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们了，我亲眼，看到，看到他们回来了。”

鬼镜看了一眼手机，不耐烦道：“口齿不清就发短信，说些屁话给谁听？”

小刀连忙发消息道：

【李隽回家了，我看到有人跟在他们后面，那个人一直把手揣在怀里，好像有枪】

鬼镜将消息告知另外二人，又看到小刀的信息：

【遭了，他们进去以后，拿枪的那个好像准备从窗户进去，我是不是要跟过去】

“让他先别打草惊蛇，等对方动手。”

悬镜吩咐道，拿起所有装备，默默顺了顺气，给自己做一做思想工作。

鬼镜应了声，看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压着声音对小刀道：“老实将功补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明白。”

小刀弓着疼痛的身体，颤抖着回应道：

【我知道，私自联络目标都是我的错，跟您无关，我一定会好好改正】

鬼镜满意地关上手机，跳上车，与此同时，瑞云石区的小刀抬起头，缓缓看向正将钥匙递到张肆玉手里的李隽。

“ISA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张肆玉看着还保持着他们混战那天状态的一楼，不禁吐槽了一句。

李隽微微抬起下巴，不知是不是因为视线原因，神情倒是异常平静。

“走吧，去我的琴房看看。”

“你是指二楼那个空房间？”

“二楼房间？那不是我的琴房，那是我的画室，我的琴房只有地下室那个。”

“……画室你装什么隔音墙面，碎嘴子画家吗？”

李隽笑了起来，迈开腿，先她一步踏上台阶：“我乐意。”

等红灯的时候，邓晨往外抖了抖烟，余光朝隔壁车道瞥了一眼。

他皱起眉，转头看向那个正在嚼口香糖的黑夹克男子，两人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瞬，绿灯亮起，破镜一踩油门，两辆车朝着同一方向前后错开。

“怎么了，看到谁了？”

丁一九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前方。

邓晨道：“刚才那辆车的司机，是竹生郎手下的人。”

丁一九：“竹生郎，在嫌疑人交易名单上那个？”

“没错。”

邓晨皱眉道：“这人手上有很多条人命，是个悍匪，按理说应该还在牢里，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很简单吧，苦蛇捞了人呗，竹生郎跟名义上的李隽做过交易，李隽现在不就正往瑞云石……”

丁一九与邓晨对视一眼，前者微微压下踩油门的弧度。

丁一九：“我靠，背后的势力是苦蛇？”

邓晨眯起眼睛：“苦蛇参与金融业多年，收买权贵套取信息，再通过暴力掩盖更大的犯罪行为，一切都是能对得上的，跟上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收获的乐声跳跃在两个人的空间，木质琴板在岁月的打磨下沉淀出一层神秘醇厚的气质，油亮的清漆将橙褐色的琴面包裹得更加有关泽，琴弓走过，小提琴发出明亮又清润的共鸣，袅袅余音，沁人心脾。

张肆玉坐在一旁的最佳观赏位置，等李隽拉完一曲，鼓鼓掌道：“这把琴果然比你那边那把好了不止一个量级，音色这么漂亮，听过的耳朵都得涨价。”

李隽将琴递向她，神色宁静又温柔：“你想来试试吗？”

张肆玉双手撑在箱鼓上，晃了晃上身：“还是你来吧，我手生，会糟蹋琴。”

“你原来会，那更好了。”

李隽对她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个盲人的手法，我可以带你回忆一下。”

张肆玉思考了一秒，当即起身行动：“我试试。”

李隽看不见她的指法，只能用最质朴的方式，从声音中听取需要调整的地方，他来示范一遍，张肆玉再来一遍，一来二往，张肆玉久远的肌肉记忆也逐渐被唤醒，拉奏的感觉越来越顺畅。

琴声悠扬，隔音墙阻绝了内外的一切，乐声，还有切割机划过玻璃的声音。

“现在进去会不会太早了，要不要再看看情况？”

鬼镜看着周围的情况，谨慎道：“小刀这小子人也不见了，我总担心出什么事。”

破镜拿着切割机的手一顿，转头看着他：“车撞树上你知道拐了，我他妈窗户都切一半了你给我讲收手别干了？”

鬼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悬镜制止道：“好了好了，早进去晚进去都得进去，窗都破了，先进去看看情况，见机行事。”

破镜瞪鬼镜一眼，继续切割窗户，不一会便干脆利落地扔掉了切下来的玻璃块。

悬镜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空洞，吸了一口气，踏入其中。

趴窗边的小孩朝着玻璃呼了一口气，模糊了视线前的一大片，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伸出小手，对着雾气抹了抹，然后被对面几个正在切割窗玻璃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走到只剩最后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正在注视自己的小孩，顿时吐出舌头，朝他露出舌头上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浣熊刺青。

小孩被吓得哇哇直哭，男人露出跟刺青一样狰狞的笑，直到看到一双手伸出来抱孩子，他才赶紧转身离开。

关掉水龙头，男人修长的指尖挑起一旁擦手的毛巾，不疾不徐地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在烘手器下持续干燥了几秒，刚带上黑色的皮革手套，就听到孩子的啼哭，他转身出门，抱起泪眼汪汪的小孩儿，看向隔壁那栋楼的窗口。

“别哭了。”

男人将孩子轻轻掂了掂，幽幽道：“哭泣，只会让你的仇人笑得更大声。”

小孩听完，呆住了一瞬间，然后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哭声。

男人：“……”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烦，既然主角都回来了，那我就顺便去帮你报个仇。”

他将小孩放回摇篮，打开床头的小音响，循环播放起《杀手十诫》。

听到房子里传来的响动，邓晨查看窗口的动作一顿。

已经进去了。

他朝丁一九示意。

丁一九会意，为了方便他们搜查，李隽已经关掉了房屋的警报系统，所以给了那群人可乘之机。

邓晨头一歪，示意丁一九赶紧进去，然后抬起眼，朝着对面二楼的窗户看了一眼，转身进入屋内。

除了被门口带进来的光，屋子里暗得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刚才的诡异响动也突然停止了。

两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走，越往里走，脚边的零碎物件越多，邓晨伸手往下探了探，是被砸得稀巴烂的小机器人。

两人静静探索一圈，没看到人的踪迹，丁一九正想转过头，在楼梯的位置突然瞥见了一缕光！

“在二楼！”

邓晨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丁一九就已经掏出枪往上冲去。

也不知道这毛头小子怎么想的，他们是ISA，又不是警察，这么激动做什么。

邓晨有些无语，可能是上次在调查局被人骂了，丁一九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算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得配合彼此。

邓晨正想追上前，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关门声，在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举起枪，对准了身后。

没有人。

邓晨皱了皱眉，当机立断，俯下身，快速转移到另一个躲避的地点。

他的预判没有错，在他移动的瞬间，一颗子弹从他身旁擦过，直直嵌入身后的墙壁中。

不过来人好像并不恋战，开完一枪后便脚步声匆忙地向着楼上赶去，邓晨立即朝着声音的方向开了两枪，被对方躲过去以后，那人也未曾反击，继续往上跑，邓晨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他刚踏上楼梯，上方突然传来猛烈的打斗声，他心道不好，正欲继续向前，一个重物突然飞了下来，撞他的人呻/吟一声，想抓住他的身体，邓晨先下手为强，狠狠扭断了对方一只手，将他制服在地，接着转身往上跑。

在他进入二楼以后，突然听到二楼某个房间隐隐约约传来乐声，与此同时，已经到三楼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楼下的声响，转身往二楼而来。

邓晨朝着乐声的方向而去，到了一个拐角的位置，突然有人伸出手抓住了他，邓晨刚准备反击，被熟悉的声音制止了动作。

“是我。”

音乐的声音逐渐清晰，就在不远处某个房间。

丁一九将邓晨拉到一旁的房间，由于两人对房屋进行过多次搜查，对这栋房子较为熟悉，就算暗着也能大概判断方向，邓晨很快明白了传出乐声的是哪个房间。

“他们人在里面吗？”

邓晨问丁一九。

丁一九摇摇头，轻声道：“应该不在，如果在的话，他们开门那一刻，那个探员就该动手了，不会现在还没有动静。”

邓晨转过身，正想出去看看，丁一九突然拦住他：“还有多余的一个人，不是那几个人中的，是个陌生人。”

“我知道，他开枪了。”

邓晨侧头观察着外面说道。

“不知道李隽他们在哪个房间，后来的是个专业杀手，或许也跟嫌疑人有关，但他太强了，你要小心。”

丁一九的声音越来越弱，听着有些不对。

邓晨皱起眉，转过头，这才感觉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就在身旁。

“你受伤了？”

丁一九道；“上去的时候被偷袭了几刀，小问题，等会处理一下就好。”

邓晨还没对他的话作出回应，一个男人突然破门而入，邓晨转过头，毫不犹豫地朝他开了一枪，发现对方是苦蛇的破镜，破镜此时也杀红了眼，刚躲开那个陌生的杀手，又顺着本能与邓晨缠斗起来。

两人都有枪，但架不住房间昏暗，互相开了两枪以后，邓晨一拳打向破镜的身体，扭伤他拿枪的手，抱住他的腰往身侧一转，破镜被砸在地上，晕眩中一把抓住邓晨的脚踝，将其拖倒在地，趁此机会，破镜拿起手边的摆件，狠狠砸向邓晨的脚。

邓晨蹬了蹬腿，踢到破镜脸上，一脚将他踹开，但倒在地上的破镜看见了屋内的另一人，顿时爬上前想对他下手，邓晨立马冲过来，就在这时，破镜突然转过头，对他狰狞一笑。

枪声响起，邓晨退后几步，捂住腰部受伤的位置，所幸破镜开枪的手刚才被他打伤，并没有打中致命点，只不过这一下仍然影响了他的行动，片刻之间，破镜反身向他袭来，在邓晨踉跄的时候，将他按倒在地，正要开枪，邓晨忍痛打开他的手，破镜就换了另一只手，抓住硬物朝他头上砸去。

就在这时，丁一九颤抖着手，用双手稳定住枪，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对准压在邓晨身上的破镜，开了一枪。

砰——

趁破镜中弹，邓晨翻身而上，抬起手中的枪，在对方的反抗中，按下扳机，一枪射穿破镜的头颅。

感觉到对方没了动静，邓晨松了一口气，没有停留片刻，站起身去将门锁上，然后回来对丁一九道：“你这一枪开得不错，反应进步了，射击课没白练。”

丁一九没有出声。

邓晨的目光微微一动，转过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用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照亮了丁一九的面庞，这才发现，后者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白衬衫被染得血红，腹部的颜色尤其深邃，像墨一样。

邓晨连忙抬起手，一手按住丁一九的伤口，没探到呼吸脉搏，将他放倒在地上，连续做了几组急救以后，平静地放下了手。

他转过身体，静静靠在墙边。

房间里的呼吸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

“丁一九。”

邓晨开口道：“我收回之前的话，你是个好搭档。”

意识到根本不会再有人接他的话，邓晨闭了闭眼，将枪口向下，抵着地板站起身来。

是这群人的错，他必须为丁一九报仇。

杀手扔开鬼镜的尸体，听着耳边的交响乐，看向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没有人……放什么音乐！

杀手抬起手，忍无可忍地朝着音响开了两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