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算？”系草小声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里隐约有了点思路。

确实，如果回归现实世界的常识，修正答案前会先进行验算这一步骤。

“验算的话确实可以重置答案，不过还是得先想好怎么处理……”

系草本想追问该怎么避免第四位考生跟着报数。但他的问题并没能全部说出来，因为万屿唯刻意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用验算覆盖掉现在的答案，然后重新答题就好了。”

系草一愣。

他看见万屿唯向自己眨了眨眼，是在暗示自己不要继续问下去。

为什么不能问？是要瞒着谁吗？这间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要瞒的话，难道是要瞒着外面的那只鬼？

系草还没能全部想明白，却突然听到窗户处传来一声与拍打声不同的响动。

他和万屿唯同时转身看向窗户，发现在玻璃的最角落处，赫然多了一只耳朵形状的血印，在诸多手印之中格外突兀。

是那只鬼为了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而留下的痕迹。

系草只觉得寒毛直竖，仿佛看到了来自于那只鬼的森森恶意。

“你看，鬼在想方设法地混进我们的答案。”万屿唯小声地说。

但在这种超自然的存在面前，音量的变化不会有任何意义，顶多起到一点心理安慰。

低声唇语是没用的，传音喇叭也是没用的。

如果把计划说出来，鬼会抢在系草之前，占据万屿唯在答案里给系草留下的位置。所以万屿唯没办法直接告诉系草，待会具体该怎么做。

“系草，你待会一定要尽快跟上。如果‘她’比你更快意识到了，我们这个办法也得作废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很简单的。”万屿唯却笃定道。他看着系草的眼睛，突然格外郑重认真地说：

“这一路走来，我很感谢你，我很相信你……你也一定，相信着我吧？相信我。”

系草一愣。

在这种紧要关头，万屿唯居然会突然进行这样煽情的演讲？这样的话语简直不像是万屿唯能说出来的。

不，等等。这样的话语？

系草记得在记忆中的某个片段，自己似乎与万屿唯讨论过一模一样的词汇？但好像也并非是全然相同……

啊，原来如此！

系草恍然，终于理解了万屿唯的意思。

他努力掩盖自己的惊喜，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窗户。

耳朵轮廓的血印并没有变化，也还没有其他的动静，这代表着那只鬼还在认真地偷听屋里两人的对话。

应该没有被鬼发现吧？毕竟万屿唯刚刚那隐晦的暗示，在别人听来只是队友之间的鼓励而已。

意识到系草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万屿唯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屈指敲着答题卡上的第五处答题区，轻声道：

“这题的答案算错了，现在开始验算，重新报数。”

伴随着他的话语，试卷上那鲜红的“4”瞬间变得黯淡模糊，看起来马上就要消失。

验算确实可以覆盖答案，但重点是接下来的重新计算。

必须要抢在鬼之前，把答案留给系草。

“我是二号床位，还是由我先开始……”万屿唯小声地说。他能感受到自己如鼓点的心跳声，以及因紧张而干涩的唇角。

深吸一口气，万屿唯报数道：

“二。”

答题卡上却并没有应声而产生变化，第五处答题区那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4”只稍微扭曲了些。

“咚——”

万屿唯声音响起的同时，沉寂已久的窗户拍打声骤然恢复，原本停止增加的血手印突然又多了一只。

看得出来，18号考场的第四位考生没能理解万屿唯在做什么。

报数肯定是要从“一”开始的，这两个人类大概是以为报数必须按床位来，才会这样开头。

好愚蠢。好自暴自弃的行为。

她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激动地等待着他们交上答卷后，宿舍窗户破裂、自己可以进入宿舍的时机。

弹幕也对万屿唯的行为表达着不理解。

【唯在做什么？我没看懂】

【为什么从二开始报数啊？因为一号床位的打火机已经死了吗？可是这也没意义啊】

【这、这也没办法避免鬼跟着报数吧？】

【刚刚唯宝和系草说的那句话我真的觉得很耳熟，所以我去复习了一下回放，结果真被我发现了点东西……你们先看下去吧，我只能说唯宝真的yyds！（打算200积分）】

也就是在这转瞬之间，鬼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二？二？！

等等，这是陷阱！必须要快点挤进去，不然唯一的机会就——

尖利的急切的叫声还没能从喉咙间滚出来，就已经被另一道更快响起的声音覆盖：

“一。”

不是愚蠢，也不是自暴自弃，他们确实想出了避免自己加入的办法——倒数。

他们在倒着报数。

那个异瞳人类的床位号使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极大的干扰，他们甚至还瞒过了自己提前通过气，所以另一个人类的应答声才那么快地响了起来！

倒数和正数不同，正数可以无限延展，倒数却在第一个人报数时就决定了最终的个数。

如果另一人反应的速度再慢一点，哪怕再慢一秒，自己还是可以通过抢先报数“一”来获得答案中的一席之地。

但现在，这个“2”中不包含自己，这个答案已经彻底排除了自己的存在。

没能挤进答案之中，鬼痛苦不已。

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可恶！

怨恨与懊恼汇聚在声音中，她不甘心地嚎叫着。

“啊啊啊啊！”

伴随着窗外那凄厉的尖叫声，答题卡第五空处缓缓出现了清晰的血色数字，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2】

【成功了！唯宝好厉害！！！（打赏100积分）】

【wow好精彩，倒着报数确实可以提前卡死被承认的人数，让女鬼没办法加进来！】

【唯宝超棒啊啊啊啊！！！（打赏50积分）】

【其实隔壁有几个考场也想出了倒着数，但是都被女鬼提前发现，结果反而被女鬼挤掉了活人的位置。唯宝真的牛，到底是怎么瞒过女鬼又和系草达成共识的？】

【↑是因为唯的那句话有暗示，你们快去看进校门前的回放】

五处答案全部填齐，早就站在门边的万屿唯赶紧敲了门。

代表着提前交卷的敲门动作才刚刚做出，窗上交错的血手印与尖叫声都骤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外监考员的脚步声。

他打开门，宿舍里熄灭的灯也重新亮了起来。监考员接过万屿唯手中的答题卡，毫无生气的眼珠滚动着，很快就看完了答题卡上的五处作答。

“18号考场的成绩合格，恭喜你们。拿好你们下一场考试的准考证和餐券，下一场考试依然在宿舍楼进行。另外从现在开始，你们获得了2119宿舍的使用资格。现在你们可以离开考场了。”

万屿唯和系草终于走出了这间发生太多事的18号考场。

曾经吞噬了打火机生命的走廊已经恢复如初，万屿唯脚下的地板是坚实的，看不出任何的危险。

和语文考试时一样，万屿唯刚踏出门框，机械音便在脑内响起。

【副本完成度达到25%，奖励积分1000积分已发送。】

【恭喜您达成个人成就“初露锋芒”：直播间内在线人数首次达到1000人。奖励600积分已发送。】

【恭喜您达成个人成就“欣欣向荣”：直播间打赏累积额度超过3000积分。奖励100积分已发送。】

【副本内置剧情道具“▇▇的本子”已达成前置条件。】

听到最后的通知，万屿唯的脚步一顿。

系草明显也听到了这句特殊的提示，惊呼道：

“原来通过数学考试，是看到那本子内容的前置条件？”

他们赶紧把本子从背包里取出，翻开内页。

【写日记的时间：21:00】

只有第一页多出了这么一行歪歪扭扭的手写红字，后面的纸页依然是一片空白。

但只是这么一行字，便已经透露出足量的信息。

“果然，日记的内容会在熄灯前全部显示出来。和唯宝你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系草再一次地感慨万屿唯严密合缝的推理。

“唯宝你真的太厉害了！刚刚考试的也是，居然能想出用我说过的话来暗示我。”

在整个副本刚开始不久的时候，在万屿唯和系草刚离开文印店队伍的时候，系草决定了要追随万屿唯。

那个时候，系草给出的理由是：

“第一，我相信你。”

“第二，我很感谢你。”

万屿唯把两句话的位置颠倒，并不断地重复第一句话的关键字，以此暗示系草接下来需要说的答案是“一”，“第一”的“一”。

系草自己都快忘了这两句话，但万屿唯却牢牢地记到了现在。

“好感动啊，唯宝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系草一脸喜气洋洋地走向2119宿舍，在他身后的万屿唯却垂下眸。

当然会记得。

他人和自己之间的正向羁绊，以及因此而生的记忆与情绪，是万屿唯最为珍视的东西。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珍视，所以才会害怕，才会想要逃避。

万屿唯看了眼面前陆嘉的背影，那是充满生气的、能够向未来延续出无数可能性的存在。

……绝对不能因我而死，绝对不能因我而终结。

万屿唯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前，努力跟上系草的步伐。

也许是副本故意的设计，2119宿舍正好是18号考场对面空置的房间。

这间分配给他们居住的宿舍，与考场的陈设截然不同。

数学考试开考前他们也路过这里，那时他们隔着门上玻璃窗看到的明明是相同的四张床，但现在，房间里却变成了两张床。

床的规格比考场里的要大一些，从位置上看，每张床的边上都有衣柜以及书桌。这些家具看起来都很气派，衣柜又高又宽，书桌的桌面面积也很大，没有任何的劣质感。

房间似乎也比考场要宽敞得多，唯一共通之处就是被死死封住的窗户了。

在2119宿舍里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日记本显示的时间又太遥远。现在的时间还不到四点，因为提前交卷的缘故，他们突然有了空闲时间。

正好精神松懈下来后便感到了饥饿，检查完宿舍之后，他们便往食堂走去。

打饭的时候，万屿唯特地向npc要求饭少盛一点。

系草被他盘子里的菜量无语到了，皱着眉在积分商城扒拉了半天，最后递给万屿唯一罐可乐。

“死宅是不是必须要吃垃圾食品？”

“没那回事，你不要有刻板印象。”

说是这么说，万屿唯立刻双手接过可乐，眼睛亮晶晶的：

“碳酸饮料才不是垃圾食品，碳酸饮料是生命之源。”

虽然他很想喝，但因为副本成就的限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解馋。

他甚至继续补充：“要是有原味薯片就更好了。”

系草：“……”

他们俩打闹之间，空无一人的食堂终于陆陆续续又走进了几个其他玩家。

很快，有人在他们对面放下餐盘。餐盘里没有任何正经的饭菜，只有孤零零的一颗苹果。

“都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