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孙二眯了眯眼,抱臂,压着火气。
“目的。廖封将军之所以让我等攻打老骨山是为了开刃练兵,练的是我军勇武,而非智谋。那位姑娘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必然明了廖封将军的用意,这才把我军困住又予以教导。她若想对我军不利,大可直接让山匪夹击我军,我军已疲,又无高昂士气,且大多为新兵,对上山匪几乎没有胜算。
倘若我军后退等援军,确实胜算更大,更能保住性命,但一百人打一百人与两百人、三百人、四百人打一百人完全不同,其中会有多少人浑水摸鱼,多少人松懈,多少人在战场对他人抱有希冀与依赖,十之一二还是十之七八?不管多少,此般作为都是在断送那些人的性命。”
稍顿,林骁正视自己的野心。
“并且,同援军一齐打上山寨与我军单独打上山寨,哪一种能得到更多军功,哪一种能更得将帅赏识?就算志在活命,也应明白毫无建树的步卒之命最为轻贱,兵保将,无人保兵,若不抓住一切机会往上攀爬,那就只能次次做马前卒、垫脚石,又有多少好运能次次保命?唯有战不惧死,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一番话令孙二哑口无言,他移开目光,不再多言,算是默认林骁的说法,然是进是退保留意见。
王踵武则率先言道:“我赞同林骁提议,我军当进。”
“俺也一样!”郑直紧接着表态,并兴奋地挥了挥手中柴刀。
随后四人将目光集中在山匪的身上,山匪心中颇有数,立刻说:“算是答对,军情即是我寨目前只有五十来人在寨子,加之大当家一个领首,女魔头不会参战。”
“五十人,林骁,这仗俺们准能打赢!”郑直欢呼。
恐怕没那么容易,林骁示意郑直稍安勿躁,对山匪道:“这五十多人会与我军拼命,对不对?”
山匪低低地笑,回之:“没错,不单是寨中五十几号兄弟,山下两百号兄弟也都会拼命,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在场无人觉着山匪怕他们这支杂军,只能是怕被那姑娘杀死。
“啊?你们这么多人打不过她吗,还是怕你们大当家?”郑直抓抓头发,疑惑不已,“虫子是厉害,但你们人多,一人杀一只不就能杀光,总不能太怂,不敢杀虫子吧。”
山匪斥道:“你懂什么!那女魔头邪门得很,我们想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你想联合起来杀她,她在你动手前就能让虫子咬一片人,再告诉中毒的人,听话就能拿到解药,解药且得现制。谁不想活命,谁敢赌女魔头身上带着解药,况且唯一善毒的二当家被废,半死不活,大当家的命也被女魔头捏在手里,我们除了顺从她,哪里有别的法子……”
这山匪倒是委屈上了,怎未见他们杀人放火、强掳民女时委屈?此刻其性命被捏在旁人手中,不得不做新兵磨刀石,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在场四人没有同情他的,林骁收回将英也仅是因为此人配合,她不欲杀降罢了,以及他们得把活的山匪带回去,听李叔怎么定夺,进与退亦是。
不再耽搁,四人押着这山匪原路返回,山匪很是配合,不挣扎不偷跑,不知是不打算白费力气,还是依旧在遵从那姑娘的命令。
林骁实在很好奇那姑娘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整个老骨山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她与她同为女子又年纪相当,更让林骁迫切想与她结识,连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不爽都生不出分毫。
不多时与主军会合,李叔雷霆震怒。
“林骁、郑直、王踵武三人擅自离队,记大过,如不能杀敌三人以上,功过不抵,按军规处置!你三人可有异议?”
林骁嘴上回答着“没有”,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她没想到郑直和王踵武也是擅自离队……
接着李叔看向老老实实的山匪,在简单从孙二处了解情况后,他又言:“林骁、王踵武制服山匪有功,可酌情抵过。王踵武须杀敌一人可免罚,林骁则加上之前所犯军规须杀敌六人可免罚,除去你于林中所杀山匪,还剩五人。郑直,你两次违反军规,须杀敌八人才可免罚。可有异议?”
林骁纵眉,刚想开口为郑直说些什么,旁边的郑直即大声应答:“俺没有异议!”
“林骁、王踵武,你二人呢?”
她与王踵武对视一眼,答:“没有。”
李叔点点头,继续道:“林骁,上前,将你的想法尽数道来。”
于是林骁收拾好心绪,站在李叔旁边,面对众同袍,将在林中对另外三人所说的话复述一遍,吐字清晰,清脆嘹亮。
末了顿一息,扬声接一语:“进,斩敌首,夺军功,磨血骨,催胆生,来日征战心不怯,稳握器刃搏性命。一人进,当孤勇。十人进,当合勇。百人齐进,当威勇。聚全军之勇成锐锋,撕裂敌军之腹,使敌骇,我军当所向披靡!”
原本士气低糜的众人为此番话点燃热血,随郑直举刀高呼一声“我军当所向披靡”,众齐刷刷高举武器,齐喊:“进!我军当所向披靡!!!”
至此,士气如惊涛骇浪,碾碎胆怯与惊惧,众士之目尽望前,已成可战之军。
林骁扬起嘴角,一股豪气于胸膛顿生,她似乎摸到一点“将”的门槛,不禁手握拳,将此灵光抓牢,铭记于心,又闭目一瞬,安定激荡之血,不骄不躁。
她且未忘此军之将非她,转身抱拳向李叔行军礼,恭敬道:“请征卒训教。”
此一番激励士气又不骄傲不自居将上令李叔眉眼舒展,满目赞赏,他拍拍林骁的肩膀,夸一句“做得好”,旋即上前一步,众安静,他肃声教导。
“军制以伍为基,五人成伍,互相担保。择一人为伍长,掌伍之静动。当下,我军虽新老掺和,未作正式编配,但临战在前,当暂编配成伍,以便组阵作战。接下来一刻之内,各找熟信之人成伍,择出伍长,伍长上前来报,明白否?”
“明白!”众应,即刻行动。李叔则再审山匪俘虏。
林骁自然是与郑直、王踵武二人结伍,郑直又寻到落单的两人,正好是之前被王踵武夸过跑得快的何起与孟乘龙。他们没有拒绝郑直的邀请,哪怕加入这支伍必是要被编入前军,还得帮伍内三人完成他们的杀敌数目。
只是五人聚一块颇是尴尬,王踵武腼腆不语,林骁与他二人不熟,不知说什么,最能说的郑直倒是一直嘴没停,极力在帮新伙伴融入伍,可惜不仅没有让气氛和缓,反倒越来越尴尬,因为国字脸豆眼煞是憨厚的何起接不上他的话,十四岁生得很高的孟乘龙又有点沉默寡言。
说来孟乘龙长得真是高,十四岁,只比林骁大一岁,却比十五岁的王踵武还高不少。王踵武本就有六尺八寸的身长,让林骁颇是羡慕,这孟乘龙起码七尺四寸,简直让她望尘莫及。放眼望去,新兵之中属孟乘龙最高,放到老兵里都是显眼的。
而五尺的林骁仅比最矮的十三岁新兵高一点,她难免有几分不甘,便不自觉压过郑直的声音,好奇地问孟乘龙:“孟乘龙,你怎会如此之高?”
此话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完全不知尴尬为何物的郑直跟着惊叹:“是啊,你好高,好厉害。”
孟乘龙挠挠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回答:“我没做什么特别的,家里人高,我也就长得高了点。”
闻言,林骁耷拉下脑袋,有点蔫,她不知道亲生父母高不高,连他们的样貌她都不知道……
孟乘龙似发觉她的苦闷,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听我爷爷说他以前也不是很高,在十五岁之后突然拔高了,许是我爷爷那时候家里因为一场胜仗多了好些钱粮,我爷爷吃饱了,干活有力气,就不知不觉长高了。”
“也就是打胜仗、吃饱、多干活就能长高,对吧?”郑直总结,看样子同样不满意当前身量。
孟乘龙点头,说:“应该是,我爷爷说乾阳儿郎矮不了。”
那不是儿郎,又兴许不是乾阳人呢?林骁暗叹,倒不气馁,她始终认为事无定数,现在她不高,以后未必也长不高,不是男子,不是纯粹的乾阳人又如何,她可以去做世间第一女将军,亦可以有不输男子的身量,只要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林骁?”
被郑直唤回神,林骁抬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三人,微微扯动唇角,问:“怎么了?”
“俺们想让你做伍长。”郑直的眼神透露出担忧,“你没事吧,林骁?”
“嗯,没事。咱们一定会是最出色的伍。”林骁恢复常态,让四人松了口气。
“我去上报征卒。”
撂下此话,林骁收敛杂思,走向李叔。
很快一刻过去,李叔将所有伍三分,分左中右三军,中军八伍,左右军各六伍。中军四伍一行,纵深为二。左右军两伍一行,纵深为三。老兵之伍有六,其三作中军前军之三,余三作左右军前军,林骁伍作中军前军之四。
伍采用四方阵,即伍长在中,四人成方,前二后二,短兵在前,长兵在后。看着好像留了很多缝隙,很容易被敌人冲散分割,实际也确实如此,这不是个利于队齐整的阵型,而是利于单个伍不散又攻守兼备的阵型。
如林骁所想,李叔告诉众人:“战时以伍为本,伍不要散,中军为锋前推,左右两军要帮中军防住从侧面攻来的敌军,尽量不要被敌军冲散以致阵型割裂。如果队的阵型被割裂就以伍作战,伍的阵型绝不能割裂。”
言罢,他让众人列阵,由于道路宽窄有限,故而左右军排在中军之后,到了开阔地再从两侧“展翼”向前。
阵成即前进,必须赶在天黑前抵达半山腰的山寨并结束战斗,否则天黑作战,他们胜算更低。
只是有一点让林骁十分不解,为何要带着这山匪俘虏一起行军?若说怕山匪泄露他们的部署,说实在,这阵型是明摆着的硬拼阵型,敌军知与不知皆无碍。实在是怕,李叔大可杀了山匪,何必带一行军累赘,要是这山匪突然暴起伤人制造混乱,岂非不利?
要说怕前方有陷阱,拿俘虏探路,其实无甚必要,他们本就劣势,又处于一线天,敌军真想使阴招,大可直接从林中隐道在他们士气全无时偷袭,何必费布陷阱的功夫。
疑惑持续到临近小路出口,李叔让大军停下,旋即下达了一道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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