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被秦兵带离，慕朝云随秦公绕了栎阳城一圈。
水排与水碓诸多事，他们谁也没有经验，并不清楚做出来的东西是否有达到神使所言的效用。
慕朝云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亲自去看看，免得做无用功。
实际上的效果，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上很多，匠人和大司农都不傻，没有精确勘定绝不会动工。
再说了，以秦国的情况，也不允许浪费这部分国力。
有那材料、人力和钱，干点什么不好。
事情忙活完，已是夜幕四合，回到栎阳宫里，才想起方士还在阿一那等着他们。
嬴渠梁便派人去将三位方士请来。
阿一、小二、公子虔和驷崽四人忙活完，也一道前来，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送方士回来的秦兵，按照秦公吩咐，特意给他们寻了个安静不受叨扰的屋子，以礼相待，对方想要什么东西都尽量满足。
他们很好奇，左庶长都没有的待遇，这几个方士凭借什么本事拿到。
尽管，卫鞅的待遇是他自己定下来的。
这要是说不明白，明日士大夫们又要可劲儿闹了。
三个方士还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被客客气气请到一看就知道用心安排过的屋子里，又有秦兵可以随意差遣，甚至试探着要了一块金子，对方都设法寻来。
短暂的富贵，让他们要怀疑魏国相传的秦律苛政，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
哪怕知道将他们请回来的人，便是秦国之主，他们也没有怯场惧怕。
对方是秦君，对他们而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能将对方哄住，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们要发财了！
稍稍按捺一下内心的激动，方士才端着一幅莫测世事尽在掌控的高人派头，跟随秦兵去见嬴渠梁。
栎阳宫地儿不大，秦公将地方定在庭中央，遣人搬来桌子，把方士需要的东西都拿出来。
方士亦是头一回见高桌，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又镇定移开眼去。
虽说给了个让先生好好准备的台阶，可将人冷落了大半天是事实，不知神使要做什么的嬴渠梁，只好端起礼贤下士的模样，先与三人寒暄一番，才切入正题，让对方将驱鬼的手段展示出来。
他按照与神使商议的，表现出对她特别的在意，再三叮嘱对方一定要各展神通，将丘鬼逐走。
阿一收到游戏面板私信，配合发出质疑：“慢着。”他从容走出来，“不知三位可否先展露一下手段，毕竟，我们家女郎娇贵，可不是谁都能出手的。”
颜粉死忠小二狂点头：“就是。”
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就想碰他公主殿下。
he——tui！
方士也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信任，白日里一直在准备，此事此刻半点儿也不慌。
不过作为高人，他还是要心高气傲，耍一通脾气，等秦公将他劝住，他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为了救人一命才勉力留下的样子。
六六抿唇转过脸。
唔，先不笑。
忍住。
“不过阿一顾虑也对。”嬴渠梁思索起来，“若是诸位不够神通，伤到女郎便不好了。”
见秦公犹豫起来，方士们便不再犹豫了：“既然秦君这么说，我们透露一二又何妨。”
方士甲拿起桌上准备的大石头，大喝一声，挥手砍了下去，只听“咔嘣”一声，石头一分为二。
六六嗤笑一声，都不想拆穿他那石头本身就有裂缝，别以为用石粉涂了一层，就没有人能看见，她可是AI，双眼不受近视度数控制。
她走到景监旁边，随手捡了两块巴掌大的石头，合在一起，用力去磨。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持续响起，石粉簌簌落到地上。
“我们女郎要的是能驱鬼的大师，不是贴身护卫。”碎石头算什么绝活，她们朝朝的手劲，项羽都未必能比。
两千年的锻炼，真以为是吃素当娇娇的。
六六将石头往背后一丢，拍了拍手，如同喊人面试一般：“下一个。”
方士乙的压力，瞬间便来了：“既然如此，不如在下替女郎卜上一卦如何？”
公子虔眼神怪异起来。
慕朝云眉头轻抬，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为我卜卦？”
她暗地里吩咐六六准备一下，得把龟壳爆了。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不过方士乙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好。”神使笑意莫测起来，“那你便试试看。”
方士乙额角冷寒淌下来。
奇怪，一个年轻女郎，身上的气势怎么骤然比秦公还要强大。
他不敢失了风度去擦汗，只能忍住自己有些打摆的双腿，将龟壳摇起来，只是不等卦落下来，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手中龟壳一样。
咔嘣——
坚硬的龟壳，居然一寸寸裂开，在他手中完全碎裂。
方士乙吓得将龟壳一扔，冷不防眼前冒起一股淡蓝的光，冲他一撞，让他整个人飞出去，落在柔软草丛中。
“莫非——”慕朝云故作疑惑，“是丘鬼作祟，开始伤人了？”她转向方士丙，“大师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大师冷汗涔涔，壮着胆道：“自然。”
君臣等人：“……”
看出来骗子胆色了。
“那便请。”
方士丙需要一个赤膊的人，助他将丘鬼引来。
新晋死忠粉公子虔，自告奋勇当这个人。
他利落将上衣褪到腰上绑着，露出肌肉鼓胀的后背。
方士丙拿过石舂里的姜黄，涂抹到公子虔身上，又拿起一碗水，含在嘴里，摆开马步与牡刀，霍霍一通挥舞，做出将丘鬼从慕朝云身边，赶到公子虔身上去。
君臣看着对方绕神使挥舞的动作，都怕遭天谴，默默后退三步远。
六六也紧盯着，对方敢碰他们朝朝，就马上出脚。
莫名觉得脊骨寒凉的方士丙，愣是不敢往慕朝云身上招呼，只做出敲打、追赶的动作，尔后喷出嘴里的水，直往公子虔后背。
随即，公子虔背后微黄的颜色，慢慢变成红色沁透出来。
耐心看完的慕朝云终于满意而笑。
很好，会用碱水和姜黄进行化学反应，应该还有其他类似的活计兜底。
她朝秦公点头。
不知为何，得以留下重用的方士，忽地冒出彻骨冷寒。
好似，真有什么地方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