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幕就像一张网, 罩在布塔里亚国之上。www.zuowenbolan.com晚上雪难得停了, 厚沉的云层挂在空中, 将天染成灰黑色。

绝大多数居民在这个天气依然选择闭门不出, 条条长而宽的街道空荡得惊人。

被刻意放轻轻的脚步声隐藏在这个像是浸在摇篮曲中的国家里, 在路上一晃而过, 快得像是微风拂过枝桠般的错觉。

一团巨大的黑影投映在白雪堆积的地上, 从远处望去，方方长长一片, 看不真切。

刷———

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没发出一点声音，那片黑影就被切成两半, 从中间裂成两片向两边倒去。

物品倒在地上，挤压积雪发出松而细碎的声音。

黑色的马丁靴踏着雪地稳稳落地, 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云筱收了刀弯下腰，把两片物品拼接在一起。

——是他们下午在房间窗口看到的那本书形幻象产物。

“生命力消失但是产物保留吗？”她在书的封皮上抹了一把, 覆了一层的雪被扒开，露出上面短短一行书名，“……什么玩意儿？”

“珍是个渴望知识的孩子。”苏景珩提醒道。

云筱：“……”

她把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却意外地在其中一页发现了一枚书签。她动作一顿, 慢下速度把这一段的内容仔细翻了一遍。

这本书很厚，书签所在的地方是在前半段。云筱粗粗看了看, 没有找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便也失了兴致。

她啪的一下合上书，这才把目光放到书签上。

这整个书不算很新, 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老旧的封皮又大又宽，但是书签却小而精致。

铂金雕花的签子只有巴掌大小，在底端穿了个小孔，系了一根红绳。

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景珩跟着蹲下来，凑近打量片刻后轻声嘀咕了一句：“奇怪……”

幻象产物作为一本书，同时自带书签也很正常。问题是这两样东西风格太不搭了，反倒像是珍在看的时候自己加进去的。

云筱的第一反应也差不多，只是还有些搞不明白：“也说不准。你想想，珍的家庭条件……用得起这种书签吗？”

苏景珩沉默片刻：“用不起。”

如果真的是珍自己的，那对她来说一定算得上一件贵重物品。

但若真的是重要的书签，不至于放在这里夹着，被这本书带着满国家跑。

“也是。”

云筱一翻手，将书签收好后起身。黑暗中，她和苏景珩一人抓着一半的书，把这个已经不会再动的幻象产物拖进巷子的积雪堆中埋好，这才起身离开。

一旦开始有目的性的找，效率就要快上许多。

一路上，他们零零散散撞见了很多幻象产物。云筱掂量着两个人的能力，挑挑拣拣选了些较弱的对付，一晚上下来竟也收获了不少类似于书签一样的小玩意儿。

怀表、餐具、衣服……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惊讶，渐渐变得麻木。

云筱把这些东西一一叠好收好，塞进包里，偏过头把脑子里的猜测说出来：“我觉得我们想多了，这些东西跟珍应该也没有太多关系。”

单单一个书签还好说，可每个不同的幻象产物中都有这么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总不可能是巧合。

大概率跟幻象有关。

说不定，还涉及到最终的通关方法。

“我原本想的是，消除一切的方法不是把这些东西都灭了，而是要把维持幻象的燃烧的火柴熄灭。”她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又低下头陷入沉思。

现在想想，如果真要一字一句抠原文，也确实有些问题。

熄灭火柴只能让看到的幻象消失，而如果幻象真得具现化到了现实生活中……他们就得把最开始那根火柴灭了。

而他们一路过来打过来的这些幻象产物，多半却是真死了。

“不一定要灭火柴，直接暴力解决也可以吗？”

云筱垂眸看着玛格丽特给的那盒火柴。

苏景珩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战利品沉甸甸的有一整袋，他说不出什么阻拦的理由，只好将袋子拎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又看了眼时间：“回去再说吧。”

……

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太偏，尤其是到了夜晚，比想象中的危险许多。果然，还没等他们离开，几道人影在不远处的街上一闪而过。

速度很快，动静却不小。

两人对视一眼，贴着墙跟了上去。

路边站着的是三个玩家。

两位第一批失忆的玩家，以及……姜杭。

看这架势，多半是在谈判。姜杭和邓秋应该是把她下午提的合作放在了心上，虽然这家伙面上看着很欠，但是办事还算靠谱，不用她来担心。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别的玩家碰上过。

云筱抛开多余的想法，拉着苏景珩离开了附近。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上去影响比较好。打乱计划不说，若是被第一波那些玩家发现可就糟了，凭添麻烦。

大晚上的她可不想像昨天的朱彬一样被追着跑一圈。

好在回斯格劳斯街的路意外的顺畅，什么人也没碰上，一路寂静无声。

和苏景珩并肩在墙面阴影的延伸中往前走，云筱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苏景珩一惊，还以为周围有危险。他四周张望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姜杭？”

云筱在黑夜中颔首。

苏景珩：“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听云筱和江邻以前的描述，他一直以为姜杭会是一个沉稳寡言的人，而今天见到真人，却觉得这位曾经的天榜第十更像个……二世祖？

云筱：“他今天说的有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姜杭虽然是开玩笑，但不代表真的没人这么想。常年稳在天榜第七的她突然找了个同伴，还是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眼红不屑的人不在少数。

她知道只要给苏景珩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冲得更前面，可是别人不知道。

云筱虽然很庆幸苏景珩是她的同伴，却也不希望他在其他人眼中被“lark的同伴”这个框架钉死。

他该有自己的名气，以自己的实力在别人心中树一个撼不倒的地位。

于是，赶在苏景珩开口之前，她抢先话锋一转：“不过有几点也没错，你在别人面前确实话太少了。”

苏景珩一时间没听出她语气的差异：“我们俩谁说不都一样的吗？”

他这种完全把她当自己人的话听得云筱心里一软，她轻咳一声，这才找了个委婉一点的表达方法道：“不一样。”

不一样。

“我在他们眼中是lark。”她摩挲着手指，“你在他们眼中不一定是panther。”

她说得隐讳，苏景珩却瞬间懂了。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寒风从街道的尽头直刮而来，呼啸喧嚣，却没有那种彻骨的冷。雪地松软舒服，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人并肩的姿势不知不觉岔开了些，身影在街道上拖出一串乱而不杂的脚印。

苏景珩突然发觉，这是他跟云筱呆在一起时最喜欢的位置。

她的斜后方，距离又不远。

他能和云筱看到前方无二的景致，又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她。

突然的安静让云筱有片刻的无所适从，下一刻，苏景珩的话顺着风落到了她的耳边。

“我知道你希望我成长为和你一样锋利的一把刀。”

云筱脚步顿住，她旋身看着一起停下来的苏景珩。

“我的想法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同。”苏景珩嘴角弯起，神色却无比认真。

“刀再好，也有磕碰的一天。与其作为一把刀，我更想——”

“我更想做你的刀鞘。”

***

他们这边一路顺畅，这个晚上却并不算安宁。

三大公会那边倒是还好，虽然在面对幻象产物的时候时常判断失败，或是有小失误，但好歹没折损什么人手。毕竟都是经验丰富的队伍，一晚上下来也都慢慢有了和云筱他们相同的发现。

反倒是第一波玩家那里事情比较多。

那些玩家都失去了记忆，彻彻底底地把自己当成了布塔里亚国土生土长的居民。不过尽管对云筱他们这些外来客感到排斥，对同是“布塔里亚人”却友好得多。

真正交涉起来容易，也不会动不动就起杀心。

问题出在姜杭和邓秋身上。

面对曾经的队友，一起搏过命的玩家，两个人很难拿出全然陌生人的态度去结交他们。

这也多多少少是之前两个月中，他们有意无意避着这些人的原因。

好在这第一波玩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国家的人，他们一听到姜杭阐明情况，就干净利落地站了队，反而把做好准备劝说一个小时的两人弄得哭笑不得。

这群玩家并不一直呆在一起，喜欢在整个国家到处晃。珍也是抱着一颗想拉拢他们的心，所以全部的幻象产物看到他们都不会动手。

姜杭和邓秋两个人一路以斯格劳斯街为圆心画圈，在西北南三个方向地毯式搜寻，也确实遇到了不少。

时间一晃到了半夜。

时间紧迫，他们在西部选择了最宽的一条路进行探查，这条路贯穿东西两边，在平时应该是条繁华热闹的街。

路上安静得不行，两个人都快要放松一些，却在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

动静不大，像是人压着嗓子挤出来的声音。姜杭的身体条件反射性地紧绷起来，他戒备抬头，看到一个金发小男孩，单手撑着半开的窗户，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

原生居民？

姜杭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见他没反应，小男孩有些急了。他把窗开大了些，手不再掩着嘴而是稍稍抬高了声音。

“大晚上的外面很危险。真的是，怎么最近一个个都喜欢往外跑。每次开个窗都能见着些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