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前正挑着瓷娃娃的一对男女听到后也尖叫着往旁边退。
周围人声嘈杂,掩盖住了尖叫声,但还是引得不少附近的行人看过来。
水云依担心引起骚乱,忙挥手安抚道:“别怕,大家别怕,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老板畏缩在摊子后面不敢上前,显然不信水云依的话,哆嗦道:“那,那是什么,咋还发光嘞?”
说妖怪,吓人,说神兽,惊人。
水云依一时想不出好的解释,只好瞎编道:“萤火虫?对!这里是萤火虫。”
“嗐!”老板又扬起他那殷勤的笑容,回到摊子前冲着沐城道:“我说公子啊,你这好端端的,怎么把萤火虫抓进袖子里了?”
旁边那对男女也好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沐城偏头看向水云依,一副等着看她怎么往下胡诌的样子。
旁边的摊贩吆喝着:“灯笼,灯笼,客官,看看灯笼?”
水云依灵机一动,道:“这不,过节了嘛,我们就自己做了个灯笼,有意思不说,还方便携带,哈哈哈哈哈!”
老板抻着脖子,盯着沐城的袖子看了又看,道:“活了这一大把岁数,我这还是头一次见有把萤火虫抓进袖子里做灯笼的,你们小夫妻可真有意思。”
老板话说完,水云依和沐城都愣住了。
水云依刚要开口解释,旁边的女子好奇地靠过来,笑着问道:“妹妹,你们从哪捉的萤火虫?”
水云依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随口说了个方位。
那女子挽着身旁的男子,娇滴滴地道:“相公,咱们也去做一个吧。”
男子怀里已经着大件小件地抱了不少东西了,他驼着背道:“娘子,那哄人的东西,咱不要,啊~”
女子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指了指水云依和沐城,道:“人家相公怎么就乐意哄着自己娘子呢?怎么,你不乐意?”
相公?娘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水云依听得脸颊发烫,她推开堵住她视线的沐城,侧过身朝那对夫妻道:“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话音刚落,那女子更生气了,朝她相公喊道:“你看,你看!果然,婚后的你对我都不上心了,想想没成婚之前,你为了见我一面,从那么高的墙上摔下来都不带喊疼的,现在就让你给我捉个萤火虫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愿意。”
说着转过身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沐城,对水云依道:“妹妹啊,你听姐姐一句劝,婚前一定要擦亮眼睛,可千万别被男人的皮相给骗了,一点点好都能感动不已,尤其是你这样貌,男人得上赶着骗你,你看看姐姐我的下场……你,你拽我做什么!”
那男子拉着她娘子就往外挤,边走边好声好气地求饶道:“祖宗!我给你抓还不行吗,我把萤火虫都给你抓回来,我……我……我给它抓绝种喽!”
两人挤入人流,老板看总算能插上话了,拿起水云依最开始看的那个瓷娃娃,道:“姑娘,我看你挺喜欢这瓷娃娃的。”
水云依伸手刚要接过来,老板笑着使眼色道:“你看你都有这萤火虫灯笼了,你不得给你的情郎也送点什么,交换个信物什么的。”
老板越说越离谱,水云依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彻底红了,慌忙道:“您,您别瞎说,他不是我情郎。”
摊子前围的人越来越多,含笑看向他们这边。
老板眨着眼表示了解,笑道:“你看你这小姑娘,还害羞上了,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公子,要不你买给……”
眼见沐城竟伸出手去接那瓷娃娃,水云依忙推着他往出走。
一边走一边回头朝老板道:“不买,不买,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们不买。”
两人并肩挤入人群。
冷静下来,水云依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她帮人家解围,结果人家在一旁开心地看戏。
她扭头愤愤道:“你为什么不帮忙解释,不解释就算了,还在一旁看戏!”
沐城侧过脸,嘴角压不住的笑意,道:“连萤火虫你都能想得出来,我想你肯定能应付,应该不需要我帮忙。”
水云依道:“怎么不需要,我需要!再说了,你难道不应该先感谢我吗?要不是我聪明想到了萤火虫,他们就真的以为你袖口里藏的是妖了,到时候这里乱成一团,万一发生踩踏,你罪孽大了你。”
两人不知何时走出了拥挤的人群,周围的摊贩都成了些卖兵器的,鲜少有人光顾。
沐城停下来想要转身回去,水云依在他身旁也没注意,鼻子狠狠地撞到了他肩膀上。
见状,她直接捏着鼻子假装受伤,语气无赖道:“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撞我,你看,我现在鼻子被你撞流血了,赔钱!”
沐城忙回头看她伤得严不严重,道:“明明是你自己一直走路不看路吧。”
水云依道:“明明是你突然停下来。”
她的动作太假,很快就被识破了。
沐城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角,伸手就要捏她的鼻子,水云依灵巧地往后一退,避开他的手,警惕道:“你要干嘛?”
沐城笑着道:“我看看你鼻子啊,它不是因为我伤得吗?来,我看看。”
“看什么看。”水云依捂着鼻子,虚晃地朝他一晃,道:“小心我鼻血喷你一脸!”
沐城道:“这么严重,那我更要看看了。”
水云依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沐城轻轻松松地扒开她的手,捏着她的鼻梁笑道:“我帮你捏住啊,不然血要流出来了。”
沐城捏着她手微微向上,水云依拍不开他的手,垫着脚使劲拽着他的手往下拉,气愤道:“沐城!你你你……你给我松手,松手!”
沐城不再逗她,笑着松开手。
水云依不甘心地揉着鼻子,明明是想戏弄他,怎么自己反被戏弄了。
见她一脸的不服气,沐城抬起手假装又要捏她。
水云依双手连忙紧捂住鼻子,威胁道:“以强凌弱!仗势欺人!传出去你面子往哪放啊!”
沐城认真想了想,道:“那只能灭口了,这样就不会传出去了。”
水云依:“……”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削铁如泥的宝剑!”
路旁的摊主鼓足了劲吆喝着。
水云依一溜烟跑到旁边的摊子,随手拿起一把剑,看都不看道:“这佩剑不错。”
摊主看终于有人光顾,兴奋地道:“姑娘好眼力,一看就是行家啊,这剑……”
水云依不知所措地站在摊子前,她就随手拿把剑怎么就好眼力了,这大哥是多久没开张了。
摊主大哥热情地展示着自己家的剑,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盛情难却,水云依只好在一旁点头附和道:“嗯,真是把宝剑。”
大哥觉得就这么看并不能全方位展示自己家的剑,直接上前舞了套剑法。
周围逐渐出现了鼓掌叫好声,刚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水云依又陷入了人流之中。
摊主大哥还没舞完,周围的看客已经就已经围上前挑桌子上摆好的佩剑了,冷清的摊铺终于热闹了起来。
眼见人是越围越多,水云依连忙转身,抬起胳膊勉强撑出一些空隙往外挤。
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抬头就看见沐城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外拉,有了助力,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挤出了人群。
“诶呦!”水云依拍着胸脯顺了顺气道:“谢谢,谢谢。”
沐城道:“我们往人少的那边走走。”
水云依点头道:“好。”
摊主大哥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声喊道:“姑娘,等等。”
水云依回过头,道:“叫我吗?”
大哥递上一把剑,憨笑道:“你刚才不是一直夸这剑吗,我看咱俩挺投缘,这剑就送你了,拿着。”
水云依本想拒绝,可看大哥那么热情,只好接过剑道:“多谢,不过钱还是要付的。”
水云依正要掏钱,大哥转身就走。
水云依揪住他道:“等一等,我给您拿钱。”
水云依一手持剑,一手揪着摊主大哥,大哥也往回拽着自己的袖子,嘴里不忘念叨:“姑娘,都说送你了不要钱,你别拉我呀,我还得赶紧回去做生意呢。”
水云依道:“我不能平白无故的收这剑,您稍稍等一下啊。”
水云依刚准备放下剑,好腾出一只手拿钱,另一只手反而先空了。
“这剑我们买了。”沐城将一锭金子放在摊主大哥手里,然后拽着水云依的胳膊穿入人流。
摊主大哥在后面喊着,眼前人头攒动,两人已不知所踪。
水云依想着刚才那个金元宝,心里盘算着,早知道她就租个摊子,专门给他卖剑,这可比替人捉妖赚钱多了。
沐城道:“要不要放花灯?”
水云依没听清,道:“什么?”
沐城指了指对面,道:“我说,要不要放花灯。”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岸边,河里飘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花灯。
岸边蹲着不少放花灯的人,有带着老人和孩子十几人的大家族,也有夫妻带着孩子的小家庭。
整条街都弥漫着团圆的气息,她仰头望向圆月,自己的家人又在哪里?
水云依双臂耷拉在两侧,嘟囔道:“月到中秋偏皎洁,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沐城买了花灯回来,随着水云依的目光望去,道:“你这样看,脖子不疼?”
“……疼。”
水云依转而低头,看到沐城手里拿着的花灯,粲然一笑道:“花灯,你什么时候买的?”
沐城递给水云依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向河边走去,道:“大概是在你思念家人的时候。”
水云依接过那荷花形状的花灯,步伐轻快,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家人?”
两人沿着河边的石阶坐下来,沐城道:“中秋不思念家人思念谁?”
说着看向水云依,笑道:“难不成?你思念你的情郎?”
水云依将剑放到一侧,满眼都是花灯,道:“我也得有啊,你难道没有看见我的周围都是上蹿下跳的小妖吗。”
水云依拿起花灯里的蜡烛,疑惑道:“诶?怎么没有纸条啊?”
她明明记得花灯里会放纸条。
沐城道:“什么纸条?”
水云依指着花灯里面,道:“就是写心愿的纸条,一般都会给压在这个蜡烛下面。”
沐城直接伸手化出纸笔给她。
看着沐城手里的一整张纸,水云依不禁笑道:“你没放过花灯吧?这么大一张纸放进去,哪还放得下蜡烛啊。”
水云依将纸撕成条递给沐城,道:“把愿望写在这张纸条上面,放进花灯内,然后在上面压上蜡烛,就可以放进河里了。”
沐城将笔放进水云依手里,道:“我没什么愿望,都留给你许吧。”
水云依笔端指着自己,道:“都给我?太好了,我的愿望可真是太多了。”
她将纸放在膝盖上,抬笔思索片刻,落笔而下。
水云依将写好的纸条给沐城,又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道:“我写了一样的,这应该是所有人的愿望吧,这么写肯定没错。”
沐城垂眸看去,只有九个字。
愿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他动作和缓地将纸叠成小块放进花灯里,道:“我所爱之人都离开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不像是说给水云依听的,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水云依想起先前看过的先魔尊京墨和先花神白芷的话本。
一个是魔界至尊,一个是天界上神,两人为爱结为连理,在凡间可谓是一段佳话,不想这一切都是天界的计谋。
仙魔大战之中,白芷为了天族最后的胜利给京墨下药,京墨因此法力骤减,魔族死伤惨重,白芷见状,心生愧疚,散尽修为才勉强保住魔族。
在以强者为尊的魔界,法力降低后的京墨难以令魔界众将臣服,从那时起,魔界便陷入了几千年无休止的内战。
传言京墨将自己的儿子扔下十八层地狱,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
水云依不敢细想,自幼丧母,在地狱深渊待了数千年的人,好不容易重见光明,自己的父亲又死在族人手里。
这何止是没有所爱之人。
水云依利落地将自己那张纸条也折起来放进花灯里,用蜡烛轻轻压住。
然后将自己的花灯放在沐城手里,骄傲道:“给你看个厉害的。”
沐城茫然地手捧两个花灯,水云依狡黠地一笑,清脆地打了个响指,蜡烛瞬间点亮。
沐城忍不住扬起嘴角,无奈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水云依比着手势道:“起码五岁!我以前和师父下山遇到小朋友的时候,都给他们变这个,他们看我的眼神可崇拜了,不过再小的孩子就不行了,他们有的会害怕。”
沐城将花灯放入河里,顺手拨了拨水将它们推离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