来到黑水泽,他皮肤黝黑脚穿草鞋,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破旧马甲,腰间还别着一把铁钩,裤腿挽起四下不知寻找着什么。
他吃力的攀上一处悬崖,好在崖壁不陡,上面光秃秃的只能看见干草,但只有懂行的人才能发现隐藏在其中的紫菀石斛。
青年脸颊滑落的汗暴露了他的紧张,纵使害怕也不敢让紫菀有一丝损坏,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整棵挖下,小心翼翼的放在挎娄里。
他脸上咧开了一个憨厚的笑,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匆匆着地后在湿地中找着来时的路,边走边呢喃:“爹的病有救了……”
路过高耸的枯树林时忽然出现几只野狼围住了青年,显然已经在此蛰伏了很久了,它们流着涎水呲着尖牙,一步步逼近,其中一只直接扑了过去。
“啊!救命啊!”
青年大喊着奋力抵御,右手护着挎娄,左臂被咬住,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无力招架,只能任其撕咬,很快血就淌了满手。
但青年命不该绝,扑在他身上的狼被一只大手抓住后颈一把扔了出去,砸到枯树掉在地上后努力的想爬起来。
其他的狼看着面前这个庞大的两脚怪不敢向前,呜吼几声后识趣的四下跑掉。
青年抱着手臂看着眼前这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家伙大气都不敢喘,直到牠面具下传来低沉且毫无起伏的声音:“逃吧。”
牠消失在了雾中,神秘的如同高崖上的救命花,青年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的离开了黑水泽。
好景不长,青年回到村中后将他所遇尽数宣扬了出去,村民们得知黑水泽根本没有所谓的怪物,而是个人!只是个人!大家想起那些惨死兽口的孩子义愤填膺的自发组成队伍去讨伐黑水泽怪物。
队伍由青年以及壮年男子组成,他们拿着火把带着刀棒剥开迷雾直奔黑水泽深处,这阵仗纵使狼群也不敢进犯。他们在走过的地方留下布条,互相搀扶警告,找了不知多久在一片古榕树中发现了其中一棵上面建有树屋,寥寥几根木头连接着藤蔓当做梯子从上面垂下。不远处有一条溪流,岸边的土壤被鲜血长期渗透而染成了红黑色,旁边还有火堆,骨堆,只是谁都不会去注意那堆白骨上面显眼的鹿头骨。
大家叫嚣着将树屋包围起来,手里的火把越烧越亮,跳跃的火焰在黑暗里如同幽灵在上下攒动。
但怪物不会从里面出现,因为他现在正站在几公里外的河边,手里拿着长矛,脚边还扑腾着几条被刺穿腹部的大青鱼,此时的他正一动不动的用所有的感官听着微弱的风声。
早在他们踏入黑水泽时夜悸就已经感受到了不安,他的各项感官都极好,还有属于兽的危险感知,他知道是什么来了,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长眉紧紧皱起,看着树屋的方向握紧了拳头。扔下一切回奔。
在树屋里研究猪笼草的余白听到渐渐逼近的声响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了上来,这声音很熟悉,是属于人类的噪音,而且是很多人类。
这是在黑水泽最不愿意见到的。
趴在窗子上往下看,果不其然没一会乌泱泱的人群就找到了这里,余白连忙蹲下。他们约莫三四十人,其中大多都是熟面孔,他们手拿各种武器神情愤慨。
一瞬间余白脑子里想过很多,但最多的还是担心夜悸,因为不用想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来讨伐夜悸的,不过还好他现在不在。
余白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去时下面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余白心里一沉,果然……
夜悸回来了……
“你们要找的是我,离我的屋子远一点。”
奔走时略过的狂风吹得他长发不羁的披在背上,他走时没有穿蓑衣也没有戴面具,真实的样貌完全暴露在了对他既信既离的村民眼里,记忆中的血佝魔青面獠牙,足有一丈高,浑身长满刚毛像个老人一样佝偻着背,嘴里常年鲜血如瀑。
但眼前这个站的笔直,可以称之为人的年轻男子甚至无比俊美,但与平常人不同是他将野性二字直直袒露在脸上。
与其恐怖的形象大庭相径让人们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他就是血佝魔无疑,此时一个爱出头的男人站出来将明晃晃的火炬冲他一指,道:“你这只畜牲!骗了我们那么多年!惨死了我们多少同胞!今天,你吞了多少就给我们吐出来多少!”
“没错!把我们的人还回来!”
不同于这人壮胆一样的嘶声力竭,夜悸薄唇轻启一字一句:“你们既信我,又恨我,早该在事情发生前结束这一切,却愿意牺牲那么多人保全自己一时,如今又来叫嚷什么。”
血佝魔能保一方水土不受灾害侵犯无疫病爆发,却喜食人,是个实实在在的“恶神”,人们又忌惮又信奉。
“少人模人样的在这里说教,不过是个不人不怪的兽胎!从前是我们信以为真,现在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这人说着将手里燃的厉害的火把泄愤似的向夜悸砸去,被他一把抓住手爪一抚火焰自熄,道:“不好意思,黑水泽不喜欢火。”
“大家一起上!他就一个人!”
“杀了他为同胞报仇!”
交战一触即发,大家蜂拥而上,夜悸赤手空拳应对这些人豪不落下风,毕竟近战没有比自己的手脚更称心的攻击。
双方刚一开打余白就跑下来大喊着冲入人群将他们分割开来:“大家!听我说!他不是魔物!他没有吃过人!你们看!我可以证明!”余白说着急切的张开双臂想让他们看完好的自己。
“天哪!这是余老大家的孩子!他居然还活着!”
“他是上一次被献祭的人!他还没有被吃!”
“快过来快过来!还好我们来了,挽救了一条生命!”
三五个人不由分说将余白拉到队伍里保护起来,此时的余白还妄想改变什么,他接着道:“大家放下武器,他不仅没吃过人还救了我,我……”
“砰!”余白话音未落,一声极大的响动传来,如同平地惊雷,□□管还在冒烟,子弹已经穿入了夜悸的胸膛。
“不!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余白的话正如他人一样被淹没在人堆里,只撇到夜悸胸口上流下的血,但这次不是猎物的血,而是他自己的。
夜悸捂着左胸膛一动不动的看着纷扰中的那双眼睛,而对方也紧紧盯着自己,试图剥开重围来到自己身边。
“你不想你大伯了吗?他可是病了,只想着再见你一面!”这话如同幽魅在余白脑中炸响,耳边嘈杂的环境形如无物,民众高举着武器不断叫嚣,不知何时后面的树屋已经燃了起来,阴冷的黑水泽被大火烧的滚烫,可没人有多余的时间注意,余白从小被伯父养大,不生而养无以为报,唯独听到这个消息他不能再任性下去,手脚麻木的放弃了挣扎。
夜悸深深地看了一眼余白,放下了手,可对方的眼睛被哄闹的人群挡住,没在逗留,转身跑进了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