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城主,扶渊已挂在墙头三天了。”
“哦,那他死了吗?”
“……还活着。”
“那扶家来人了吗?”
“扶家人在城墙下哭了三天。”
“哦,他们这是想效仿孟姜女,哭倒城墙?”
路行雪缓缓合上书,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系统这三天实在被憋得半死,此时看路行雪似乎心情不错,忍不住问道:
【宿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让扶家拿出一半钱财换扶渊的命,这……城主府的财物够用,你不必通过这种方式敛财呀。】
系统都快愁死了,叫你攻略主角,没叫你拉主角仇恨值啊。这样把人白白挂三天,不就是妥妥地拉主角仇恨吗?
可它又不敢多催宿主,因为它稍微多催两下,宿主不仅不听,还要逆反着来。
原本扶渊被挂城楼至少是有水喝的,系统不忍,叫宿主给主角送点吃的,怕城主身份不方便,还建议宿主可以披个马甲,这样或许可以成为主角的“白月光”。
刚提两次时宿主没搭理它,等它再三提起,宿主叫来护卫,吩咐直接断了主角每天的供水。
吓得系统顿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它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宿主,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越是要他走剧情,他越是要跟你反着来。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宿主是大爷,只能哄着捧着,绝不能有一丝逼迫。
【你不是系统熟知剧情吗,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路行雪懒洋洋地反问一句。
系统顿了顿,还真开始梳理了下剧情。
不过它是为拯救扶渊而来,所以拿到的也是跟扶渊有关的剧情,而且还是那种大事件或关键节点才会有说明。
至于其他的,要么不提,要么一笔带过。
所以系统知道的,只是不久后扶渊会掉入鬼哭涯,在那里完成他的第一次黑化逆袭。
至于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以及扶渊为什么会掉下鬼哭涯,系统……它全不知道。
【废物。】
路行雪干脆利落地评价。
系统如果是人的话,此时已经哭了。
【宿主,你真的不管主角死活了吗?】
它不会成为攻略失败最快的系统吧?
让主角死在个炮灰反派面前,还有比这更失败的攻略吗?……早知如此,它就不让宿主穿成洗雪城城主了,至少穿成其他身份,没有伤害主角的能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一个指令,都能让主角死好几回。
现在系统只希望扶渊能争气点,对得上他大反派和主角的双重身份,能硬挺过去。
不知是不是看系统实在可怜,路行雪一个指令下去,说要出府一趟,去城门看看被吊了三天的扶渊。
系统瞬间又支棱起来了。
穿来这么多天,路行雪还是第一次出府。
倒不是他对外面完全不感兴趣,而是身体不允许,脱离轮椅三步都走不了的破身体,每日至少有一半时间昏睡,哪里都去不了。
前两天河伯拿回一株七叶银莲——虽然这株银莲实际上只有三片叶子,但已是难得的滋补灵药。
路行雪服用后,加上这三天睡得还不错,总算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
城主出行,按河伯的本意,最好静街,行人闪避,免得有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路行雪。
但路行雪对这样的排场很是厌倦,拍板决定,只带几个人轻车简行。
出了城主府,看到宽阔干净的街道,以及一栋栋矗立的古朴高楼,路行雪才有种真实穿到异世的感觉。
临街店铺旗帜招展,摊位前的小贩吆喝揽客,不远处的洒楼有客临窗远眺,大堂内食客吵吵嚷嚷聚作一团。
青石板路从城门一路延伸,马车辚辚,滚过石板路,车上垂髫少女掀开帘子,趴在车窗往外看,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好奇;几个扎着小鬏的孩童,手里举着竹风车嬉戏追赶,从马车后绕到车前,洒下一路清脆欢笑。
洗雪城的街景,如同一幅幅尘世繁华画卷,在路行雪眼前缓缓展开。
任谁看到自己治理的城市,有这样的富足繁华之景,大抵都会感到欣慰满足吧。
路行雪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谁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然而,这样的盛世之景,却在一声尖利的高呼后破坏殆尽。
“城主来啦!”
顿时,原来还闲适逛街的行人,化作鸟兽散去,店铺的门板“啪啪啪”连声放下,小贩丢下摊位不见人影。
一名孩童举着拨浪鼓怔立当街,不知所措,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个壮汉,一把抄起孩子就跑。
几个呼吸间,原本繁华热闹的街市寂静无比,空旷大街上只剩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寂寥冷清,仿如秋风扫过落叶。
“河伯,这就是你说的‘静街‘吧?’’
路行雪收回望向空荡街道的目光,转而看向河伯。
河伯此刻的表情有些难看,城主难得有兴致出门走走,都叫这些不懂事的人给破坏了。
他目光危险地四下逡巡,那些躲在建筑后面,或是摊位底下的人,只觉一股寒意笼罩而来,吓得瑟瑟发抖。
“算了河伯,我们走吧。”
路行雪叫住河伯,城里绝大多数都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河伯气怒之下散发金丹威压,只怕会有人为此受伤。
马车辘辘,往城门方向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各处都有一颗颗脑袋,如地鼠般冒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心有余悸。他们沉默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又各自对视几眼,哪怕马车已经离得很远了,依旧不敢出声交谈,只用眼神示意。
临街的窗户推开,一名醉客睁着迷蒙双眼,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喃喃念叨了一句旁人听不清的话。
“暴虐之威,道路以目啊。”
路行雪并不知道自己留下的余波有多大,他坐着马车,一路来到城门。
此刻城门前聚集了不少人,明显与刚才的普通百姓不同,他们不仅穿着华贵,还个个目露精光,显然都有修行的底子。
这些是洗雪城的世家大族。
在修行界,有资格称世家的,其底气不是有多少财富,而是祖上出过什么样的大能,以及现在家族里有多少资质不错的修行天才。
这些人看到路行雪,没像普通城民那样惊慌惧怕,但也表现得很恭敬——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很多人的目光会时不时瞟向路行雪身后的河伯,眼中藏着深深的忌惮。
旁边的城墙下,两名丫鬟扶着一位颇显富态的夫人,夫人哭哭啼啼,好不伤心。
而在众人上方,则吊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扶渊。
三日下来,粒米未进,日头不算曝晒,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路行雪被扶下马车,坐上轮椅,他抬头往上看了看。
嗯,还活着,主角的生命力果然顽强。
系统可比路行雪这个攻略者更在意主角,看着一动不动挂墙头上的主角,系统可着急了。
【宿主,你还不叫人把主角放下来吗?】
【不急,你看他自家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随意敷衍系统一句,路行雪将目光放在为首的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目光微凝,跨前一步向路行雪抱拳道:“扶望海见过城主。”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拜见,连一直哭着的富态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上前见了个礼。
谁都没注意到,城墙上被众人遗忘,仿佛死去一般的扶渊,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目,眸光漠然地俯视底下一切。
那样的眼神,仿佛神灵俯瞰蝼蚁。
路行雪无视一众探究目光,看着眼前这位扶家家主,手指随意地在扶手轻敲,“扶家主,我给了你三天时间,用一半家财换侄子性命,看来你是不接受啊。”
扶望海瞳孔微缩,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侄扶渊年少气盛,得罪城主,如今城主已经对他小惩大戒,扶某今日来,便是要接回这个不肖侄子的。”
路行雪敲打的手指顿住,抬头对上扶望海深沉的目光。
能在惊才绝艳的大哥过世后,接任家主之位,并在这个位置稳稳当当坐了二十年,扶望海自然不是什么草包。
“你这是想白嫖啊?”说了一句在场之人都听不懂的话,路行雪语气懒懒的, “我说了要用一半家产换一命,就一半家产换一命,什么时候扶家的财产到位,什么时候把人放下来。”
说着,身子往后靠了靠,“河伯,扶家一半家产有多少,这知道的吧?”
河伯如同守护神,寸步不离站在路行雪身后,闻言弯下腰,恭敬回答道:“这些城主府都有记录在案,必不会少半颗灵石。”
河伯的话,让在场不少人脸色都变了变。
路行雪看着沉下脸的扶望海,依旧表现得漫不经心,啧啧摇头。
“果然不是亲爹就不一样,要换成自己儿子,别说一半,整个扶家都愿意付出的吧。”
扶望海脸色愈发难看,路行雪却不再看他,将目光移向其他人,“你们当中谁有孩子在城主府的,拿出一半家产来,我立马放人。”
顿了顿,又补充句,“当然,我是指还活着的。”
这话一出,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喧嚣。
原身因自己病弱无法修炼,所以嫉恨那些有修炼天赋的天才,又或者能健康行走的人。
尤其看到那些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人,会让他想起自身缺陷,心中妒恨更加不可遏制,往往会因此发狂。
而这时倒霉被他看到的人,不是被当场杀了,就是抓回去慢慢折磨。
这几年来,洗雪城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不少人都遭了殃。
城主府的地牢里,除了有扶家子,也有不少其他世家子弟,恰好其中一位的亲爹也在场。
“城、城主,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儿、我儿还活着吗?”
两鬓须白的中年男子,颤巍巍拨开人群走出来,他双目死死盯着路行雪,这一刻忘记了对这位残暴城主的害怕。
路行雪都不认识他,哪里知道他儿子还活不活着。
不过有万能的河伯在,路行雪只是一个眼神,河伯便抬了抬下巴对着那男子道:“你儿子还活着,他运气不错,原本上次轮到他受刑,人都拉出来了,不过城主慈悲,那一天只观刑至半便撤了,让他跟剩下的人都逃过一劫。”
此时的男子也不去计较河伯口中的“城主慈悲”,他绝处逢生般地展露狂喜,转头就要往家跑,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顿住跪下给路行雪磕头。
“谢谢城主,谢城主大人高抬贵手!”
“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男子拔腿就往回跑,生怕跑慢了路行雪改主意。
要知道,自从路行雪上位后,凡被抓进城主府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过。他原本已经完全绝望,只当儿子死了,没想到今日不过被强拉来凑数,居然获得了救出儿子的机会。
在场之人面色各异,都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有人心中暗恨,明明路行雪才是那个最大的刽子手,他们居然还要因他的手下留情而跪谢!
也有人在心中盘算,今日之行恐怕是白跑了,此前的谋划只能泡汤,现在想的该是如何收场。
在爱子之情的驱动下,那位亲爹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着一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回来了,跟着他来的,还有一位形容憔悴的妇人。
“蔚儿,我的蔚儿……”妇人呼唤着爱子的名字,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此时,路行雪让护卫去地牢提的人也带来了,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破衣烂衫,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目光都有些呆滞麻木。
听到亲娘呼唤,呆滞的双眼慢慢注入光彩。
“城主大人,时间紧迫,我把家中所有能拿的值钱财物都拿来了,比之一半只多不少!”
男子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按捺着对路行雪说道。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看起来不成人形,但至少还活着。
路行雪此刻显得有些沉默,挥了挥手,护卫将人放开。
很快一家三口抱头痛哭起来,现场之人都默默看着,神情复杂。
只是扶望海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耳边响起那少年城主淡定的声音。
“扶家主,成功例子在前,你如果真心想救自家侄子的话,那就拿出扶家一半财产吧。”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救自己侄子,反而希望他死在城主府?”
城墙上。
看了先前一场戏的扶渊,嘴角微扬,眼中泛起一点兴味。
明明是被吊起来的狼狈姿态,却仿佛挑了个最佳观赏位似的,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哪怕看戏看到自己身上,也一副局外人的表情,无论是扶家人,还是自己性命,都在他眼中激不起半丝涟漪。
注意力更多是放在那位穿越者身上。
当路行雪问出最后那句话时,扶渊嘴角笑容微滞,眸中没有半丝笑意。
过了片刻,再次缓缓笑起来。
新来的穿越者,这就是你的攻略套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