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们是被郑宛妈妈叫醒的,她给我准备了一整套新的洗漱用品,我道谢伸手接的时候胳膊险些没抬起来,从肩膀到胳膊都是酸酸麻麻的。回头看到床上还熟睡着的“罪魁祸首”咬咬牙,进卫生间洗漱。
门口郑宛妈妈喊我洗完去吃饭,我应声,刚冲了口水后背覆上了温暖柔软的怀抱,我身子一僵下意识往门口看,还好门是关的。抬头看到了肩膀上一张惺忪的小脸,
“早安。”
她点点头显然还困得很,但熟练得半睁着眼就开始洗漱,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很可爱。
“你胳膊酸不酸?”她问。
见我点头,她就真的上手开始给我按摩,“让我枕了一夜你都不知道动一动的?”
其实我也想抽回手,但见她睡得那么香,枕着就枕着吧。
我们吃完早饭出门,时间还很早,她要替我打车我没让,陪她走到了第一中校门口,一路上都在替我想回校该怎么办,直到我都坐上了出租她也没放心,跟我上了车交代注意。拦着不让人开,司机师傅本来急着做生意,被她一瞪愣是啥也没说。我看着好笑。
“如果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们老师说,推给我就好,反正我已经不是育才的学生了,罚不到我。聪明一点,别什么都承认,别倔,知道吗。”
我看着她,其实没听进去什么,只被她潋滟的眼睛所吸引。
“我的手机号码安安存的有。”
我点头。一定倒背如流。
“你……你离张洋远一点。”
我点头。当然,我已经有“家室”了。
她勾了勾唇角,似是满意了,拉开车门下车,车子发动我冲她挥手,已经开始想念。
直到车子开远看不到第一中校门,我收回目光,发现司机师傅从后视镜在瞄我,好几眼才开口,
“小姑娘都是初中?”
我嗯声,
“你们感情真好啊”
“嗯,我女朋友。”
“是,我知道,”
我眉毛一抽,心想失敬失敬,结果就又听师傅开口,“你们女生嘛,叫那什么闺蜜对吧,哎我女儿也有好多闺蜜,那你们怎么不上同一个学校啊,一起玩也方便。”
我尴尬笑笑不准备回答,“闺蜜”这词不错,挺好用。反正我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们。
回学校之后,意料之中的,我刚进教学楼就被班任叫走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那么严厉对我还是第一次,她问我要一句实话,一句可以让她拿去交代的借口,她当然也想帮我,可是先动手的终究是我,班级里都是有监控的,百口莫辩,我也不想辩。
班任气得眼睛都冒了火,手上握着课本,青筋暴起,一下砸在了桌子上,到底没舍得往我身上打。
她说本来这次物理竞赛的成绩可以让我得到一个市一高的保送名额,全泡汤了,甚至还会背处分。如果邢子健父母闹到了派出所,学校也会跟着倒霉。
我没话说。
后来就让我爸妈来了学校。从小到大,不是因为领奖而叫家长的,这也是头一次。
本来炸了毛的教导主任和校领导在见到了我爸之后哑了火,邢子健父母也被叫了来,说他儿子还在昏迷,叫嚣着要我们给个说法,一阵哭惨。
我看到妈妈欠了身向他们赔不是,在听到我爸爸承诺医药费全权负责之后,他们就露出了市侩无赖的嘴脸,得寸进尺、嚣张无礼。
我没见过妈妈这样欠身的,印象里她从来都是端正而优雅,爸爸的脊梁更是清傲从不曾低过头。而他们都在为了我向两个市井无赖赔礼道歉。我咬紧嘴唇还是眼睛发热。
但如果,他们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嫌我不正常,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会让我跟郑宛分手吧。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赌不起。最起码,让他们认为我叛逆冲动也好过知道真相。
最后,学校综合考虑,鉴于我品学兼优以及各科老师说情,且邢子健早就恶名昭著,抽烟逃课打架作弊,问题多多,他父母也知道,但更重要可能是看在了我爸爸的面子上,以我方赔偿他全部医药费并停课一周和通报批评结束。不仅如此,我爸还给育才捐了个图书馆,我的档案才能干干净净。
停课离校前,班任给我留了厚厚一摞卷子和题册,嘱咐我两周后的月考,保送的事让我好自为之。
车上,没开冷气却冷飕飕的,我不敢看爸妈的脸色。我们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邢子健住的医院。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大人世界的暗箱操作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但是邢子健父母的嘴脸我至今都难以忘去。
最后爸爸处理完手续,妈妈压着我的背朝邢子健鞠了个躬才出了医院。
到家之后,一路上没跟我说一句话的爸爸在沙发上坐下,第一句竟然是问我有没有受伤。我的泪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你从小没给我闯过祸,我女儿我清楚,没有原因动的手我是不信的。在外面不好说,那回家了能给我说说为什么吗?”
我抹把脸,摇头。
“我想你知道如果是你受了委屈,爸爸不会就此罢休,那个小子我不会饶了。”
“我没有受委屈。”
“所以为什么?”
我眼前模糊着,眼泪越擦越多,但我还是只能摇头。
妈妈把我抱在怀里擦眼泪,没再让爸爸问下去。
“高中想去哪儿上?”妈妈声音轻柔,我逐渐止住了泪。而提到了我的学习,爸爸脸色也好了起来。
“我会努力争取市一高的保送名额。”
“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跟爸爸说。”我点头,听爸爸又说,“这周停课,需要给你请个家教吗?”
“不用。”
“好。”
接下来一周,我就开始了休假模式,也不是,因为我不出家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吃和睡,更像是住院的那个是我。妈妈好几次叫我出去透透气逛逛街,我哪都不想去。
从一堆习题里抬头,我目光落到了无名指的戒指上。
从升了初中,妈妈就给我买了一部手机,本想着拿着手机的话,我住校她和爸爸联系我会方便,但学校不让带,而且我也没有想拿。每两周放假都回家,实在是没什么非要联系的。所以安安不知道我的手机号,郑宛也不知道。
我把手机拿出来,一阵犹豫,然后听到了敲门声,是林姨切了盘水果送了来,我道谢继续做题。林姨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抬头,她似是有什么话的样子,
“囡囡,歇一会儿再学哦~”
我笑着嗯一声。林姨在我们家十几年了,看着我长大。
“吃点水果休息一下的哦,一直看书眼睛怎么受得了的咯。”我点头,她摸了摸我的头,“别看林姨不问,我看得出来的,你爸爸没有生气的,水果也是你妈妈嘱咐给你切的,你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咯,出去走一走,一直学习身体会变差的,要听林姨的话的晓得侬~”
我何尝不知道爸妈怎么会生我气,从小到大爸妈什么时候对我大声过,连我哥的待遇都跟我不能比。可是我可以靠家里的一切,唯独成绩是我自己的,谁也帮不了我。
我也只有学习才可能有选择的权利,我想过可能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成绩好,有一天我就可以正大光明跟郑宛在一起。甚至,是不是我只要足够强大,那么爸妈不必再为任何低头,他们可以靠我呢。
我必须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学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