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适应能力极强的物种,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就能完全适应新的环境以及形成新的习惯。
据那天已过去整整二个月,虽说和白衍成为了家人,但在相处中欤自觉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他也完全适应妖界的习俗,之前他原本还在为两族之间巨大的差异而忧愁,直到他真正到达妖都,才发现这里的生活环境、房屋等等都十分合他的意,就连妖族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也是连戳欤的心怀。
别看欤这样表面不动声色,事实上,内心早已汹涌澎湃,只不过他习惯了不露声色,而在这二个月里经过白衍的不懈努力,他学会稍露情感表达其想,只不过欤的其想也就那么几个人能懂,白衍算作一个,蜀黎一个,云叔和树加起来大概能算上一个。
再说回妖都的生活环境,大体上与人族相似,吃的、喝的东西也大差不差,只有一点不同:妖民需要完成祈愿任务。
这任务由人的愿望而生,换言之,信念越强人数越多,越容易实现,产生后由妖都的查选人进行筛选,筛选后的任务分散给祈愿树,再由祈愿树自选妖民去完成,而且为了让这套系统能够更高效地运行下去,新任掌权者也就是白家家长更是设置了大大小小十余个监察者。
而现在欤就在去领祈愿任务的路上,毕竟要入乡随俗,并且这次的任务尤为重要,关系到欤能否得到拜师机会。
他来到大树底下,是的,你没有听错,那棵参天大树的名字就叫“大树”,据白衍说,从他们先祖起就叫这个名,先祖应该是觉得实用,因此赐了个这样的名字,别的不说,这树果真如其名,白衍还说他们那个先祖挺混蛋的,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
“二长老。”欤向驻守的监察人员打招呼。
“真是年轻有为啊。”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的老者说。
二长老捋了捋自己长到拖地的胡须,不住地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越看越喜欢,能吃苦,能耐劳,重要的是长得好看,可惜是个怪物还有一群怪物累赘,不然当老夫的侄婿绰绰有余,可惜了……
向长者问好后,欤直径走向大树,把手贴上树皮,却迟迟没有作出反应,宛如死机的机器,等它咔咔运作两下就又好了,欤看着树蔓卷起一个灰蒙蒙的卷轴递到他手中,打开,这任务也没什么,所以欤不明白大树这次为何派调了如此之久,而且这次的期限也比白衍告诉他的要长,他先前的祈愿任务一般都是五天到一月不等,但此次足足两个月。
欤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这任务有什么隐情?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就可以向云叔拜师学艺,欤把任务纸收好,卷轴交给二长老。
步履匆匆,不出一刻便回到亭榭,这亭榭是他们在妖都的住所,依水而建,水中鱼百许,水上花百枝,皆花团锦簇。水边二三人晾衣……晾衣?待欤回过神来时,已经把二人手中的衣物夺过,他拧过衣服后,数落道:“这时辰为什么不去书堂。”
白衍瞅着树似鹌鹑一般,在一旁幸灾乐祸,却不料怒火烧到他这儿来了,“还有你,昨天吹风难受了一整天,今天就又来,还不长长记性。”
不得不说,冷着脸的欤还是挺可怕的,虽然和平常别无二致,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想想这就是白衍努力了两个月的成果,他还是挺怀念两个多月前那个拘谨的小欤,于是现在就有了两只鹌鹑。
“都说了这些放着,等我回来,你们……”欤看着俩鹌鹑,默默无语,“行了,先回屋吧。不过你,拿上书去堂里。”
树拿上自己的书,一步一步挪出这个舒适窝,上堂里念书去了,这就是当初白衍想到的好方法——开个堂,这个堂就开在亭榭里,专门由妖族德高望重的大长老给他们讲授人族生存技巧,包括防身、算术、种地、当官等等,他们之中除了欤都被白衍强制请去听讲。
他还针对孩子们的喜好,给他们安排了专修师傅,而对于欤,白衍当然也给他安排了最适合他的老师——云辰,只不过这老师稍稍顽劣,欤现阶段还处于拜师。
然而总有人不服安排,比如树,他似乎对知识性的东西提不起兴趣,宁愿在亭榭里待着,也不愿和蜀黎他们去书堂,白衍正考虑要不给树换个师傅,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总能走通的。
正考量着,白衍眼前出现了一张纸——欤的祈愿任务,他把这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满腹狐疑后最终确定了——大树干了这么久终于出问题了。
等白衍闹够了,把任务纸还给小欤,正色道:“这次我和你一起去。”
欤不明所以,“你哪次落下过。”
“说的也是。”白衍若有所思,“任务前得先去一趟莺莺姐那里。”
“知道了,我陪你去。”
“事不宜迟走吧。”
自欤回到亭榭不出半个时辰,什么也没干成,只单单晾了几件衣物,就跟着白衍马不停蹄地离开。
二人沿着羊肠小路来到一个竹院里,今个太阳当空,阳光正好,院子里晒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他俩隔老远就瞅见娮一个人在往院子里搬运药材,想打招呼,又怕吓着她然后把这摞比人还高的药材摔了,毕竟这些可都是琬莺姐的宝贝们,待娮把它们安安稳稳地放下后,二人才大喘粗气。
他们俩一面帮忙一面问:“怎么是你在打理这些,莺莺姐不在吗?”
娮挺直自己的腰板,“后山挖药草。”
白衍表示明白,那就直接去后山找,毕竟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反正白衍对那山熟得像自家院子一样,而且还有廿也就不存在什么迷路的情况。
三人共同把剩下的草药晒好,正当娮想伸个懒腰感慨一下时,就见白衍还在抱着一种黑不溜秋的草药,遮得还挺严实,她以为白衍找不到地方晒,刚想提醒,欤面前还有点空地,谁曾想到,白衍却先说道:“这家伙喜阴。”娮下意识朝白衍怀里看,很明显,“这家伙”指他怀中那草药。
“看来你专修还达不到要求。”
娮紧紧盯着他怀中那黑不溜秋的一坨,突然“啊”一声,急匆匆跑进屋子又急匆匆跑出来,手里抱着与白衍怀里别无二致的草药,把该晒的草药全部摊后,娮劫后余生道:“还好还好,要是让这宝贝晒伤了,我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严重了。”娮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白衍漫不经心地接着说:“可能今天的太阳都见不完整。”
娮很气愤,一场由白衍的嘴引起的大战马上就要爆发,而这时欤硬生生掐灭这燃起来的火花,“再不拿进去,可真就见不着太阳了。”
娮幡然醒悟,包好药材就往屋里走,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好似刚刚那个差点暴走的人不是自己,白衍拉着欤跟上她,然后就把欤自己一个人撂在娮这儿,兴冲冲去后山找他莺莺姐玩了。
原本欤想和白衍一起去,但却被白衍以“小欤奔波一上午了,需要休息”为由劝退,双方磨蹭许久,最终以白衍的坚持获胜,因此欤只得乖乖坐在竹院。
“别看了,都走远了。”娮整理着草药,头也不回的说,欤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娮还适应在妖都的生活吗?”
“还是叫十八吧,白衍带来的这个名字,还是等我适应之后再叫吧。”娮忙完草药的事在欤对面坐下,“都挺好,在这儿能吃饱,有厚厚的衣服,而且琬莺姐姐对我也很好。”
欤看着不自觉露出笑容的娮,默默点头,而后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开始密之尴尬,最终还是娮开了口,“没了?”欤听到后陷入沉思。
果然啊,还是这个沉闷样,娮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要出去一趟,两个月,他们就拜托你了。”
娮松了一口气,单手撑着脸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不是长姐应该做的吗。”
“嗯。”
……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他之前也不这样啊,怎么越活还越倒了,白衍是怎么能忍受和他天天待一块儿的,娮在心里抓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白衍怎么还不回来,琬莺姐也没去很远的地方吧?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不,白衍就跟琬莺一同回来,娮瞧见了天降救星,于是即刻逃离这个使人沉寂的地方,一把抢过琬莺的药篓,头也不回地消失。
自从白衍踏进房内,整只妖像蔫了的花一样趴在桌上,他把自己晒得通红的脸埋进臂弯。
“透个气。”
白衍依言把脸露出来。
“再喝杯水。”
喝过水的白衍总算成了半蔫状。
琬莺瞧着这一幕笑到:“姐姐让你戴帷帽,不肯,现在知道难受了?”白衍无精打采地反驳:“那个帷帽对莺莺姐来说很重要,不可遮阳。”
“再重要也只是一件物品。”
“承载感情之物就算再普通也不可儿戏。”
“好好,姐姐把它收好。”琬莺塞给白衍一个黄褐色药丸,“吃了能好些。”
处理好白衍的事之后,琬莺向欤招招手,叫他过来,“这是头疼的、这是发热的、还有这个是止血的……”琬莺一股脑全部塞给欤,也没考虑欤到底拿不拿得了那么多。
他瞅着自己怀里的药,每一个都用妖术贴心地标注了用处以及注意事项,这让欤很受感动,唯独一点就是这感动的分量越来越重,无奈只得向看好戏的白衍示意,谁知白衍不但不帮忙反而在拱火,“莺莺姐,你怎么只给小欤准备,我的呢?”
欤听到这句话,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他想到自己怀里这堆药翻了一番,从天而降落到他怀里,堆起一个比他还高出一大截的药堆,而他抱着这堆药歪歪斜斜地走着……欤瞬间打断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也不是说欤搬不动,他这两个月一直跟着云辰学习基本功,身子早已不似售奴所那般薄弱,用云辰的话来说就是从豆芽菜变成了根筷子。
欤纯粹是被它的数量吓到。
“姐还不知道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琬莺似乎也意识到药好像有一点多,“所以你的那一份也在这儿。”
欤悄悄松了口气。
琬莺帮他们俩清点完必带药材后,郑重地拍着欤的肩膀,“辛苦了。”等欤再把药材全装进储物袋,已然逝去半个时辰,见白衍的症状有所好转,二人向琬莺辞行。
“任务完成了就早点回来。”琬莺一手揉着一个小脑袋嘱咐道。
“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白衍寻求肯定般看向欤。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