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渊快被虐待死了?”路行雪语气透着淡淡疑惑。
此时他正在一家酒楼包厢用餐,顺便等下看场好戏。
护卫回禀道:“是,来报信的扶家下人是这么说的。”
路行雪还没回话,系统已经急得不得了。
【宿主你赶紧派人去救主角呀,我就说不能让主角回扶家,他那个叔叔就不是什么好人!】
路行雪默了默。
【那路行雪是好人了?】
系统被问得一滞,很快反应过来,拍自家宿主马屁,顺便卖个萌。
【我不知道以前的路行雪算不算好人,但宿主你是好人鸭。】
呵。
路行雪没再多说什么,想了想,让护卫去扶家将扶渊带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扶渊被带进包厢,满头满身的血,瞧着跟刚从凶案现场逮到似的
——事实上这样说也没错。
路行雪眉头微蹙,一眼看出那些血不是扶渊自己的——只除了胸口处的伤。
那里流出的血几乎将他一半衣衫都打湿了。
“虐待?”
路行雪似笑非笑瞥了扶渊身上伤口一眼,伤口已经经过简单处理,不再流血。
扶渊苍白着一张脸,确定自己此刻的“惨状”路行雪都已尽收眼底,这才低眉垂眸,透着几分虚弱地道:
“多谢城主相救。今后若有需要,扶渊必会报答城主的救命之恩。”
系统欣慰地感慨。
【真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这样的主角能被逼得黑化,可见那些人有多么可恶。】
路行雪默了默。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身就够黑的了,根本不需要黑化呢?】
【不可能!宿主你说什么呢?……宿主,我发现你对主角存在偏见啊……这不行的,你还要拯救主角呢。】
【呵,我还说你对主角存在滤镜呢,你这瞎眼系统。】
把系统怼得蹲数据墙画圈圈,路行雪端起面前温热的参茶,舒坦地喝了口。
余光瞥到旁边的扶渊,挑了挑眉,“你笑什么?”
扶渊收回嘴角笑意,望向路行雪,一脸诚恳地道:“想到终于能离开扶家,心生欢喜。”
他这话不算骗人,只是欢喜的点跟别人想的有些不一样而已。
以前扶渊最是厌恶那些攻略者与系统的对话,在它们眼里,自己就是个提供好感的工具。
天天用拙劣的演技在他眼前蹦跶,内心却看不起这个世界所有人,把自己当成高人一等的存在。
这名新来的穿越者却不同,完全忘了还有攻略这回事似的,自己这满身血地站他面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天天就知道跟脑子里的系统斗嘴。
扶渊听得竟然有些上瘾,一天不听,还有些想念。
路行雪哪里知道此时的主角在想什么,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瞥了眼看着有些不大聪明的主角,路行雪随口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群……身上灵骨怎么没的,忘了?”
扶渊抬手放在腹部,勾了勾嘴角。
“灵骨这种东西,有没有,其实并无多大区别。”说着抬头望向路行雪,“城主也没有灵骨,想要来一根吗?”
这话问的,好像炖了锅排骨,问路行雪要不要来根尝尝似的。
路行雪淡淡瞥他一眼收回视线,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个主角不对劲,也只有系统这个傻白甜,还一心以为没黑化前的主角就是弱小且无辜。
这时,楼下大堂传来阵阵喧闹声。
路行雪特意选的这个包厢,能将酒楼大堂尽收眼底。
他把轮椅推到栏杆处,四周垂下珠帘,身处包厢并不影响视物,但从下往上,却看不太真切。
此刻大堂聚集了不少人,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则是路行雪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家酒楼是洗雪城最大的一家,正是用餐时间,客人自然多,整个大堂几乎都坐满了人。
人多,八卦自然也多。
先前吃饭时,路行雪就听了一耳朵众人对路远的吹捧,尤其那几个请路远吃饭说要表达感谢的人,好话一箩筐接一箩筐,不要钱似地往外撒。
路远少年心性,被吹捧得不好意思,连着被劝下好几杯酒,脸蛋染上红晕。
只是一顿饭还没吃完,情势便急转直下,刚刚还人人夸赞的路远,此时成了众人攻讦的目标。
路远被众人围住指责,眼神慌乱,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二公子,你能救先前那几人,也能救其他人。我孙儿还在城主府地牢关着呢,谁知那丧心病狂的城主什么时候会对他下手,那是我家的独苗,二公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呀。”
一个老婆子说着朝路远跪下,又哭又求,仿佛路远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是啊,二公子,你是城主弟弟,就算放走了囚犯,城主也没把你怎么样,我们可全都靠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既然能放走一两个,为什么不把剩下所有人都放走呢?难道先放走那几人跟二公子有什么特殊关系?”
路远被众人围住七嘴八舌地指责,有口难言,心里发苦。
刚才他就已经解释过了,先头放走的那几人,是他趁城主府守卫松懈时放跑的,之后再没那样的机会。
据说当天值守的人全都受到了惩罚,这也让城主府的守备愈发森严起来。
这些天没他那城主大哥的同意,地牢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也想再次偷偷地把人放走,可他没那个机会了呀。
总之,不管路远怎么说,众人就是不信他没法再从地牢放人,不是说城主将整个地牢都交给他看守了吗,那不是他想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现在说这么多,全部都是借口!
“好啊,果然跟那姓路的是两兄弟,都不把我们百姓的命当回事,明明可以救人,却在这里推三阻四,假惺惺说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一开始放走的几人又算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路行雪故意让你放跑的!”
楼上,不知什么时候擦干净脸站在路行雪轮椅旁的扶渊,听到这里,不动声色看了路行雪一眼。
他现在能肯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肯定是这人一手主导的。
底下群情激愤,楼上的路行雪神情淡漠,他看着这一切并无欢喜之意,甚至透出几分恹色。
倒是系统看着替路远着急起来,毕竟这是原本的主角。
【宿主,现在你下去替路远解围,一定能收获他的感激与崇拜,说不定以后能多一个兄控弟弟……就一点不心动吗?】
路行雪过了会儿才懒洋洋地回应它。
【其实我有个问题……】
系统忍不住好奇。
【嗯,什么问题?】
【你只是寄居在我脑子里,而不是把脑子给我了吧?……所以到底是怎么说出这些无脑话的?】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
【宿主,你这是暗示我没脑子?】
路行雪叹息一声,扶渊从中听出了几分无奈。
【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是暗示吗?唉,你就当是暗示吧,毕竟以你的数据容量,估计稍微复杂点的问题都理解不了。】
最后这句话系统听懂了,也破防了,气呼呼道:
【不救就不救,宿主你怎么还搞统身攻击!】
把系统怼去自闭,路行雪的脑子重获安宁。
察觉到旁边打量的视线,路行雪侧头望过去。
被抓了个正着的扶渊,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不闪不避迎上路行雪的目光。
“眼下这场戏,城主看得可还满意?”
“马马虎虎。”路行雪懒散地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下看去。
底下众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对路远这位城主府二公子,之前有多感激推崇,现在就有多愤怒憎恨。
事情朝自己预想地发展,路行雪却看得有些意兴阑珊。
很快下边的人发展到了动手。
“他跟路行雪根本是一丘之貉,不然以前为什么从不站出来?死在路行雪手里那么多人,他如果真想救人的话,早该出手了,为什么拖到现在?!”
“我可怜的阿鹿,去年刚过完生辰就被抓进城主府,从此再没见过他……你明明能够救他的,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如果你早点出手的话,说不定我的阿鹿也不会死,你们都是刽子手!”
“把他抓起来!他是城主弟弟,拿他做人质交换,说不定可以救出剩下的人!”
“我的弟弟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我要你们兄弟俩给他偿命!”
路远生平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人人喊打的阵仗,原先透着薄红的脸蛋,此刻已转为煞白。
望着周围人眼底迸射的恶意,他觉得既愤怒又委屈,自己明明是帮他们的,可他们现在却一个个对自己喊打喊杀。
少年人眼圈发红,牙关咬得死死的,似有什么即将冲破樊笼,从心底喷涌而出。
路远是修行之人,但只有炼气初期的底层修为,围攻他的虽然绝大多数是普通人,但路远不敢下重手,所以愈发显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身上添了不少伤。
只是,身上的伤还在其次。
围攻路远的人太多,有的冲不进包围圈,便在外围不拘拿到什么都往他身上砸去。
菜盘子,酒杯子,花瓶,板凳,甚至还有人随手抓起桌上的剩菜兜头扔过去,路远淋了满头汤水,油腻的菜叶子贴在脸颊上。
这对城主府这位二公子造成的心理伤害,远胜于□□上的伤。
路行雪就看到这里。
推动轮椅从围栏边退开,准备离去。
怒骂声,打斗声,无数声音夹在一起,充斥路远耳膜——却在此时有一道清晰的轮椅滚动声传入耳中,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了看,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一刻的路远,忘了对兄长的敬畏与不满,像一个在外面受到委屈,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一样,带着哭腔大喊了声。
“大哥救我!”
一瞬间,所有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世界安静下来,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人们顺着路远的视线抬头望去。
轮椅的滚动声清晰响在众人头顶,隔着珠帘,似有一道身影回首后望。
“他是路行雪!”
突然一声大喝打破安静,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原来罪魁祸首也在酒楼!
呼啦啦大半的人往楼上冲,剩下的小半不是不冲,而是楼梯太窄挤不下了。
路远身边眨眼间不剩一个人,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仰起头,隔着珠帘与路行雪对视。
他似乎看到了大哥那淡漠的眼神。
路远心底升起一丝莫名不安,有种自己做了错事的感觉。
眼见楼下的人要冲上来,护卫们分出一批到外面阻拦,另一批护在路行雪身边带他离开。
原路从楼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想办法。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有人撞破窗户跌进来,在地板上翻滚两圈稳住身形,手中匕首闪着寒光。
“路行雪,拿命来!”
此刻护卫们都防备着门外,没想到有人破窗而入,那人举着匕首朝路行雪扑过去,一时所有护卫都阻拦不及。
系统在路行雪脑子里放声尖叫让他快躲开,路行雪的眼神平静到极点,漠然注视那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匕首。
就在刀尖要刺入路行雪心脏时,旁边扑过来一道身影,将他圈在怀中,带得轮椅翻倒。
路行雪被人抱着滚落轮椅,耳边响起一道戏谑嗓音。
“城主大人好胆魄,利刃临身,躲都不躲。”
“这是被吓傻了,还是……不想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