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佑!”
幽暗的房间里回荡着欧阳文的声音,陆佑原本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利刃掉落在地,下一刻欧阳文就感觉到有人倒在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接住,一凑近,那独属于陆佑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欧阳文环抱着陆佑,从身上拿出火折子点燃。火光映照着陆佑苍白的面容,他双目紧闭,已然陷入昏厥。欧阳文心头一颤,见旁边有张床榻,立刻把陆佑放到了榻上。陆佑周身缠绕着数十条止血的纱布,纱布之上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是受了重伤。
他的额头微微发烫,欧阳文鼻尖一酸,不知不觉,一滴泪滚落。这一刻她顾不上思考陆佑怎么会受伤,而是抱着一颗既慌且乱的心,止不住地流着眼泪。或许是不舍得看到陆佑受伤,或许是担心他的伤势,或许是害怕他不能恢复如初,欧阳文一时无法冷静下来。
“陆佑。”欧阳文握着他的手,轻声唤着他的名,“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陆佑指尖微动,却无法醒转。
欧阳文冷静下来,擦干眼泪,点燃了桌边的一支蜡烛。她环顾四周,发现所处之地只是一间简单的农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走出门,一轮弯月之下,乡间小路纵横,屋舍三三两两,错落有致,似乎是一个村庄。
欧阳文从路旁的水井里打上些清水,帮陆佑降温,至于其他的,只能等明日一早再做打算。
一夜未眠,身心俱疲,到了清晨时分,欧阳文终于支撑不住在陆佑身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文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她翻身而起,只见十来个村民正围在屋子外,透过木质的窗棱盯着她。
“你是从哪蹦出来的?”其中一个大汉质问道。
欧阳文打开门,拦在门前,嘴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我是寻夫才至此处,床榻之上躺着的人正是我夫君。”
“你撒谎!”一名农妇立刻反驳,“我们这个村子与世隔绝,处于悬崖峭壁之下,你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说!你到底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欧阳文实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百口莫辩,她总不能解释自己是瞬移过来的吧,那样说不定这些人会把她当成怪物。
欧阳文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陆佑,反将一军道:“我撒谎有什么好处?我夫君伤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你们!”
“当然不是。他从崖上掉了下来,我们是好心才救他的。”有个年轻人急切地说道,“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起掉下来的,已经救不活了。”
原来陆佑是从山崖上坠落的。欧阳文无比庆幸此刻他还能活着。
“多谢各位施以援手。但如果这村子真的与世隔绝,除了悬崖无法通向外界,你们又怎么能出现在此地呢?既然你们能够毫发无损地站在这,我的出现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吧。”对待陆佑的救命恩人,欧阳文拿出十二分的耐心。
谁知这群人更加激动起来:“你知道了族里的密道!你是从密道进来的!”
欧阳文自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密道,但也没法反驳,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不会是那种不能被外人知晓的密道吧?”
那一群人迅速退走,欧阳文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但是现在陆佑还昏迷不醒,她也没法逃走。
过了一会儿,一个胡子头发花白、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的老人,领着方才那群村民再次出现。
“族长,就是她!”农妇手指着欧阳文。
欧阳文只能尴尬一笑回应。
族长看着倒是比其他人客气很多,他让其他人都守在门外,独自走了进来。
“姑娘,你和这位昏迷不醒的男子是夫妻?为了寻他而至此处?”
欧阳文用力点着头,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呀眨。
族长也跟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等你夫君身体康复了,还请带他一起离开村子,也不要对外人提起我们村。”
有这种和平解决的办法欧阳文自然是千百个同意。她立刻说道:“好,我一定不会和外人提起。”
“我们该怎么信你?你又是从哪得知我们族里的密道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这位族长突然话锋一转,欧阳文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看来还是没这么好糊弄过去。
“我是为了找人,所以四处搜寻,意外找到的。”欧阳文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了。
“族长,你别信她,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找到密道!”中年汉子在门外喊道,“一定是木邱那个叛徒泄露了族里的秘密!”
“木邱?”欧阳文惊呼出声。
“你认识木邱?”族长眼神锐利地看向欧阳文。
欧阳文试探着问:“他不是……樊国的国师吗?”
陆佑是在樊国失踪的,看来这里也是樊国境内。那这群人和木邱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冲进了屋内:“你说、你说他成了国师!”
“我看姑娘的装束,不是樊国人吧?”族长打量着欧阳文问道。
欧阳文思忖片刻,回答道:“我的确不是樊国人,我和我夫君都是大盛子民。木邱虽然做了樊国国师,但是他创立九元盟,这些年破坏了无数大盛古墓,盗走宝物,已经被陛下判刑,囚于大盛天牢之内。”
“他竟然!”那大汉怒不可遏地说道,“他竟还敢干盗墓的勾当!违背族规,死不足惜!”
欧阳文疑惑道:“不知诸位与木邱是何关系?”
“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难道不是木邱告诉你的?”农妇恐惧地问道,“你是不是来抓我们的?”
欧阳文急忙解释:“如果我真的是来兴师问罪,又怎么可能独自前来?这是个误会。”
族长沉默半晌,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族里正是世代做探穴寻墓的营生。但自几十年前我继任族长,就知道此事绝不能再做,否则只会祸及子孙。于是我带着二三十个族人避世而居,远离纷争。可是木邱这小子耐不住乡间寂寞,逃了出去。原来他在外面还是破了我立下的规矩,重操旧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欧阳文先前从木邱处得知了樊国有九元盟的残余势力,还一直纳闷。原来木邱说的,并不是她理解的九元盟的残部,而是这群有这盗墓本领的族人。
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苦难,可是……
“族长,你们真的准备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欧阳文问道。
族长颔首道:“只要你不出卖我们,我们自然要在这片土地上长久地生活下去。”
欧阳文忍不住继续说道:“我当然不会去干涉你们的生活,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我明白这里很安宁,是个世外桃源,可是你们只有二十多个人,不可能在这里创造一个小世界。你们这一辈人的确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可是你们的子孙呢?”
欧阳文指着人群之后的几个小孩子说道:“他们又该怎么办?倒不如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你要我们像木邱一样背弃当初的约定吗?”人群里有人愤愤不平。
欧阳文解释道:“我是觉得你们应该过正常的生活。虽然你们的祖先以盗墓为生,但是到了这一辈,完全可以改变。你们从前学的那些盗墓的本事,一样可以用来保护文物,而不是盗掘。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听我说一说,大盛的考古司,还有博物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欧阳文笑着向他们讲述了考古司的日常工作,还有博物馆的未来规划,最后诚挚地邀请他们一起回到盛都,加入考古司。
欧阳文心中展开了一番宏伟的蓝图,在大盛朝,完全可以建立一个像现代一样的考古体系,不论在哪个时空,中华文化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传承下去。
这里的人虽然看上去像村民,朴实无华,但实际上各个都是高手,渐渐也听明白了欧阳文的意思。但他们毕竟不是做主的人,真正的决定权还在族长手上。
族长听完欧阳文的讲述,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们就这么跟你离开,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实际上是想在盛都将我们一网打尽。”
欧阳文无奈笑道:“真要一网打尽我还需要等到现在吗?既然我都能进来这里了,如果真要抓你们,你们早就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欧阳文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但确实是最佳理由。
族长凝视着她的双眸,片刻后说道:“好,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去大盛瞧一瞧。”
欧阳文欣喜若狂,只要他们肯“改邪归正”,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但是……”
欧阳文笑容停留在脸上。
“你既然是从密道进来的,那就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密道在哪吧。”族长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你们不知道密道所在?”欧阳文反问道。
族长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我们自然知道。可如果你并不是从密道而来,刚才你说的这些话,我们又凭什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