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瀚的调查进行以来,整个中河舆论不断,一片哗然,相关的利益集团闭嘴的闭嘴,甩锅的甩锅,有的人更是直接隐匿,在这场舆论风波里,最从容的莫过于他的亲女儿裴朝艾。
“父亲曾告诉我,不要轻易走上仕途,这条道路对于我而言太过泥泞,不是我一个从小爱养花抓昆虫的书呆子适合走的路,像我这样的女孩,如果想要实现自我,回馈社会,就应该埋头扎根在自己的实验室,不用学会那些政客玩弄的阴谋诡计,那对我毫无意义,只会阻碍我前进的步伐。”
“我曾经深信不疑,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只用简单地去做一件事,就可以解决世界上最困难的问题,事实上,这样纯洁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因为政客会将一条道路上的泥泞带向每条道路,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腐败充斥着各行各业,我从事的生物研究工作也无法避免。”
“我终于意识到,想要前路一帆风顺,换条干净的路走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我们中河这样的城市,更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扫清这条道路,我曾以为我父亲是那样的人,他站在高处,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但是如今,害怕污点的人却彻底沦陷其中,这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我不能再坐视不管,我将我的工作目标放在了全人类身上,可我连离我最近的中河市民都未曾靠近过,我想,这不是我真正想选择的未来。”
“未来我会将这些年作为研究员的所有收入都赠与慈善基金会,参与下半年的选举,同时会继续支持生物领域的研究项目,也希望中河政府和调查机构能够交给所有市民一个答案,尽早结束这场舆论风波。”
裴朝艾结束了与媒体的对话以后,一回到休息室,正好看到潘小冰认真地看着电视里的采访,新闻里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她刚才的演讲报道。
“小冰!”
裴朝艾突然吓唬了她一下,一改在媒体前的稳重,对她笑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潘小冰回过神,将一直揣在怀里的外套递给她,听到她的话,回应道:“林助理路过家里,问我要不要一起过来,我就来了。”
裴朝艾点点头:“也不错,今晚我正好跟公司的人吃顿饭,你跟我一起。”
“我吗?”
潘小冰惊讶道:“可我跟他们都不熟。”
为了改善她的生活环境,顺道方便照顾魏云,裴朝艾把潘小冰接到了自己家来住,潘小冰身体瘦弱,就找来营养师为她制定饮食计划,找来健身教练制定锻炼计划,最后找来家教为她补课,补上她辍学后的课业,为日后中河大学的考试做准备。
裴朝艾想送给潘小冰的不只是新衣服新鞋子,她想给她的是一个远离贫民窟的新环境,一个再次受教育的机会,一个成为她未来心腹的工作岗位。
潘小冰一开始在裴朝艾真实所处的世界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无知者无畏,她没有自己想象的胆怯,反而胆大心细,聪明能干,一如当初被囚禁时做出的每步自救,所以对于新生活,她学习适应得很快。
“不熟也没关系,我马上要交接一些事务,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帮忙,你要经常去公司的,就当跟他们认识一下。”裴朝艾对潘小冰道。
潘小冰想了想,问她:“你……不做科学家了吗?”
裴朝艾一愣,开口道:“在参选前,我还是研究所的一份子,只不过要提前做好一些打算,这是必要的过程。”
潘小冰若有所思,然后看向她:“你一定能选上,我们那片区域的人不知道谁当市长有什么区别,他们一般都随便选,记住谁就是谁,你这次的事情跟演电视剧一样,他们肯定能记住你。”
裴朝艾笑了笑:“是吗,那我的选票还得麻烦你多宣传宣传了。”
潘小冰点头:“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只能用这种方式支持你了。”
裴朝艾抬手扶上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推:“你报答我,你别拿为男人哭来气我就好了,跟之前那人没有联系了吧?”
潘小冰摇摇头。
裴朝艾拾起她耳边的头发:“那就好。”
她接着开口道:“你不用想报答我的事,按我的节奏向前走,本身就是一种报答。”
一段时间以后,裴朝艾被绑架案的调查逐渐有了眉目,许希文原本咬死不认,嫌疑就快要转回已经逃走的李隽身上时,裴朝艾突然想起自己出事当天曾经从绑匪的身上抓掉了一颗扣子,只是在被绑走的路上就掉了,调查局对许希文经手的车辆进行调查,一开始没有找到这枚扣子,但在车行一名员工外出交易时发现了那枚订制宝石袖扣,经调查,袖扣上的指纹正好属于三个人:裴朝艾,许希文,以及车行的员工。
员工承认自己因为贪便宜拿走了宝石袖扣,但因为感觉到那天来修车的人很奇怪,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后续车子的主人再也没来过,他也是见调查局查起了那天的事情,才急着将袖扣出手,没想到刚找到买家就被发现了。
通过对嫌疑车辆及车行员工的取证,调查局终于锁定了许希文的有罪证据,至此,裴朝艾被绑架案已经水落石出,许希文承认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对裴朝艾进行绑架,但否认后续囚禁威胁和□□等罪行。
“我把她丢到那里以后,只是希望她能冷静冷静,根本没把她关到地下室,也没想过要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想让她体会到无助的感觉,所以把她留在那里以后,我就出国了,我要让她体会到就算回到家也找不到我的滋味,仅此而已!”
任凭他如何美化自己的行为,犯罪已是事实,不过麻烦的是,他坚决不认自己还有同伙一起作案,也对威胁裴朝艾交出裴瀚罪证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表示既然他们都知道自己跟裴瀚交往密切,就更不该怀疑他,裴瀚倒台对他百害无一利,他没有动机。
然而事实上,他不仅有动机,动机还不小,调查局查到许希文曾在邮件里用文字和图片骚扰未成年,并且还有禁用药品的购买记录,去年三月他就因为疑似的桃/色新闻陷入过短暂的舆论风波,只是很快就压下去了,裴瀚显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也因为这件事,裴瀚对许希文进行了惩罚,具体情况怎样暂且不说,裴瀚显然知道许希文实际做的比邮件骚扰更严重,也曾威胁过找上裴朝艾的许希文,许希文被频繁叫去裴瀚私宅的那段时间,他甚至还无意朝裴朝艾抱怨过她父亲的严苛。
“他自己是被压迫的那个,就把压迫转移给更无力反抗的人。”
曹瑾拿起许希文骚扰案件中受害人的笔录,对叶知竹道:“这小子嘴里就没两句真话,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把事情轻描淡写带过。”
叶知竹摇摇头:“许希文表现确实奇怪,虽说托词很多,但我感觉,有件事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他不知道潘小冰也一同被绑架的事情,从他匆忙逃出国外的行动来看,要在短时间内精确制定一个相似的绑架案来把罪责推给李隽,这种行为,他做不出来。”
“没错,他们的确考虑过先随便找个由头把李隽送进去,在牢里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
田近仪第二次来到调查局审讯室时,状态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原因无他,苦蛇要调查局放走他们的人,当然,并不敢威胁他们,而是合理交换,苦蛇表示沥濛餐厅的犯罪行动并非他们组织,为了表示诚意,他们愿意提供部分案件的证据,并协助调查局进行调查,其中就包括与李隽相关的内容。
霍隆看向对面的田近仪,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坦然,一如之前否认罪行一样承认自己的犯罪意图。
“但我在处理一些线上事务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李隽的委托。”
田近仪对他们道:“当然,这个委托并不是通过你们能看到的平台进行的,他需要一个护工,开的金额很高,远超一个真正护工的价格,想来是要做什么脏活。”
“苦蛇与他有些瓜葛,你们应该已经查到了,所以看到这个绝佳的机会,我毫不犹豫接下委托,取消原本要在牢里做掉他的计划,打算派出一个人伪装护工,直接下毒杀了他。”
霍隆疑问道:“等等,如果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还要在正规渠道上发布招聘信息,那不是更会暴露你们?”
“因为……”
田近仪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瞬间,似乎也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感到荒谬。
“因为在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苦蛇那边,有个成员私自将招聘护工的内容泄露给了他人,导致那人真以为这是一份护工的工作,擅自前往李隽家中。”
霍隆思索道:“所以你们打算随机应变,直接威胁横插一脚的潘小冰,让她代替你们本来准备好的人,直接顶下所有罪责。”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是个好方法,毕竟她还有个病重的母亲。”
田近仪道。
霍隆:“正常情况?也就是说,你们没这样做。”
“当然,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最佳的人选。”
霍隆问道:“因为她不会杀人?”
田近仪轻轻摇摇头:“因为李隽要找的护工,是男人。”
她疑惑道:“很奇怪的是,如果是要杀人,为什么对外形还有要求,而且要的还不是体型健硕的男性,而是清瘦年轻的,我猜测,如果不是他的个人癖好,那就是要合谋骗取某个人的信任,只是可惜,去的是个女人,第二天还莫名其妙失踪了,估计他的计划也跟苦蛇一样泡汤了。”
小王抽空泡杯咖啡,见多日不见的江林时拿着报告出来,开口道:“小江,你那堆碎片里面有没有能用的线索?看你都忙活一个月了。”
“有些进展,但也有些问题。”
江林时将一份报告递给他。
“天然橡胶,硫磺,氧化锌,秋兰姆……”小王看着后面那一大串化学物质,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江林时道:“硫化乳胶,常用于制作橡胶制品,生活中很常见,工业上会用它制造轮胎导管之类的物品。”
他顿了顿,继续道:“它还有另一个不太日常的用途——影视特效化妆,模拟烧伤皮肤。”
米亚基因公司总部,潘小冰与路过的研究员打了个招呼,然后像是交代有人给自己的任务一样,熟稔开口道:“我帮朝艾取一些剩下的文件,哦对,还有些资料也要交给你们,可能需要核实一下。”
她递给研究员手上的东西,在对方转过身以后,微微展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冰,今天你好像很高兴。”
在她即将离开时,公司前台职员对她道。
潘小冰对她笑道:“因为一切都快结束了,马上就会迎来新的开始,我当然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