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斐看了宋泊远一眼:“他救了我奶奶,我一定要向对方说声谢谢的,所以我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表达了我的感激之情,电话那头的他对我说:别担心,也不要慌,慌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已经很坚强了,坚强的女孩儿是会被幸运眷顾的。”
他的声音醇厚有力,安抚了当时她的慌乱无措,他像阳光一样熠熠生辉,来了又去,匆匆一面,短暂却难以令人忘却,在陌生的环境里给予莫小斐最重要的帮助,那是她人生里感受到少有的善意。
宋泊远忽然心跳快了两拍:“那张名片你还留着吗?”
“没有,早找不到了。”
莫小斐没有撒谎,那张名片在M国搬家的时候弄丢了,只是电话号码牢牢记在她心里,至今没忘。
宋泊远追问:“所以,你是因为那个人才选择去普林斯顿的?”
“可以这么说,因为他,我对普林斯顿充满了好奇,我想知道他要去演讲的地方到底是所什么样的学校,才能和这样的人有关联,那时候我年龄还小,他是我当时见过最特别的人,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放弃了保送,我要去考普林斯顿,老师很不理解,劝了我好久,她说就算我考上了,若是不能获得奖学金,我也很难在国外生活,甚至还让我奶奶劝我,但我坚持,我相信我能考上,奶奶从来尊重我的任何选择,她也相信我,幸运的是我考上了同时获得了奖学金。”
莫小斐说的轻松,却不难想象这背后要付出的努力和坚持,为了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人,她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你……喜欢他?”宋泊远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觉得不能用喜欢来定义,他是改变我命运的一个契机,他的温文尔雅、热心善良启发我想要去见见更广阔的天地,想要去接触更多不同的人,他好像逐渐变成了我追逐目标的动力,我在国外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想到也许再坚持一下,未来我就机会见到他,那么一切困难就如春风扫过阴霾一样变得不重要了。”
彼时不是喜欢,但不代表现在不是,经过这几个月日日夜夜的相处,有些东西已经在莫小斐的心里悄然变化,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那你后来见过他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宋泊远却还是要问,他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见过,在好几年以后的S市。”
原来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天啊,他竟毫无察觉,一个人从未察觉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竟然能忘得一干二净。
宋泊远喉结滑动,不知是咽下了惊讶还是涌上了悸动,一时间滋味百转千回:“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呢,之前不还有他的名片吗?”
“想过,可每次拿起来那张名片,犹豫半天,却又作罢了,因为我知道,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人生,那一次相遇,在我人生里的重量和在他人生里的重量也截然不同,对我的意义重大,对他却未必,他或许早已忘了这件小事。”莫小斐转头看着宋泊远:“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不记得了。”
“我……很抱歉。”宋泊远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莫小斐不那么失望。
“你为什么要抱歉?你不记得很正常,放心,我并没有失望,还记得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要帮助那位拾荒老人吗?即便你已经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身上都没有一毛钱了,还要尽所能的去帮助别人,我当时想这就是你,永远不会变。”
他的温柔善良没有变,让她不能忘记的,一直都不是他的帅气模样,而是他的品行,即便他自己身处旋涡,正经历着亲人的残酷伤害,却依然对别人保有善意,想着为别人做些什么,即使对他叔叔们,他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采取迂回的策略,希望他们能尽早醒悟。
遇见这样的他,她的心怎么会不柔软下来呢,也许这段时间和宋泊远的相处就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已然很知足了。
宋泊远已经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原来她从那么早就见过他,可他却忘记的一干二净、毫无印象,还以为她救他的那天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后来知道她是Molly后,就以为在S市那次是两人的初次见面,现在好了,原来更早在B市才是真正的初次见面。
她救他、她对他的照顾、她对他的迁就……所有的所有,现在都有了解释。
“你在那里面的日子,受委屈了吗?”
宋泊远指的是在监狱里的日子,莫小斐明白,可她无意多说,那些已经过去了,和宋泊远无关,不需要他来承担这份愧疚:“没有受苦。”
怎么可能没有受苦,如果真像她所说的没有受苦,那她的膝盖又是怎么回事,一个投行的精英忽然入狱成囚,这巨大的落差,她到底是如何承受下来的?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宋泊远不敢想。
“小斐,我很抱歉现在才知道这些,我……”
他想抱抱她,可他以什么身份给这份安慰呢?
“我说过了,和你没关系,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我的经历都是我应该过的人生,我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你有你的人生,你不需要对我经历的苦难说抱歉,那些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反而是我要谢谢你,因为你,我的人生确立了新的目标,并且你就像符号一样激励着我奋进,如此强大的动力促使着我实现目标,是多么酷的事情,没有你,或许我根本不会去对面的世界看一看,不是吗?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我很满足。”
宋泊远眼里的莫小斐一直这么沉静安稳,清醒理智,平淡而知足,是是非非分得十分清楚。
一开始宋泊远觉得莫小斐很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只有气质好,可渐渐相处下来,他发现莫小斐极具吸引力,她有安稳人心的力量,不管宋泊远心情多不好,只要和她坐下来说说话,好像一切都能释然,甚至有时候两人不说话,各忙各的,只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心里就很安稳,宋泊远也说不来这是为什么,他自认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独自承担,从无畏惧,可在这个小小院落里,却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暖和宁静。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宋泊远这次说的是跟我走,和宋氏没有关系,这细微的差别,莫小斐听出来了,可是……
“我在这个渔村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现在回到这里,回到有我奶奶的地方,这是我的意愿,你这道光曾经照亮过我,我也已经实现了目标,如今不想再追逐了,人心都是贪婪的,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变得患得患失,那种状态,一定是我不会喜欢的,以前的我太累了,不断逼着自己前进,现在我想歇歇,平和的过我往后的人生。”
宋泊远垂下眼,明明知道莫小斐不会同意跟他走,但总不甘心,想再问一遍。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环境不同、生活不同、理想不同、责任不同,最最重要的是莫小斐已经不想过那种费尽心思交际应酬、审慎恪守的日子,她想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