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长，她怎么办？”

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车，只剩沈云霄一人被捆在原地站着，最后还是小五的声音将沈云霄拉回了现实。

奚畅内心已经十分焦急，他们队伍中没有擅长治疗的人员，现在必须要尽快去冥界给句芒治疗。

唐笑跟符丘坐在后排，抱着昏迷不醒的句芒，奚畅心疼地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句芒，回过头恶狠狠得瞪着沈云霄，咬牙切齿道：“你带她回办公室！等老大脱离危险我再收拾她！”

“那你们呢？”小五急切地问。

“带她去冥界治疗，再拖下去会有危险。”

说着，就已经启动了车子。

句芒的心口已经被穿透了，鬼族并非是不死身，他们也会死血肉之躯，在受到极重的外伤以后也会死。句芒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再拖下去会真的有生命危险。

沈云霄浑身一颤，抬眸看向奚畅，自告奋勇道：“让我上车，我会治疗术！”

心脏不安地跳动着，沈云霄抬头望着奚畅，目光近乎乞求。奚畅没有搭理她，只用森寒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就发动车子迅速开走了。

大吉普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转角，在夜色中疾驰而去，随着最后一点尾灯的亮光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沈云霄的心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噗地一声熄灭了。

是她害了句芒……如果她不来，句芒就不会受伤。

还没回过神来，耳畔就忽然掠起一阵风，下一秒脸上就重重地疼了起来，牙齿瞬间磕到了舌头，浓浓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她回过头，小五用力揪住了她的衣领，刚刚挥拳打过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着，牙齿在咯咯作响。

“老大要是有事，我让你拿命来偿！”

小五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却没有再打她，只是眼眶渐渐地开始红了，似乎有雾水在弥漫。

她怔了半晌，喉咙里如同卡了刺一般，吞不下，也吐不出，只无力地垂下了头。

如果句芒真的有事，她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凌晨两点钟，管辖组办公室的灯全部亮着，小五一刻都没有安下心来，焦急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奚畅的束缚术在整个36区里数一数二，凭沈云霄的修为也无法解开，只能被迫在座椅上坐着，睁着眼睛看小五不断地在踱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着。

小五：「老大怎么样？到冥界了吗？」

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人回，小五根本不知道句芒现在的情况，心里愈发着急，狂躁地挠着头。

一回过头看到沈云霄那张脸，心中的怒火就更胜。

他不是会动粗的人，却唯一一次为了句芒去打人，打得还是女人。小五觉得自己挺没男人气概的，竟然会去打女人，可一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人让句芒几乎丢了性命，他恨不得活剥了沈云霄。

只是现在心中怒火再胜，也过了最初那股失去理智的劲，现在看着沈云霄心中再怎么想打人，也下不去手了。

他走到沈云霄面前，眼睛几乎要在沈云霄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沈云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小五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将她腰间的拘魂铃扯了下来，攥在手里，“先前你从我们片区抢的魂魄，都在这个铃铛里吧？”

沈云霄抬眸看她，眼中满是冷意。即便眼下已经成为了阶下囚，她也依旧是副冷漠的模样，一个字也不肯说。

见她这幅模样，小五也知道自己撬不开沈云霄的嘴，审人这种事情，还是得等奚畅回来，交给他办。

知道现在跟沈云霄说再多都没有意义，小五出声警告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铃铛你别想要回去，等副长回来有你好看！”

沈云霄有些急了，终于开了口，却是威胁：“我劝你最好把东西还给我，否则……”

小五扬声打断她，怒不可遏，“否则怎么样？你害我老大受伤，现在还想杀了我不成？有本事你杀啊！”

他也是怒急，瞪着眼睛跟沈云霄叫板，情绪激动到难以克制，抬手又往沈云霄狠狠打了一拳。即便沈云霄是个女人，他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拳下去是铆足了劲，沈云霄被他打得头重重一偏，一丝艳红顺着嘴角往下淌。

嘴角被牙齿咬破了。

沈云霄原是能躲得过去的，即便现在被绑着，她也能躲过小五这种毫无章法跟技巧可言的殴打，可她没有躲。

她心知是自己对不起句芒，对不起这些关心句芒的人在先，所以她没有资格躲，只要打不死她，她什么都能忍。

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小五那拳落了实，关节都被擦破了，眼前的人也没有呼痛，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他愣了愣，说：“你怂恿厉鬼伤害我老大，别以为现在这样做我就会对你心软！ ”

嘴上说着不会心软，可看沈云霄那副模样，好像比他更关心句芒似的，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没有。”

沈云霄想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动了动手腕，身上的束缚更加紧了，这才想起现在还在被管辖组的人用法术捆着。

她抬眸看向小五，眼中寒意不再，一反常态地着急解释道：“我没有让厉鬼伤她，那是意外，等她回来了我会向她解释。”

小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冷笑了一阵，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解释？你向她解释什么？”

他停下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云霄，“我们所有人，包括老大都看到了那厉鬼是主动钻进了你的铃铛里，你还需要解释什么呢？”

沈云霄身体重重一颤，喉咙紧到难以呼吸。

“我老大跟你熟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

耳边是小五的冷嘲热讽，沈云霄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知道，那个满眼温柔对她说喜欢她的句芒，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她了。

“不是的……”

声音在逐渐破碎，在不断颤抖着，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否定着什么。沈云霄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睛酸涩得难受，有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办公室里没有一丝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小五捧着手机一直在等着其余人发来“老大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的消息，可他一直都没能等到。

他们这些人打从跟着句芒以来，每次做任务都是零风险、绝对完成，唯独这一次，他们被迫而又无力地眼睁睁看着句芒受了重伤。

如果只是因为厉鬼难对付，他们只会怨自己没有能力替句芒分担，致使句芒受伤。可事实上这厉鬼并不比过往那些难缠的厉鬼难对付多少，比她还厉害的比比皆是，即便是这样……

即便是面对这种毫无风险的工作，他们所有人都好好的，却唯独让句芒受了伤。

小五低垂着头，忽然转过了椅子，背对着沈云霄。

安静到针落可闻的办公室里，有一滴一滴、泪水打在衣料上的声音。小五咬住自己的虎口，疼痛也没能让他把泪水止住，压抑得微弱的哭声在办公室里轻轻响着。

像根根锋利的针，一根一根缓慢却用力地、扎在沈云霄心上。

冥界这个时候，医官也已经下班了，奚畅用最快的速度抱着句芒直奔医官家门而去，发现大门紧闭，一脚就踹开了医官的宅门。

“医官呢？！快出来！”

朝着空落落的宅子里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应答，奚畅的心慌了。

躺在他怀里的句芒悠悠醒了过来，轻轻拉着奚畅的衣襟，想开口说话，结果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鲜血往外涌。

奚畅慌了，连忙跪下，将怀里的句芒调整了个姿势，手忙脚乱地用手堵住句芒胸口处的伤。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官。”

他的声音很抖，连在一旁的沈瞧都听得出来，奚畅是真的害怕了。

句芒用尽力气摇了摇头，紧紧抓着奚畅的衣襟。奚畅不知她的用意，只看她不断张嘴要说话，于是俯身将耳朵贴近。

“别…找医官……找阿情……阿情……”

她的声音很微弱，奚畅他们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这才听清她的话。

奚畅听清了她的话，连忙点头，抬头对其他人道：“找孟婆！快去找孟婆！”

沈瞧他们闻讯，立马都跑出去找孟婆。

句芒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起来，抓着奚畅衣襟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渐渐快没了力气，“带我去……带我找阿情……”

“好好好，我立马带你去！你不要睡着！”

奚畅抱起句芒，起身往外跑。

一直不见应声的鬼医这才披上了衣服从房门里出来，只看到了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和破碎的木门。

孟婆一直都在奈何桥上，看着绵长的队伍缓缓移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旱烟。也不知怎的，从刚才开始，她心里就游戏人莫名心烦意燥，难以纾解，只能烦躁地抽着烟 。

现在那股心烦意燥更甚，已经开始慌了起来。

“孟婆大人！”

正心烦的时候，忽然听到桥的另一端响起了几个人的呼喊声。孟情心头一跳，那股心慌顿时变成了惶恐，手在不自觉地抖着。她按住自己发颤的手，敲掉了烟头，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奚畅踏着队伍中的鬼魂狂奔而来，抱着句芒终于找到了孟婆，朝着她跑去。

“孟婆大人，救救组长！”

孟婆首先看到的是奚畅，他怀里抱着个人，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不动。

等奚畅出了声，她才意识到奚畅怀里一动不动的人是句芒，一双美眸瞬间惊恐地睁大，“句芒？她怎么了？”

“救她！她让我来找你，你肯定有办法！”

奚畅噗通一声朝着孟情跪下了，他怀里的句芒整个人都被血染透了，心口处的窟窿让孟情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二话也没说，立马就当场施术给句芒治疗。

冥界虽有设立医馆，有无数医师医官看诊，可鲜少有人知道孟婆也会医术。奚畅开始虽对句芒让他们来找孟婆有些难以理解，随后便忽然领悟到了她的所想，顿时心中一酸。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竟还顾虑着这么多。

如今看到孟婆在熟练地治疗句芒以后，他心想恐怕私下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句芒已经来找孟婆治疗过多次了。只是这人瞒的真是极好，要不是这次出了意外，只能托他们来找梦情私下疗伤，这偌大的冥府怕是都没几个知道孟婆会医术。

唐笑将那些浑浑噩噩的鬼魂往边上赶了赶，给孟婆腾出一块地方让她给句芒疗伤。几个人围成了一圈，将句芒围在里面，提心吊胆地看着孟婆施法。

一阵治疗结束，孟婆额上已经冒了汗，收了势问道：“她让你们来找我的？”

“是。”

奚畅答道。

他现在丝毫不怀疑孟婆的医术了。

孟情闻言沉默了一瞬。她就知道，不论句芒在外面受了多重的伤，都是不肯让医官去治的，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从来不过问。只是从前都是小伤，句芒让自己治疗也说得过去，可现在她都伤得这么重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去找医官？

即便心中有着无数怨言，怨句芒任性不顾自己安慰，眼下也不是该责怪人的时候。

孟婆站起身，对几人道：“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得太过严重，这里不是疗伤的地方，都跟我回去。”

回去，自然是去孟婆住的地方。奚畅听从她的话，让几个人都跟上，抱着句芒跟孟婆去了她的住所。

句芒的血已经止住，人似乎缓过来了些。她一直都有意识，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可就是很困很困，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一路上一直在奚畅怀里重复呢喃着：“别伤沈云霄……别伤沈云霄……”

奚畅垂眸看着她，句芒一直没醒。

他抿住嘴唇，脸绷的很紧，抱着句芒的手在逐渐收紧。

都什么时候了，还去顾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