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

潘小冰看着裴朝艾，似乎想要扯起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始终有些勉强，看起来倒像笑不像笑，她抹掉眼泪，对裴朝艾道：“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而感到难过，其实我明白的，你也怕改变现状，你也无能为力，可是你也确实真心为我感到难过，这对于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说不出话的裴朝艾：“我希望你能快乐一些，因为这不是你的错。”

裴朝艾看着潘小冰低下头，小心翼翼观察她表情的动作，忍不住转过头，紧接着又转回视线，对潘小冰道：

“我就想知道，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这样不计后果地帮助她吗？哪怕她与你陌生，对你不好，甚至抛弃过你，你也会这样做吗？”

潘小冰嘴角抽动了一瞬间，冲她摇摇头，神情复杂地笑道：“我不知道，对我不好的人，我应该不会再靠近他了。”

裴朝艾看她那个样子，不禁无奈嗤笑一声，她才不信潘小冰能做出决绝的选择，恐怕对方美言几句，她就能放下芥蒂直接跟人大团圆。

让她这样爱讨好的人去拯救自己，裴朝艾都担心潘小冰会中途心疼绑匪，如今她有一个重要的疑问，那就是绑匪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知道她的身份，一切反而好办了，至少能确定对方有所求，不会一筹莫展。

“你那天说你的雇主是李隽。”

裴朝艾思考道：“在我被绑架前，也见过李隽。”

潘小冰神色有些不安：“难道，李先生的失明是假的，绑架我们的人……”

“不，他的眼睛的确看不见。”

裴朝艾语气有些异样：“我能确定这件事，因为他遭遇这些事的时候，我恰好也陪同在一旁。”

公司的问题裴朝艾自然不能细讲，只能转移话题道：“那天我要探望的人就是他，我是临时起意，他根本不知道我会到来，所以就算在他家里出了事，我也很难怀疑到他身上，而且……”

“而且什么？”潘小冰问道。

裴朝艾犹豫了一瞬间：“而且李隽并不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我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是我的男友。”

潘小冰面露疑惑：“我记得你说你是在李先生家里被袭击的，你男朋友也找李先生有事吗？”

“当然不是，他恐怕是跟踪我而来的。”

裴朝艾语气冷下来了几分：“大概是因为我要跟他提分手，他才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想来想去，越想，裴朝艾越觉得这件事出自许希文的手笔。

潘小冰：“所以绑架我们的人是你男朋友吗？”

裴朝艾摇摇头：“身形不像，许……我男友要高很多，他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不会亲自动手的，恐怕是买/凶/杀/人。”

她看向潘小冰：“我现在怀疑，你之所以被绑架，跟这件事可能也有些关系。”

潘小冰不解，只听裴朝艾解释道：“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天，我男友当着失明的李隽的面，对我下手，而李隽一无所知，但事后他肯定还是会担心，于是找人监视了李隽，而你被绑架，或许就跟他们有着什么联系。”

潘小冰还是没想出其中有什么关系，有些困扰，但没有细想，因为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的事情实在有限，倒不如听裴朝艾安静分析。

裴朝艾思索了一阵后，决定主动出击：

“小冰，明天你再上去，按照我说的，试探那个人几句话，或许能找到离开的办法，还能免除皮肉之苦。”

潘小冰懵懵懂懂的，听裴朝艾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她记下了裴朝艾的说的内容，紧接着又看裴朝艾犹豫了一刻，对她问道：“晚上大门打开以后，你怎么出去，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对待你的？”

潘小冰眉毛皱起：“门开以后，他站在楼梯尽头，一直用枪对着我，看我戴上门边的手铐，等我主动走到他那边，然后让我跟着他走。”

“你会经过什么地方？”

潘小冰有些难以启齿：“不一定……”

裴朝艾立马懂了，没有说话，真实情绪罕见地上脸了一瞬间。

裴朝艾开口道：“不管背后是不是他，做这些无非是为了利益，其他都是次要的。”

裴朝艾拉住潘小冰的手：“你之前其实是跟绑匪谈了条件的，对不对？这次让我跟他谈。”

“不行。”潘小冰立马抬头道：“我一个人就够了。”

裴朝艾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再让我们中的任何人牺牲。”

潘小冰说绑匪不愿意谈条件，那都是假的，实际上是她用自己换来了这些物资，既然能谈，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裴朝艾最不缺的就是资源，他想要什么她都能给得起。

“你是说，要跟他谈钱？”

潘小冰只能想到这个。

“是谈判，不是跟他汇报家产。”

裴朝艾对潘小冰道：“回想你们交换的东西，都是彼此的利益需要，但你的需要比他的需要更迫切，所以你就落于了下风。”

“那我能怎么办。”潘小冰不知所措道：“他是绑匪，我要跟他硬碰硬？”

裴朝艾摇摇头：“不，我们对事不对人，你不能激怒他，但可以跟他玩利益交换的游戏。”

“怎么玩？”潘小冰问道。

裴朝艾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是想到潘小冰现在的身体情况，告诉她这些内容，好歹能让她在那方面好受一点，于是她靠近她耳边，悄悄对她说了几句话。

潘小冰听完后呆滞了一瞬间，看向裴朝艾的眼神突然迷茫了很多，后者避开她的视线一瞬，抿了抿唇道：“如果你不敢，可以当做我没有说过。”

“不，我不是不敢！”

潘小冰意识到裴朝艾误会了什么，解释道：“我在西街那边见过很多奇怪的人，他们也会做很多奇怪的事，可是我没想到……”

裴朝艾微微侧头：“没想到我们这些看着光鲜满嘴仁义的人，实际上背地里做着最肮脏的事。”

潘小冰望着她，突然笑了：“怎么会呢？”

她真诚道：“肮脏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肮脏，像你这样能坦然说出自己缺点的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坏人。”

裴朝艾望向她的眼睛，潘小冰抿起唇，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我找朝艾有事，很重要的事，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医院某间休息室，容貌出众的男人脸上隐藏着焦虑，正朝对面的调查局探员解释着情况。

曹瑾：“许先生，我们明白你面临的舆论危机，可也请你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按照裴小姐提供的线索，我们有理由认为你疑似参与裴小姐的失踪案件，作为嫌疑人，你不能在没有得到当事人同意的前提下与她见面，更不能在被当事人拒绝后私自扮作医生闯入当事人的病房！你明白吗？！”

许希文有些气急，但一时之间找不到争辩的话，还是他身旁的经纪人道：

“希文不跟裴小姐见面，又怎么说得清情况？裴小姐现在意识不清醒，任性做出的事可能会断送我的艺人一生的前途！而你们拿不出证据，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就要将我的艺人视作嫌疑人，你们有想过绑架这么大的事情会对希文造成什么影响吗？”

曹瑾还想说什么，霍隆抢先开口道：“很抱歉，我们是按程序办事，明星舆论的问题不归我们管，当事人既然拒绝见面，我们当然要优先保护她的安全，毕竟在法律面前，不管是明星，还是市长的女儿，都要遵守规则，不是吗？”

许希文当即忍不住拍桌：“她胡搅蛮缠你们也包庇！哦，我明白了，就是怕她背后的市长是吧？我告诉你，市长来了也无济于事！”

霍隆仰头：“许先生慎言。”

“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给我记住，我要是出了事，责任都在你们调查局，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诬陷我的人。”

交谈不欢而散，许希文站起身，正准备摔门而去，只见门口两个探员抬手拦住他的去路，身后霍隆的声音响起：

“许先生，很抱歉，你暂时还走不了，我们怀疑你参与绑架、拘禁、故意伤害等犯罪活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正好是在医院，自裴朝艾宣布要开发布会以后，蹲守的媒体数不胜数，许希文被带走的消息根本瞒不过围绕医院密不透风的眼睛。

消息不胫而走，昨天吃瓜今天就能赶上新鲜的事情，舆论更加热火朝天，这下别说许希文了，连媒体都想乔装混进裴朝艾的病房，甚至在调查局的真枪实弹下都愿意铤而走险，只为拿到一手新闻。

调查局自然派出了精锐对裴朝艾进行照看，挡住这些成分复杂的人员，医生护士都必须得到许可才能进入。

叶知竹作为裴朝艾唯一同意留下的人，一整天，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对方讲述经历的一些细节，但裴朝艾仍旧不愿意配合调查，只能按照她的节奏来记录案件相关的线索。

又到了换药的时间，她听着裴朝艾停下叙述绑架细节的话语，与她聊起了家人。

“你是中河人吗？”

裴朝艾问。

叶知竹摇摇头：“我在黛慕的一座叫做名木贝的城市长大，后来来中河上学，工作。”

裴朝艾道：“你远离家乡，家里人一定很想念你吧？”

叶知竹愣了一下，回答道：“久未见面，肯定会想念，家人都是这样，天天见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分别以后才意识到团圆的意义。”

裴朝艾微微挑眉：“你是个很会交流的人。”

叶知竹不禁道：“或许跟我的专业有关，与罪犯需要交流，需要查看他们的小动作，观察他们的微表情……”

她说着，神情突然一变，对正要换药的护士呵斥道：“你换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