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尊守卫重重倒下的的时候掀起巨大的风, 原本干净的草坪早已经变了模样。www.xinghuozuowen.com
只剩下破碎的树枝与一个个砸出来的坑。
打赢其中一个守卫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所有人的状态都不算好。本来在迷宫里就折损了将近一半的玩家数量又是一个锐减。
玩家们的心情没有因为打赢了半场战斗而变好。另一尊守卫完好无损, 而道具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在听完云筱之前那句话后, 苏景珩脸沉得可以滴水。
他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本能地不想去听。
「替身娃娃:抵一条命。」
这是野天鹅副本里, 王后艾丽莎最后用荨麻织出来给云筱的。这种保命道具, 即便是放眼整个玩家群体,都是很少见的。
云筱一直以为她会留到实在撑不住了再用, 或者干脆不用,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用来主动冲上去送死。
他们打不过这两尊守卫,只能找点投机取巧的方法。守卫不会感觉到累, 但玩家已经明显疲惫不堪。
要是再拖下去,对他们来说绝对愈发不利。
想要到城堡找人, 要么堂堂正正打赢。
要么,溜进去。
富贵险中求。
苏景珩一番阻止的话在见到云筱不似开玩笑的眼神后统统卡了壳,却还是在她冲过去找whale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袖子。
“这边我想办法帮你拦住,到时候海螺联系我。”
他知道云筱有多想脱离游戏,也知道这个方法非她不可。
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要是艾丽莎给的道具不管用, 或者心里没底,就回来, 我们再想办……”
话还没说完,就见云筱突然后退几步,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所有的话被堵在了口中。
四周是没停的战火, 狂风将云筱的头发吹得散乱。
这个吻一触即离。
她的眼里满是笑意,松开苏景珩的手,弯着眼睛说:“放心。”
……
云筱找到whale的时候,他正靠着一边的石头歇息。周围人都受了很重的伤,草地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whale看清来人后眼前一亮:“有什么计划吗?”
另一边守卫的攻击还没停,大地一震一震的。云筱没太多时间跟他解释,直截了当切入正题:“灯给我。”
之前在进迷宫之前,易元嘉为了以防万一,把那盏奥利的油灯交给了whale保管。
whale语气里没太多惊讶,只是稍微顿了顿就翻出来给了她。
这盏油灯在刚刚跟雕像战斗的时候一直被他好好收着,一点都没有破损。
“你打算做什么?”
油灯只有巴掌大小,云筱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收进了包里,确保不会被压倒后才松了一口气。
“想骗一回人。”
whale:“?”
云筱:“待会不管出什么事情,千万别来帮我。”
玩家真正空出来休整的时间不长。为了保证安全,他们仗着人数多能拖就拖,分了好几组轮着喘口气。
云筱接过灯后没打算停,直接三两步冲回了战局。
她一路经过不少认识的人,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一手抽出唐刀,顺着守卫的武器直跃而上,随便找了出薄弱的衔接点大力砍下去。
路茗被她这个样子惊呆了,远远地喊了句:“别凑那么近!”
云筱丝毫没听,翻身落回地上找到平衡。
这一击依然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却成功将那尊守卫激怒了。
路茗愣了一下:“这不是去送死吗?”
她周围是彻底乱了队形的玩家,听到这话纷纷把目光投过去。他们也倏地有些急,这话一出,像是被点燃了热血般重新站起,想再一次跟上去。
人还没来得及动,一柄黑色镰刀的刀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下子钉死在了他们身前。
“别过去。”
伴随着镜子碎片中传来的whale的声音,那些玩家都是一惊,神色莫名地看向挡住他们的苏景珩。
路茗没料到这么一出发展:“你做什么?”
苏景珩沉着脸,拦路的动作却没动一下:“就是要去送死。”
守卫被激怒后实力大增,铁质的长矛在他的手中突然长了一倍,破空声又快又响,带着一股狠劲砍下来。这种情况下很难找到平衡,风压禁锢着人的行动,连移动都困难。
云筱精神绷得很紧,眼睁睁地看着攻击化作一道残影打下来。
她呼吸滞了一瞬,却没躲,硬生生接下这一招。
长矛尖钉在大地上,裂缝四散蔓延。狂风卷地而起,草坪霎时土崩石瓦,碎裂的土块被掀飞在空中,扬起漫天沙尘。
玩家们在那一瞬间跟着一起安静下来。
whale没搞明白云筱想做什么,却依然依着她的话没让人上前阻拦。
天上飘扬的尘土随着风的消散纷纷落下,地上又是一个新的大坑,满是混乱。
守卫在攻击完那一下后就收了手,把目标换成了其他玩家。成百上千的小土块坠落在坑里,把一切掩埋得彻彻底底。
安静的气氛一戳就破,大批量的玩家再一次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没人注意到,坑里没有一滴血,只有一个被扎烂了的荨麻娃娃。
……
“我脱身了。”
当再一次云筱的声音时,苏景珩握着海螺用力到泛白的五指终于放松下来。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收回镰刀松了一口气。
他一时间有好多话想问,却只选了句最重要的:“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王宫的围栏。吸引住守卫的注意力,只要几分钟就行。”
云筱的声音在海螺的那一边有些不真切,苏景珩垂眸安静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好。”
他思忖着上前一步,却被whale叫住了。
“什么情况?”
苏景珩回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起来的人。都是跟云筱多多稍稍有过接触的玩家。
三大公会的会长、江邻……还有不清楚她身份的袁秉恒、许旷和柯凯他们。
“她人没事。”不知道为什么,苏景珩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而有些开心。
云筱那家伙,一路下来无心帮了不少人。跟她自己想的不一样,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在乎着她。
“不用硬打,把这守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行。”
江邻:“怎么做?”
苏景珩扫了一圈四周,指了指分别守在荆棘从口子处的守卫:“往他们那里冲。”
说到底,守卫攻击人是为了不让他们进城堡。
如果他们表现出不打算进城堡的念头呢?
关键时候,whale没再多问为什么,拿着镜子碎片三两句下达了命令。
几秒后,所有一股脑儿跟雕像战斗的玩家都停住了动作,齐齐收回道具和武器,四散开来往几处迷宫的出口冲去。
守卫一下子看懵了,攻击的动作一停。
玩家跑到出口就被那里守着的铠甲卫兵强行拦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尊守卫毕竟不是真的生命,没能搞清楚他们现在的想法。他把武器砰地一声立在地上,迈开步子把所有人逼成一圈。
场面僵持不下。
于此同时,云筱的声音再一次通过海螺传来:“我翻进去了。”
***
布塔里亚的王宫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没有,树和灌木丛生长得枝繁叶茂,把路挡了一半。
围栏里先是一座巨大的花园,太久没打理了的缘故,花长得有人那么高,在太阳光下开得热烈。
即便是如此,云筱都没感觉到一丝活物的气息。
她将脚步声放得很轻,踩在花园的大理石板路上,悄声绕到城堡大门前。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睡。
大门两边是列队站直的士兵,一个个立的笔挺,却都睡得香甜。士兵的马挨着他们站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没了把手,门很轻易就被推开了。
地板摩擦的声音尖锐难听,没能把一个人吵醒。
城堡的厨房里是睡着的女佣,厨师拿着刀的手都没没放下,歪着头打呼噜。一切安静的出奇,在确认了不会有人醒来后,云筱加快步子赶去了宫楼。
原文里,玫瑰公主睡着的地方,就在这座城堡的宫楼。
宫楼圆形的顶很好辨认,过去只需要穿过一块小型草坪。草地上是暖暖的阳光,几只白鸽窝在那里睡觉,一切都懒洋洋的。
云筱动作逐渐慢下来,竟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困意。
这里不能久待。
她提起神,抓着海螺跟苏景珩说话:“你们那里能撑多久?”
她边问边快速跑上宫楼的楼梯。
“怎么说……”苏景珩那边出乎意料很安静,“算是稳住情况了。”
让所有人往回冲之后,对手从巨型守卫换成了小的铠甲卫兵,压力小了不少。那守卫大概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不再往王宫里跑了,索性停下动作看起了戏。
云筱:“……”
那边的杂音太嘈杂,云筱分辨不清具体的情况,只听到有声音对苏景珩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海螺的那一端换了个人。
“lark。”
云筱爬楼梯爬了一半的动作硬生生地僵住了。
没得到她的回答,那边像是为了让她放心般接着道:“现在情况稳得下来,我离远了点。你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袁秉恒。”
云筱叫出那人的名字,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确认是我的?”
“没多久之前。”这位前公会会长的语气没多少变化。
准确来说,是刚刚。
天榜上散人玩家那么多,但只有一个,是能让三大公会的会长心甘情愿放弃思考风险,无条件听取计划的。
“什么感想?”
不管是什么时候,云筱的声音里永远带着些漫不经心。袁秉恒瞬间觉得自己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他淡着声音道:“怎么说呢。”
“你好像并不生气。”云筱直言。
袁秉恒承认道:“这几次跟你合作下来,跟我原本所以为的不太一样。”
霜凉公会的覆灭是由lark一人导致的。他虽然不知道那次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猜出来,肯定是个双方对立的副本。
如果云筱真的是他想的那种人,上回白蛇副本,她根本不会选择帮他们完成任务。
“六年前。”他试探性问道,“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吗?”
云筱踏上下一节楼梯,嗤笑了一声:“如果没有之前白蛇的合作,今天你肯定不会问出这句话。”
她没有否认。
明明没得到一个准确的回话,袁秉恒却觉得自己积了六年的偏见一下子就散了。
他以前是个老好人,现在性格变了很多,本质却还希望所有人能好好的。
也是经历过很多次任务的人,他靠脑补就能猜出不少事情。
六年前的云筱毕竟该是个孩子,满身是刺,跟他们公会的人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袁秉恒语气里带了丝挣扎,“代他们向你道个歉。”
云筱觉得自己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她想过无数次袁秉恒知道她身份后的反应,却没想过得到的是这句话。
“不需要。”
这话说出口,云筱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无比舒服。
“那些人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慢下速度,一字一句问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跟我说这句话的?”
袁秉恒被问得卡了壳。
“霜凉出事是我的问题,我认。一报归一报,我相信这次可以抵消掉了。至于其他的——”
周围环境原因,云筱声音放得很轻,却是罕见的认真。
“我是凭自己本事活下来的,不需要也不想要任何一个人的道歉。”
霜凉的玩家想她死,反而把自己害了进去。
早在六年前,她就以自己的方式报复了回去。
她不需要任何同情。
“我明白了。”袁秉恒声音安静下来,沉默了半响才解释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担心要是现在不说,万一出了事,就再也说不了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他放下带了六年的有色眼镜。
“不管你认不认,我、我们这么多人,都算是你朋友。外面这里的情况我们会控制好,你大胆去做。”
朋友?
云筱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样一句评价。她弯起眼:“当然。”
“也顺便请你帮忙转告panther。”
“让他别担心,等我出来。”
宫楼的楼梯跟豆子树相比爬起来容易不少,到顶一共就花了几分钟。明明是八百年没有生活痕迹的王宫,台阶扶手上都没有灰,干净地像是每天都有人擦一般。
宫楼的最顶上只有一间房间。门是两面开的,又高又厚,旁边是一名陷入沉睡的仆人,半个身子靠在墙上。
云筱深呼吸几秒平复心跳,随后收起海螺走上前,用力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