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河警察局某分局,老郑将几份文件绑在一起,扔向对面的人,一边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能这么配合。”
张肆玉接过文件:“当然是因为想你了,才这么配合的。”
老郑毫不留情地笑道:“扯淡,你怕不是又要惹点什么事情出来了,跑警局躲清闲是吧?”
张肆玉道:“虽然平时我的确比较爱活跃在一线,但这次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什么也没干,就是正当防卫而已。”
老郑直起身,他与张肆玉共事几个月,也隐约摸索出她的脾性,虽然张肆玉下手狠辣,但相比警局其他按心情执法的同事,她还算靠谱的,至少有原则。
老郑:“今天那俩小年轻新来的,直脑筋,理解一下,这个时候还愿意守在警局的也只有他们了。”
张肆玉耸耸肩:“我当然不会难为他们了,所以我来啦。”
她掂量了一下手上的文件:“甚至还帮忙打工。”
老郑瞥她一眼,好笑道:“放心,不白干,包晚饭,知道你兜比脸干净,天天蹭饭吃,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也就只有枪了。”
张肆玉在警局干完实习又跑去调查局干,薪水不高,一半都拿去填房租了,生活主要靠学校和团队补助,但也经常入不敷出,蹲免费盒饭是常有的事。
“一顿晚饭就想把我收买了,至少也得让我挑几个配件走吧。”
张肆玉摇摇头,看向手里的文件。
“这些是已经过了保管期的卷宗?”
她问道。
老郑点点头:“十年及以上的,大多都是些普通案件,保管室堆到放不下,正好也该到清理的时候了。”
张肆玉点点头,询问道:“那我能翻开看吗?”
老郑惊奇道:“当上探员了跟警局疏离了,还会问我意见了。”
知道他在反讽,张肆玉也没接茬,撇了撇嘴,老郑连忙收回玩笑的语气,笑道:“你自己看着玩,反正也都要拉去销毁,没什么重要内容。”
张肆玉顿时随手翻阅起来,案子虽然都不大,但架不住奇葩啊,中河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好几份案件看得她啧啧称奇。
【女子半夜潜入邻居家中扔掉所有收纳工具:受不了别人比自己整洁】
【劫匪为抢银行提前将炸药藏于草丛中不料小伙因失恋殴打草丛致炸药爆炸烧毁当地流浪汉住所 劫匪趁乱早起踩点不慎被火灾受害者暴打】
【男子为挑战抗冻能力裸/体裹雪坐于街边路人误以为遇到雪人将其踢至脑震荡】
张肆玉一边看一边摇头,有的案件还是老郑亲手处理过的,她边看还能听到一些补充细节,可谓是荒谬绝伦。
“有时候也就是一些小事情,加上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恶意吧,就成了纠纷。”
老郑评价道。
张肆玉将文件收起来,摇头道:“能在中河生活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老郑拿起一份卷宗,看了一眼,朝她道:“可不是吗,这个,被同学冤枉偷东西,没监控没人证,还让警察搜出证物,监护人都同意私下和解,差点就死无对证了,这孩子也是个能人,直接黑进同学账号查到了他们计划栽赃自己的聊天记录,没提前跟我们警察商量,直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那些内容公之于众。”
张肆玉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朝老郑伸手道:“我想看看这个。”
老郑递给她,一边还道:“不过倒也能理解,当时他基本被定性为偷窃的时候,那个失窃的同学不要赔偿,只要他在全校师生面前道歉,估摸着就是故意借着这个由头解决矛盾,想让人出丑,少年人,有时候脑袋里面复杂的东西也不少。”
张肆玉看向卷宗上被指控盗窃的少年姓名。
李明决。
十年前的案子,那时当事人的年纪正好是十四岁。
她神情陷入思索,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过卷宗的内容,到了当事人笔录的部分,她看到李明决当时说的话:
“我只是知道你们肯定不愿意为了两个学生的事情,专程去申请调取大公司的数据,所以我帮你们做了,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张肆玉甚至都能想到这个人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他一定很得意,让咄咄逼人要求道歉的同学偃旗息鼓,把不作为的警察玩得团团转,这太像他的风格了。
李明决反过来要求对方向他道歉,并要求他供出自己的同伙,要求他们一起道歉,承认污蔑了自己,否则他同样要起诉,起诉他们侵害了自己的名誉权,他也可以和解,同样的,他们也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他道歉,那位同学在全校的舆论压力下,供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同伙,而这个同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那么聪明,就没有怀疑过他弟弟吗?看他今天那样子,估计也没想到是被自己人背刺的。”
同学的笔录上,一句话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李明决的父母在他一年级的时候双双去世,之后姑姑成为监护人,这个弟弟指的应该就是姑姑家与他差不多大的表弟。
“后面没想到吧?”
老郑看她快翻完了,开口道:“还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案子我印象深,除了主角确实有点东西以外,还有就是他这个表弟。”
张肆玉好奇道:“怎么说?”
老郑道:“看完你可能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当事人跟他表弟应该关系很差对吧?一般人都这么认为,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两人关系挺好,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想到同伙能是他表弟啊。”
“我后来私下问了那孩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之前他放学被混混欺负,还是他哥帮他干回去,然后往我这报的警,你猜他说什么?”
张肆玉:“什么?”
老郑:“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表哥很好,可他就是讨厌他,所以他做这件事,没有为什么。”
张肆玉收起卷宗,轻轻皱了皱眉。
老郑摇头感叹道:“本来也就是该私下和解的案件,没想到因为一个少年,能闹这么大,最后两方家长都挂不住脸,特别是表弟一家,听说后来把当事人送到寄宿学校去了,算算年纪,现在估计都该工作了吧。”
张肆玉拿出兜里的手机,正想问问老郑李明决的长相,突然发现这是苏婵拿给她应急的新手机,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李隽的照片。
“老郑,有这个当事人李明决的照片吗?”
她一边搜索新闻,一边朝老郑问道。
老郑疑惑地翻开张肆玉手中的卷宗,问道:“这里面没有吗?我记得应该有的……照片还挺好看的,审他都审得赏心悦目那种。”
张肆玉还没搜索到新闻,她严重怀疑是李隽这个混蛋又给自己进行了一次互联网消杀,不过也不急,人在他们手上,迟早的事情。
她给小王发去一条调查信息,要是单这个案件,她可能还需要多确认一会,可现在卷宗照片不翼而飞,她有理由怀疑这是ISA已经介入过的痕迹,他们向来鬼鬼祟祟,闷声缺大德,这也像他们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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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隽提出要ISA接手并转移他的第二天,尽管调查局并未按他的要求上报,ISA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然真的派来了两人,与曾和李隽有过接触的邓晨一起,进入关押李隽的看守所。
ISA执行任务向来不喜欢高调,这俩人更是如此,一个穿着蓝色加绒夹克,带着帽子,三十岁上下的普通男人,一个戴着眼镜,留着中短头发,丢到学校里能找不到人的普通青年。
“过分的伪装有时候也是一种高调。”
李隽将刻字的石子扔向墙面,转头看向他们,笑道:“这么多人。”
邓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几乎快要忍不住冲动想要上前给他一拳。
李隽竟然是ISA,他不是金融犯罪案的嫌疑人,但却是一个ISA,他明明有能力制止很多事情,但却一直在冷眼旁观,让他们的调查陷入如此迷雾重重的地步,还折损一员。
蓝衣男看了一眼邓晨,眼镜男问李隽:“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隽耸肩道:“看到高级特工带着打工人和工科学生来参观监狱,表示新奇。”
“你的确可以新奇,我们也对你感到新奇。”
眼镜男说道:“我们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上头突然下令,十万火急地把正在执行任务的我们调来看守你,我猜,你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李隽笑了一声,对两人身后的邓晨道:“你看,要越过他们杀了我,还是很有难度的。”
猝不及防被点出心中想法,邓晨与前面两人对视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什么是纪律,不用你们提醒我。”
蓝衣男又看他一眼,这一眼略含警告,紧接着又看向李隽,开口道:
“从我们出现的那刻起,你已由ISA接管,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不能再向除ISA以外的任何组织透露ISA所有情报,必要情报,甚至连我们都不能告知,你明白吗?”
李隽定定看了他们一眼,突然绷不住,忍俊不禁道:“你以为我是谁?我是ISA的叛徒!谁管你们ISA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