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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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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www.zhongqiuzuowen.com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投射下来,恰照亮了一处光明。

汴州的天气也像是要入春一般, 透着暖意。

东方月穿着衣裳, 看向昏暗的床榻,上官明棠还未醒, 姿势依然是方才怀抱着他的模样, 神色温和,眉宇间的戾气也散了, 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冷漠。

东方月望着人, 久久未言语。

他好像又听到了来自师傅的谆谆教导。

“名扬,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计谋之所以为计,便是要你学会隐忍,要让你的敌人知道你并无野心, 才可让他对你松懈。”

“师傅, 那何谓计谋?”那时他还小, 甚至不清楚自己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摩而恐之, 高而动之, 微而证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 乱而惑之,是谓计谋。”

“师傅,那此话又是何意?”

“闭塞他的耳目,打断他的视听, 迷惑他的心智,这样的计谋可谓高明也。你要记住,假戏真做便是如此,解除他的戒心,让他放松了警惕,你才有成功的可能。”

床榻上的人不自觉地动了下,东方月缓缓地走过去把他伸出来的手又放进了被衿。

师傅的教导依然还在耳边回旋,他没有办法再面对师傅,也不知道这几场欢爱里,假戏真做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上官明棠。

他们在烈火里,深海里沉溺,这一次,没人可以逃的出去。

东方月握着他的手,暗暗叹了口气。

上官明棠喉间微动,惺忪地看着他,道:“要走了吗?”

东方月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低声道:“替我查南宫寒的案子,我知道你比我了解得多,虞都有事,我先回。”

东方月看着人,顿了顿又道:“若离,我在虞都等你……”

……

三日后,东方月同夜羽回了虞都。

顾风岩坐了轿,停在城门口等他。

东方月刚进城门,便看到了候在一旁的人,说:“这么着急等我?”

顾风岩忙俯身从轿子里出来,上前殷勤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路上怎样?”

“一路顺遂,并未遇到什么凶险。”

顾风岩道:“那便好,回来就好。”

顾风岩一口气吐到实处,好似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在看到东方月的那一刻全都消弭了。

“你先回府,我有事要处理。”东方月将马绳递给了夜羽,打了个眼神说。

夜羽恭敬地低了头,牵过马走了。

顾风岩上了前,说:“咱们兄弟几个遇到麻烦了。”

东方月挽着袖口,“什么麻烦事。”

“你说说你,平日闲来无事,听听小曲儿,看看美人就算了,怎么还把那监察的官职当真了。”

东方月慵懒得笑着,回道:“我也不想的,你们都如此用功,我爹又整日在我面前耳提面命,我能怎么办,好不容易这才逃出了我爹的魔掌,这不就碰到这种事。”

顾风岩微微一怔,稍顿了片刻,说:“你这次出逃,可是逃对地方了,这不还给自己人带了些麻烦回来。”

东方月看着他笑,“我这趟还玩出事来了?什么事啊,若是真冒犯到哥哥,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说什么呢,咱们兄弟一场,没有怪不怪谁这一说。”顾风岩靠了过来,低声说:“便是,你可得帮兄弟们想些法子才好。”

“哥哥这是哪里的话,有烦心事,名扬自会帮忙。”

“走走走,我在那醉玉楼定了雅间,今日为你归来特意给你接风洗尘的,喝几杯去。”

东方月受不住他的热情,便随着一起去了。

……

东方月本就知道这场宴来得不善,虽谈不上鸿门宴却也是带了些目的的。

顾风岩挑了帘引人进去。

颜如玉一见人便上了前,嬉皮笑脸地说:“呦,咱们月公子回都了,这可真是大事,要喝一杯,喝一杯。”

颜如玉端了酒杯过来,说:“喝一杯怎样,东方公子。”

这一声喊得尤为重,就连一旁闷着头抿酒的晨风都抬头看了一眼。

东方月脸上也挂着笑,说:“怎么劳烦颜大人给我倒酒呢,名扬是晚辈,这酒啊还是我倒的好。”

东方月说着便从桌上拿了酒杯满上,又递至颜如玉面前,“名扬不知朝中事,做事的时候不免会伤了些自己人,这厢就把酒敬在这里了,还望哥哥们不要同名扬计较。”

萧逸也端了酒杯插话,“就是就是,咱们兄弟一场,还有说不开的理。”

顾风岩见势走去了颜如玉身前,低声小谈道:“名扬这一进城门便过来了,可是有诚意了,你也把那气放一放,咱们有话好好说。”

颜如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东方月说,“喝了这杯酒就坐吧。”

一杯酒尽,在座的众人脸上的阴沉也缓和了少许。

颜如玉如酒鬼一样,一杯一杯地饮着酒,面上的气还是未改,他搁了杯盏,那声音落桌时有些大,不满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借着酒意说:“御史大人,江南之行可谓是收获颇丰啊,赈灾粮一案传到了皇上面前,那在朝堂上可谓是大动肝火,就连这押送灾粮的的禁卫军都受了约制吧。”

颜如玉给晨风倒了杯酒,继续抱怨,“你说我这户部整日被那沈大人盯着。现在倒是好了,也不怕什么了,皇上都要盯着了,我还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掉头的大罪,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晨风喝了酒,笑着说:“你那账本无事,账都是对得上的,可我才是真危险,这粮可是在我眼前不翼而飞的,前几日还被淮南王叫了去深谈。”

晨风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叹气道:“月圆正夜,不知还有没有命过这个岁旦啊。”

“说什么丧气话呢。”萧逸过来拍了一巴掌,“清者自清,你又没做错,你到时候不认罪,那皇上还真要了你的命不成?”

东方月闷不做声,暗暗吃着酒。

就听大嗓门的萧逸喊了句:“嗨,咱这冤狱还少吗?不认罪就打到认罪啊,那五刑,重罪十条等等。”

萧逸喝了口酒,又说道:“也不知道那皇上是怎么想的,现近连五服制都列在了律典里,这以后尊犯卑都要受刑,更何况咱们呢。”

顾风岩向来是中间人,也是和事佬,而今听到与自己有关的便也急了眼,“这律法是皇上所定,我们刑部也不过是秉公办理,严于律法,你要抱怨可怨不到我们刑部头上。”

萧逸搁了杯盏,气道:“谁怨你们刑部头上了,我那只是说事实,你们屈打成招的例子还少吗,不让说是不是。”

晨风打破了这份喧闹,说:“本来是接风洗尘的,咱们还都抱怨起自己的事情了,这主人还在呢,都消停点吧。”

东方月抬眸看了一眼,知道这事又说回自己身上了。

他不疾不徐地抿着酒,也不说话,只是面带笑意。

顾风岩看着他顿了顿,说:“咱们兄弟五个游散虞都多年,谁是谁都清楚的很,没必要藏着掖着,今日名扬回来,我们意也接风,也是为了解决问题,若他真是要踏着兄弟们的肩膀上去,那今日这酒宴也算是散席,喝了就两清了,他日再见,便以朝堂身份居称便好。”

东方月缓缓起了身,拿着酒坛挨个倒满,说:“各位哥哥们真是要折煞名扬了,我本无此意,果真是冤了。”

“赈灾粮一案并非名扬刻意,只是那灾情实在严重,若是不报,等灾情发展为疫情那罪责怪下来该是更严重了,竟也没想到,一出灾情牵扯了户部,禁卫军,这还搭上了刑部。名扬确是无意的。”东方月举着酒盏说,“名扬在这里先行赔个礼,这事确实办得莽撞了些,还望各位哥哥宽宏大量,饶了名扬这次。”

顾风岩也跟着起了身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大家又不是不清楚,平日里闲散惯了,这次本是要好好表现一番,却不知道自己触了那些礼,他这赔酒啊,我喝……”

“我也……”

“还有我……”

颜如玉一直未动身,顾风岩便戳了他几下,对着人道:“你又没做错什么,皇上这几日不待见就不待见了,他日皇上想开了也就回了脾气,况且,天塌下来不还有尚书大人给你顶着吗,你看你急的。”

颜如玉说:“尚书大人若是真想顶着,这几日也不会告假不上朝,这是把琐事都摊给我了。”

东方月说:“颜大哥没做亏心事,这粮食的账便不会落在你头上,大可把心放回去,安安心心上朝即可。”

这话说开了,这酒也赔了,几个男人便也没了那些猜忌。

颜如玉愁闷喝得多了些,散席时顾风岩扶着人先走了。

萧逸和晨风也一同起了身,欲要走。

东方月率先站在了两人身前截住了去路,“其他的事情是说完了,可名扬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两位哥哥确认一下。”

萧逸喝得也有些多,醉醺醺得拍着他的肩膀,没心没肺地笑道:“还有什么事啊,我们可没什么要说得。”

晨风拍掉他搭在肩膀的手,说:“你想要求证何事?”

“也没什么。”东方月嘴角勾了笑,乍一看是和气的,可仔细审视便可以看到那笑里带了些阴鸷与邪气。

东方月说:“本来今日是要单独同两位哥哥喝一杯,可看两位喝得已不少,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话便说,不必拐弯抹角。”

“晨将军不必生气,名扬不过是想谢谢二位将军当日在枫林的不杀之恩。”

晨风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萧憨憨嘴碎的喊了一句,“若离都告诉你了?”

东方月叹笑,“果然。”

晨风说:“你试探我们?”

“我也只是怀疑,他本来在虞都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么,能帮忙的便是相识或者亲近之人,知道后我便猜想那日在枫林截我的是两位了。”

“我们现在承认与否对你还有影响吗?”

东方月笑说:“自然没有,我既不会怪两位哥哥,还要感谢你们替我应证了一个事实。”

“问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东方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出位置来,“哥哥们请便。”

……

虞都深夜,低沉的云隐去了一半月光,长街上晦暗一片,丞相府却灯火通明。

东方月坐在书案前将封好的信递给侯在一旁夜羽,说:“信,送去汴州。”

夜羽要走,却又被叫住,“另外……”

夜羽回身,说:“公子还有其他吩咐?”

“去查。”东方月说:“看来起初扮作女子是为了保命,但这绝不是他一人能做到的,除了萧、晨二人还有其他人,就在皇宫里,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着。”

“公子,小玄子那里可能遇到了些麻烦。我们安插在皇宫里的人……”

“什么麻烦?”

“被发现了。”

东方月惊恐,“那封信?”

“虞都风云有变,速回。”

“那让我回虞都的信是谁寄过来的?”

夜羽低了头,说:“师傅他没死,还在皇宫。”

“你说什么……”

两日后。

汴州下了一天的细雨终于在黄昏时刻停了。

上官明棠坐在书案前,翻阅着大虞的律典,因为有看不懂的地方,不时还拿笔在一旁记录着。

凤泠接了信鸽,激动地从回廊跑去他房间。

“公子,公子,虞都来信了。”

上官明棠立马起了身,从书案前走了出来,接过凤泠手中的信。

“公子,是师傅吗,说了什么?”

却见那信上并无一字,只是在那白纸间画了一轮圆月。

凤泠疑惑地问,“公子这是什么?怎么无字?”

上官明棠笑了笑,又坐回了书案前。

凤泠问他:“公子,要回信吗?”

“回。”

上官明棠解散了束起的发,从中选了一缕截断下来。

凤泠未说话,却见他又将那发用细绳束紧,包在白纸间,封装了起来。

上官明棠递给她,说:“寄回。”

“公子,这是……”凤泠问,“为何是青丝,公子是知道信的意思?”

“我寄清风与明月,盼你青丝送烦忧。”

而此刻,东方月站在窗前,也暗暗沉吟了这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证之,符而应之,拥而塞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鬼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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