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提供的帐篷比他们自己的宽敞一些,里面除了一张厚实床垫还摆了一套小桌椅。
程辉铺好床单,把薄被摊到床垫上:“这里晚上好像比其他地方更凉了。”
“早晚温差大些,毕竟已经算入秋了。”傅燃仰头倒到床垫上,把刚铺好的床单蹭出褶皱。
程辉想了想问:“是不是应该提前把被子和睡袋买好?”
“不是有睡袋吗?之前和帐篷一起买的。”
“那个好像有点薄。”而且是单人的,程辉在心里补充。
“没关系,”傅燃说,“等冬天还是住酒店客栈吧,想露营的时候可以去像这里一样提供帐篷的营地,暖和方便。主要买太多东西,车上就要放不下了。”
程辉蹭到他身边搂住他:“我有点后悔没买房车了,或者皮卡也行啊,要不咱们把车换了吧。”
“你可拉倒吧,大张旗鼓地改装了半天,这才开了多久?!”傅燃对程辉想一出是一出的脑袋瓜感到无语。
程辉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生病时天天在家躺着等死,那叫一个无欲无求。但现在他却想把任何可以两个人共同拥有的东西都买回来,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些东西能够成为连接两人关系的丝线,越多越会纠缠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变得难以分开。
“……那就过段时间再换。”程辉吻吻傅燃轻声说。
当他想要更深入一点时,傅燃却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推开他。
程辉有点委屈地看向傅燃,却看见他使了个眼色。程辉疑惑地随着他的示意望去,只见没拉紧的入口缝隙处,一只眼睛正从外面直愣愣地瞪着他们。
“!”程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谁?!”
那人毫不见外地自己拉开拉链钻进帐篷,然后冲他们干笑道:“这么早就躺下了啊?我寻思找你们唠唠嗑呢。”
程辉一看竟是白天在林中遇到的大姐,不满地说:“吓死我了,您平时都是这么扒别人门缝上唠嗑的吗?!你这样很没有素质你知不知道?!”
“憋说这些没用的!数你们事儿多,看看咋啦,”大姐嘴硬道,“我这不是没见过两个公的搞对象么。”
“你……!”程辉被她的形容词气到。
傅燃赶紧给他顺顺毛,对那大姐说:“你看得也差不多了吧,别再过来了,否则我就把你的沙子取出来。”
大姐正准备走,一听这话僵在原地,上下打量了傅燃片刻才试探着问道:“你……你难道是……”
傅燃以为她被吓住了,没想到接下来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腿干号:“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傅燃额角跳了跳:“你是人吗?”
大姐立即改口:“你这不是欺负树吗!我一年拢共就下来这么几天,看看怎么了,我又没干嘛!你知道我那块地儿多孤得慌吗?一年到头看不见个人……”
傅燃隐隐咬牙:“你去看别人啊。我不是让你偷偷看吗,别总跟着我俩。”
大姐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鼻涕眼泪:“我去看了,被个瘪犊子玩意儿追着骂了半天,这么一比较,还是你俩好说话点。”
“……”傅燃有点头疼,“你这样下去,就算我不动你,早晚也会引其他人过来收了你。”
大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唉,做人咋就这么难呢。”说罢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走了。
程辉瞪着她离开的方向好半天,一下从床垫上蹦起来冲到门口把拉链拉紧,并从里面将它锁好。
“不会再来了吧……”他有点虚弱地躺回来。
傅燃哭笑不得地抱住他:“反正现在是走了。”
“她是星沙?”
傅燃点点头:“更准确地说,她是一棵被星沙附着的树。不过看她也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就是有点烦人。”
“如果她的星沙被取走,她会怎么样?变回树吗?”
“人形只是化身,她的本体应该还在山林深处。”傅燃解释道,“星沙被夺走后,不同个体所呈现的副作用也不太一样,人类基本都是病几天,其他东西就不一定了,但总归是不会再对别人再造成影响。”
程辉消化着这些信息:“有没有可能她变回树后仍旧保留意识和记忆?只是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傅燃低声道:“有可能。”
程辉声音轻得像在自语:“那她还能接受原本的自己吗?还受得了孤独吗?”
傅燃觉得他有点怪,像是意有所指,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所以我们通常不会去动有意识但不害人的星沙星尘,可也有些命运星不管这些,发现对自己没用就会抽取,因为命运星吸收掉星沙星尘会对自身有一定益处,吸收得多了还有可能提升实力。”
“比如黑刺那样的人?”
“对。”
程辉眉头渐渐皱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想了,睡吧。”傅燃关掉一旁的灯,“晚安。”
“晚安。”程辉紧挨住他。
几个小时后,傅燃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看着月光投射在帐篷上的斑驳树影,犹豫片刻才悄然起身,拉了拉程辉身上的薄被将他盖严了一些后,轻轻出了帐篷。
他把帐篷重新关好,转身沿着小路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座小木桥,桥上站着一道人影。
傅燃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那人道:“聊天。”
“咱俩没那么熟吧,统视。”
统视笑笑:“对,但既然遇到了,我还是勉为其难帮我老板再问一下,月刃,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天河’?”
“没有。”傅燃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我猜也是。”统视没有劝说,反而像真的来找他聊天一样,话风急转:“你在烽火有朋友?”
傅燃皱眉:“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笑。我们的人几个月前帮了烽火一个大忙,烽火的回报是可以提供几个平时绝不会透露的信息。”统视停下来看傅燃反应。
傅燃确实有些惊讶,隐约猜到天河从烽火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统视继续道:“没错,其中就有花藤得到无主命运星的事。当时老板只将这件事告诉了我,让我去与花藤交易一下,没想到黑刺也得到了消息,所以才弄出来个寻宝游戏的方式。不过由于我们最后没拿到那颗星星,这条消息算是浪费掉了。之所以和你说这个,是因为我们其实还问了你的行踪。”
“所以你现在才找过来?”
“不是,我是来解决星沙的,恰巧看见你而已。”统视表情愉悦,“搞笑的来了,我们负责问这件事的小丫头被烽火的人骗了,直接给忽悠到了昆仑山,要不是我在岛上遇到你,她估计还在山上找呢。”事实上他隔了好几天才通知了同事。
“……”傅燃不用猜也知道这事是房之知干的,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烽火会不会处罚她。“我以为你是个严肃的人,没想到还会幸灾乐祸。”
“那丫头平时总气我,也该长长教训。”
傅燃听到他说来这里的目的时,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棵烦人的树,问道:“你们要找的星沙是什么?”
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完全可以不用回答,但统视还是说了:“还没找到,只知道大概是用毒的,害死不少人了。怎么,你想要?”
不是树。傅燃摇摇头:“随便问问而已,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不,我还有事。”统视正经了一些,“老板重视你,我才想着提醒你一句,我前两天碰到黑刺的人了。原本还以为他长本事了,敢追踪我们,直到今天看见你。”
傅燃猛然抬头盯住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辨别出这话的可信度:“你的意思是……!”
“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统视平静地回视他,“所以,你愿意加入‘天河’吗?只要加入,我们自然就会帮你。”
傅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本就偏低的体温仿佛瞬间结了冰。他强自镇定,缓缓收回视线,望向桥下河水倒映出来的月光,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想了很多可又抓不住头绪,最清晰的想法就是必须马上把程辉送走。
他一直知道早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想起这些天和程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次为自己在玫瑰园中那个冲动的吻感到懊悔……该怎么和他说啊,他的心太敏感了,绝对会钻牛角尖的……
仔细想想,他们在一起其实还没太久,也许分别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毕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习惯的……
……
程辉最近总是会半夜惊醒,大概是做了噩梦,只是记不清梦的内容。
往常醒来,身旁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能让他再次沉睡,可这次他的身边只剩带着凉意的空荡,人显然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燃哥?!”
他一下清醒过来,起身打开节能灯,惨白的灯光照亮帐篷,傅燃不在。
程辉有点慌乱地穿上鞋提着灯跑出去。
挑了一条路快步前行,如果这边没找到,他还得赶紧去其他方向找找。好在走了没多久,他就看见了傅燃正一个人站在一座小桥上。
“燃哥!”程辉快步跑过去抱住他。
“怎么醒了?”傅燃身体自然而然地就要回抱他,但顿了一下没有付诸行动。
程辉抱着他平复了心惊:“你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啊?”
“看星星。”
“啊?”程辉抬起头,一下子被天上的景象惊艳到了,整片天空星罗棋布,像镶满了无数璀璨钻石。可也许是受了傅燃的影响,他最喜欢的却是散发出柔和银光的一弯弦月。
傅燃看到程辉专注望着月亮的样子心里隐隐刺痛,低声打断他:“走吧,回去睡觉。”
程辉收回视线,笑着伸手牵住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