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同意？”

“没同意。”

“不过也确实，你这大病初愈，还是早点回家更好。”

柏十安想着校门口的炸串，怀念那暴爽的辣酱。

“放心吧，等我吃了，会在晚上十点把炸串的图片发给你，让你望梅止渴。”

“可恶！陈星茗你该死！”

柏十安奋起还击，敲了一下陈星茗的脑袋。

昨天复查的时候，明明医生都说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姐姐还管这么严？柏十安趴在桌子上叹气，唉，炸肉丸，唉，炸蟹柳，唉，炸鸡翅……何时才能与你们相见。

最后一节课是最最最最最催眠的语文课，好巧不巧，这节课还要上最最最最催眠的古文翻译，噫吁嚱，困死我也。

柏十安握着笔，头逐渐逼近桌面，笔尖在书上染出一个墨团。

陈星茗本来没有倦意，下课刚跟隔壁班探讨了一下柏千宁和梁司朗的绯闻，被各种八卦震惊，正兴奋着，但是瞌睡会传染，陈星茗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眼皮也沉重起来。

李晋出了名的火眼金睛，当然看到了这两个在梦里钓鱼的卧龙凤雏，于是敲敲黑板，故意提高音调：“这段文字有何意义？请陈星茗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陈星茗正在梦里复习一遍刚刚听到的八卦，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立马站起来，拿着书左翻翻右翻翻，抬眼瞟了眼PPT。

她一个字都没听，别说学的哪篇课文了，就连问题都没有听清楚。

本想寄希望于柏十安，没想到她也是摸不着头脑，慌乱地在书上寻找答案，陈星茗自认倒霉，垂下头认栽之际，余光看见了教室门口的梁司朗。

不只是她看见了，不少人也瞥见了。

梁司朗见状，连忙别过头，推了推眼镜，匆匆走回自己的班级。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喜欢联想一些私人关系。

一班、二班谁不知道两个人郎才女貌，私底下不知传出多少假绯闻，比如两个人在办公室做题其实是学霸式约会之类的、或者娃娃亲之类的。

还有人到处说，看见两个人检查风纪的时候悄悄牵手，闹了不小的风波。

“哇哦～～～～～”

所有人如点燃的煤气，一下子炸开来，都做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几个问题学生更是胆大地跳起来，高声喊道：“学习委员带头早恋了！”

“天子脚下闹事咯！”

“学习委员表面铁面无私，私底下玩得真花啊！”

“哇哦～”

李晋这么多年班主任，哪能不知道这些学生心里想什么，立马猛锤黑板，巨大的响声一下子镇住座下不安分的同学。

“人家每天律己律人你们睁着眼睛看不到？整天说一些没根据的闲话，有这点心思不知道做一些别的有意义的事？”

“吵什么吵啊！瞎起什么哄！”柏十安也激动地站起来，怒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

振奋的群众一下子呆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暴怒的柏十安。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

陈星茗连忙拉住她，小声道，“十安，别冲动，冷静冷静！快坐下！”

周玥垂着头捏紧校服的衣角，平时柏十安都是挺开朗大度的一个人，总是笑哈哈的，今天突然发起火来，周围几个同学都蛮照顾她，这种尴尬着火的情景，实在是不知怎么办。

李晋也吓住了，能在班主任发火的时候站起来发飙的学生，他还是第一次见。

柏十安心里的怒火久久无法平息，本来之前就一直很在意那些问题学生总爱找柏千宁茬的事，又遇上张拓扎轮胎、打人，她恶狠狠地盯着后座那些人，咽不下这口气。

后排的问题学生自然也没有当回事，该偷笑的还是偷笑，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把张拓当大哥，张拓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等张拓回来他们又有靠山了，又可以在学校暗地里横行霸道了，这些人打心眼里不把所谓的老师的乖学生当回事。

柏千宁还是一张冷脸，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十安坐下，”短短几个字，宛如一道军令，不容人反驳质疑，她瞟了眼涨红了脸的柏十安，接着说道，“老师您接着上课吧，就是同学之间开玩笑。”

话音未落，后座的混子又发出刺耳的偷笑声，说着不堪入耳的混蛋话。

柏十安被陈星茗硬拽着坐下，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柏千宁的背影，为什么她还是能这么沉稳，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吗？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像张拓那样的人吗？

困意全无，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星茗也低着头，既听不进去课，也不开小差。至少一半多学生都是这样，但硬要说两个学习委员之间的关系，不怕事的吃瓜群众仍然觉得肯定有点什么。

李晋依旧讲得唾沫横飞，柏千宁和另外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写下一行行工整的笔记，貌似对他们来说，学习是最重要的，重要到其他事都不值一提。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陈星茗立马去安慰柏千宁。

“没事，小打小闹而已，”柏千宁语气冷淡，整理书包头也不抬

柏十安看着柏千宁的侧脸，即便有再多的怒火，当事人都不当回事她又能怎么样？

“没事的，星茗，过段时间就好了，”她也只好安慰道。

陈星茗恨不得抽烂十安的嘴巴，这种事只会被心思不纯的人越搞越难看，根本不会好。

柏千宁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看样子照旧是去交班委日志。柏十安和陈星茗道别后，连忙跟了上去，结果一出教室门就碰到了此刻她最不想看见的人——梁司朗。

梁司朗推了一下眼镜询问道：“刚刚听你们班动静挺大的，出了什么事？”

“你二班四眼狗来管我们一班干嘛？好狗不挡路，滚开！”柏十安气不打一处来，撞开梁司朗快步离去。

柏千宁把班委日志放在办公桌上，正准备离开时，李晋叫住了她。

“千宁啊，你怎么样？”

“如果是刚刚的事，我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老师不用为我担心，我可以自己调节好。”

“这……那好吧，有问题直接来找老师，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好吗？”

“谢谢老师关心，不过我真的没有问题。”

柏千宁微鞠一躬，李晋本还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但是被柏千宁的话语和动作全部挡了回去，从事这么多年，他什么好学生没见过，像柏千宁这样的，是最为典型的把事情憋在肚子里的孩子。

容忍不是坏事，但是忍过头了，情绪憋急了，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他也眼睁睁看到过，自己曾经非常看好的优秀学生，一步一步堕落成社会的害虫。

柏十安紧跟在柏千宁身后，一直走到自行车棚，柏千宁回过头，“妈妈叮嘱过不要冲动，”责备的话似是一座大山，把人压进深渊。

柏十安委屈，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确实做得不对，那其他人难道就不比她错吗？

“不要跟着我。”

凛冽的风钻进了骨髓，从头到脚透心得凉，柏十安深吸一口气，鼻子发酸。

明明也只是想帮个忙，为什么这副态度，难不成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帮倒忙的。柏十安一抹鼻涕，在心里暗暗发狠，既然你不想让我管，那就不管好了！

柏千宁自行车蹬得飞快，她咬紧牙关，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里像火烧般滚烫，那些吵闹声仿佛寄生在耳边的蚊蝇，嘈杂挠耳。

她迫使自己把情绪往回吞，想跟妈妈打个电话的冲动愈演愈烈，可是妈妈很忙啊，工作太忙了，单亲母亲带一个孩子本就不容易，更何况双胞胎姐妹。

不可以让她太操心了。

柏千宁感觉到眼眶发涩，于是把眼睛瞪得老大，期望冷风能吹干耻辱的泪水，她不想和器材室那天一样狼狈不堪。

只要当这件事不存在就好了，只要当那几个人不存在就好了，只要自己一个人沉溺于功课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车轱辘转得有了残影，瘦小的孩子顶着寒气往空无一人的家前进，背影里满是不甘。

柏十安慢悠悠回到家，看着柏千宁紧闭的房门，想伸手去敲，但思索片刻后又退了回去。

说好不管就坚决不管！

柏十安也泄愤似的把自己的房门关紧，掏出练习册写作业，三下两下糊弄完后开始玩手机，打开了陈星茗的聊天框，一共三十二条消息，全是询问状况和安慰的话。

柏十安只说没什么关系，一切都很正常，然后假借洗澡之由去刷短视频了，刷着刷着便沉沉睡去。

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清晨，肚子的警铃甚至早过了闹钟。

柏十安洗漱完正巧看见柏千宁出门的一刹那，按照她的习惯，肯定又只喝了杯紫薯西米露就去学校了。

虽然妈妈总说早餐不吃好容易长结石，但是柏千宁那点小鸟胃一直以来都吃不下很多东西，或许是这个原因，才会比孪生姐妹更加瘦小。

小鸟胃这点跟柏清更像，准确来说，柏千宁方方面面都和柏清很像。柏千宁埋头学习不顾旁人言，和柏清在丈夫去世后投身工作没什么过大区别。

好像只有她十安置身事外。

冬季竞赛近在咫尺，谁都想拿个好名次，不幸的是张拓也会在不久后回来，而且听说他父母找了关系，会提前放人回来。

柏十安心情复杂，本来她就对竞赛不怎么上心，完全就是被老师威逼利诱、半强迫半自愿参加的，如果运气好能拿个金牌子银牌子，运气不好拿个铜牌子也不错。

但是张拓……

必须得提防着。

柏千宁正在为竞赛作最后冲刺，把近三年的原题反反复复研究了三遍，作文佳句背了整整半本。

如此忙碌，自然是没怎么和柏十安搭话。

梁司朗这个小人却趁人之危，在风纪检查的短短半小时内，和柏千宁谈笑风生。气得柏十安差点一头撞死。

自己的亲妹妹难道比不过外面的野猴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