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游客NPC们所穿的黑袍，与人偶的袍子质感与设计都是相同的，简直像是等比缩小。

但是，NPC们的衣袍上却没有各色的宝石，也没有巨大的钻石，这和玩家们的人偶并不一样。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这些NPC的脸，这幅场景让人心生不安。但万屿唯却松了口气，得救了般站起身。

他一刻都不敢慢，赶紧动身，生怕流明还记着刚刚那些离谱的话题。

流明却已经玩得心满意足，限时乖巧地跟在万屿唯身后，无论万屿唯去哪个店铺打听，他都不会有异议。

但走在前面的万屿唯却主动问他：

“……哪家奶茶店？在几楼？”

流明眨了眨眼，唇角翘得更弯了些：

“唯唯愿意去奶茶店？”

“嗯……毕竟走丢的是个年纪小的学生，在走丢前光顾过奶茶店的可能性很大。”

万屿唯很小声地解释。他希望流明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为了流明才做出的选择。

但流明已经听不进任何的解释：“原来唯唯也很期待这次的约会啊，太好了！”

万屿唯：……

虽然嘴上不靠谱，但流明也没有耽误万屿唯的进度。他给万屿唯指了路，两人很快就到了五楼。

为了给其他的门店引流，大部分购物中心的五楼都会设置成餐饮层。

万屿唯看了一圈，这一层全部都是餐厅，恍然：

“哦……原来和生活区域的逻辑差不多……”

他在休息期被空雪与系草拉去买衣服的经历，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稍微补足了他生活经验严重不足的弱项。

“什么？”听见万屿唯的话语，流明少见地一怔。

万屿唯下意识地给他解释：

“就是主神空间的生活区域啊。那里不也是把餐饮店放到单独的楼层嘛？”

“哦、哦……”流明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点了点头：

“倒过来差不多吧。恐惧之瞳应该才是剽窃方，抄袭了现实世界的逻辑。”

他话里不屑与嫌弃的情绪太过明显，连万屿唯都听出来了：

“……你可真是讨厌恐惧之瞳啊。”

“那当然啊，唯宝也讨厌吧。”流明笑嘻嘻道：“至于我喜欢什么，唯宝也知道吧？”

万屿唯赶紧闭嘴，只恨自己刚刚多嘴是自讨苦吃。

奶茶店里只有一个NPC在。见到有人进店后便扬起笑脸，热情地招呼他们：

“欢迎光临！”

这个购物中心里，各个NPC都很热情啊……无论是保安还是商铺的店长店员，目前看来都是如此。

万屿唯将此点记下，走近柜台，浏览这家店里奶茶的种类和价格。

他可还记得成就里有“议价”相关的内容，如果能在打听女儿消息时顺便做一做成就，那就再好不过了。

柜台上一盏香薰蜡烛正摇曳着火光，与奶茶店非常适配的香甜气味随着烛火燃烧而四溢，绿植葳蕤，小立牌款式的品类清单上配色清新。

一切都可以看得出，店里布置得十分用心。

然而，立牌上的信息似乎并不齐全。

……咦，没标价格？

这家奶茶店的饮品种类很多，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后面都没有标价格。

万屿唯本来打算用积分在积分商城里换点现金，用来购买奶茶。他以为怎么都不会再出现第一个副本里、文具店那样的窘迫情况。

流明俯身单手撑在柜台前，噙着一点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万屿唯的表情变换。

肯定又是在觉得有意思了。

明明对着自己说玩笑话的时候一说就是一箩筐，在这种场合却又不肯帮忙。

如果是系草或者空雪的话，肯定会帮自己的。

察觉到自己在为这点而无意识地感到委屈时，万屿唯猛然回神。

……不对，不能这么想。

不能总是依赖于友人的好意，自己还是需要努力才对。

思及此，万屿唯鼓足勇气，直接问奶茶店店主NPC：

“请问，为什么没有标价格呀？”

“抱歉抱歉，牌子的空间太小了，写不下价格。我们以后会换个更大的菜单牌的。”

店长连连道歉，他的态度非常诚恳，万屿唯却越听越心凉。

写不下……明明奶茶品类的后面还有三四位数字的留白空间，店长却说是因为写不下而放弃了标价格，这奶茶的定价得是几位数啊……

“有想知道价格的奶茶的话，客人直接问我就好了。”

听到店长NPC这么说，万屿唯赶紧小心翼翼地问：“中杯的珍珠奶茶要多少钱呢？”

他特意挑了个看起来便宜的。

店主立刻回答他：

“大钱的话半枚，小钱的话十五张……”

说话间，他极为隐秘地瞥了眼万屿唯拿在手里的人偶，补充道：

“宝石的话，三颗就可以了。”

万屿唯一愣。

这个购物中心要求的不是现实中的货币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种货币？

大钱？小钱？宝石？

每种货币所对应的量词也不一样，再加上店长那分类假设的语气，可以得知这绝对不是同质同种的量词，而是三种互相独立、各有区别的货币。

按照正常奶茶的价格换算，小钱听起来最接近万屿唯所熟悉的购买力。万屿唯用积分兑换了十五块钱的现金，试探性的递给了店长NPC。

考虑到副本的一向挖坑，万屿唯也没抱太大希望，果然，NPC没有接过去：

“这是什么？我们这里不收这种东西。”

连最有可能的小钱也不是现实货币的话，已经可以确定，这三种货币全都是万屿唯没有的特殊货币。

……结果还是回到了一分钱也没带就进了店的窘迫状态啊。

万屿唯的表情一向藏不住事，NPC也看出了他的困扰，立刻猜到了是因为钱的问题。

但他的态度却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的动摇，依然热情饱满地笑着：

“两位客人是担心钱不够吗？其实在我们荣钻购物中心里，宝石也可以作为流通的货币使用。只要一颗宝石就可以支付这杯奶茶了。”

说话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万屿唯手里的人偶，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宝石原来是指人偶衣服上的这些。

万屿唯下意识地将握着人偶的手往身后放了放，试图让那人偶避开NPC的目光。

或许是直觉的作用吧，他第一反应就感到了不舒服，异样的违和感在心中骤然升腾。

再说，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

人偶是荣钻购物袋所附赠的，也就是说，人偶衣服上的宝石、是荣钻购物中心里每个顾客都拥有的。

所有玩家的人偶全都一模一样，都拥有着硕大的钻石和各色璀璨的宝石。

在这样的数量下，宝石们本该不再拥有稀缺的价值。可购物中心的NPC，为什么又会对这样普遍存在的宝石如此觊觎？

是宝石们有问题，还是这家购物中心有问题？或者，拥有着宝石与人偶的顾客们、才是不正常的一方？

这么一直追问下去，便又到了与副本核心息息相关的根本问题——

这人偶，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假设解答太多，万屿唯不敢先入为主地猜测。

他只觉得副本和NPC们的刻意诱导让他浑身不舒服，所以果断拒绝了店长的提议：

“抱歉……我们就不用宝石支付了。我们想打听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她……”

听见万屿唯拒绝支付宝石，店长NPC热情的微笑停滞了一瞬。

就像是精妙的假人在一瞬间出了错一般，原本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温馨氛围在顷刻间冰冷灰败，悦耳的旋律似乎在此刻走了音，变得阴森诡异。

“那你们不买奶茶了吗？”

店长NPC的真实想法与真实情绪，那些阴暗的贪念与丑陋的渴求，似乎在这一刻从表情的裂缝中漏出来了。

……好可怕。

看来，如果不是“顾客”的话，这家店的店长便不会回答问题了。

万屿唯只能回答：

“买的……我们会买奶茶的。”

听到这句话，店长的笑容便重新鲜活。

要不是刚刚骤升的恐惧感让万屿唯背后发寒，他几乎真的要以为只是自己看错了。

“那么两位客人，是要用大钱支付还是用小钱支付呢？”

拒绝了支付宝石的提议，万屿唯又没有这不明所以的大钱和小钱，他当然得考虑其他的办法。

幸好之前系草给自己做过完美的示范。万屿唯拼命的回忆当时系草的言行，有些蹩脚地试图模仿：

“呃，这里可以打工吗？”

明明是想模仿系草那样自然而开朗的说话风格，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却完全变了样，措辞变得粗糙又草率。

幸好这并没有影响到句意，店长的笑容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是很爽快地回答：

“我们店确实需要临时工。我待会得出去一趟，本来该值班的员工因为大门被封了也进不来……要是你们愿意帮忙照料店铺一小时的话，每人可以拿到50张小钱。”

50张，用来买杯珍珠奶茶肯定是够了。

万屿唯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下来：“好的，交给我吧。”

大概是因为万屿唯的身份在此刻从“潜在顾客”转变成了“同事”，店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总体还算是和蔼可亲。

他看了眼万屿唯旁边的流明，语气稀疏平常地问万屿唯：

“两个人才好看店，一个人做奶茶时，另一个人还能在前台继续招待新的客人。所以你男朋友也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