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迎亲,岂有不见新郎官的道理?”慕荷上前一步问道。
江流闪烁其词:“陛下亲临陆府观礼,将军他、他抽不开身。欧阳大人请上花轿吧,莫误了吉时。”
慕荷不满道:“就算误了吉时,也是因为你们迎亲来晚了整整一个时辰!”
江流并未反驳,惭愧地低下头。
欧阳文看出他的为难,不再追究什么,提起大红裙摆上了花轿。
她倒要去看看,陆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锣鼓声欢天喜地,却因为新郎官的缺席显得落寞,街坊邻里凑在边上看了个热闹。
迎亲队伍走后,流言不胫而走——
陆家看不上这位新妇,连迎亲都不见新郎官!
慕荷跟在花轿边上,陪欧阳文说着话。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工夫,花轿到了陆府门前。
原本的流程是新郎官要亲自掀开轿帘,迎接新娘,因为陆佑的缺席,欧阳文只能自己打起轿帘走了出来。
她忍耐着,绷直身子,将喜扇放在眼前,由慕荷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入了陆府。
陆府内外十分热闹,宾客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庭院里都塞满了人。见新娘走近,众人欢呼雀跃。
耳尖的欧阳文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陆将军,成亲都能得陛下亲来道贺,真是盛都独一份的恩宠。”
“只是可怜新娘子,无人相迎。”
“听闻是陛下赐婚,陆将军许是不喜这新娘。哎,陛下赐婚有什么好挑的,大不了日后再纳妾便是了。”
“新娘此等姿容陆将军都不满意?莫不是挑花了眼,非得要个天仙?”
欧阳文装作充耳不闻,被搀扶着靠近堂屋。远远望去,屋内布置喜庆,一群乐手奏着喜乐,其中坐着的陆家众人却是异常安静。
陆佑一身大红喜服,眉眼俊朗,长身玉立,矜贵之下藏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他静静站在屋子中央,神情却格外淡漠,似古井无波。
小皇帝果然也在这里,他正坐在上首的位置,笑着与一旁的陆相交谈。陆相身边,坐着陆家主母与陆佑的生母。看来是今日大婚,陆母特地回了陆府一趟。
欧阳文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诚如慕荷所言,她本就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被慕荷打扮过一番之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陆信紧紧盯着她,眸中闪动着渴望与不甘。
陆佳也忍不住多注意了几眼。
欧阳文隔着喜扇看向陆佑。
目光相触,陆佑迅速避开,转过身面向陆相。
欧阳文继续向前走着,走到与他并肩之处。
“臣欧阳文——”
她正欲下跪行礼,却被皇帝伸手扶住。
“今日是两位爱卿大喜之日,不必行礼了。朕本就是来凑凑热闹,若是因朕而拘束了,反倒不好。”
欧阳文听他这么说,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在原地站着了。
她数次看向身侧的陆佑,陆佑却始终是面无表情,似是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皇帝把主位让给了陆相与陆家主母。
“一拜天地——”
二人朝着天地的方向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朝着陆相的方向一拜。
“夫妻对拜——”
欧阳文转过身面对陆佑,眉眼含笑,弯下腰去。
陆佑双手交握着,蹙着眉。
欧阳文察觉到不对劲,正想抬头。
陆佑还是弯下了腰。
礼成。
欧阳文被带入喜房之内,陆府的喜宴还在继续。慕荷跟着进了喜房,一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二人。
“姐姐,陆将军今日好生奇怪。”
“我知道。”欧阳文把喜扇丢到一边的桌案上,敛起笑意。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喜宴之上人多眼杂,她没办法直接当堂问陆佑罢了。
这桩婚事明明陆佑也同意了,还和她签了契书,怎么今天就一副被强逼着成亲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阳文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拆头上繁复的装饰。
“姐姐,陆将军还没来,你……”慕荷想要阻止她。
欧阳文抬手示意她不用劝:“戏都唱完了,何苦还让自己受罪?”
“唱戏?”慕荷没听懂。
欧阳文解开发髻,将长发挽在肩头,头皮终于不再绷着,心里似乎也松快了许多:“这府里的人不都是在看戏吗?”
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这样一地鸡毛的一场婚礼?亏她还小小期待了一下,果然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窗外的光影从桌案这头爬到了那头,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间宴席仍未散场。
欧阳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姐姐饿了?我去厨房找些吃的。”慕荷主动提起。
欧阳文欣慰一笑:“我跟你一块去吧。”
慕荷拦住她:“姐姐别去,万一将军来了见不到你人,该着急了。”
欧阳文无奈道:“他哪里会着急?我看他现在似乎是对我避之不及。”
“姐姐这身喜服在府上走动,被瞧了去,又该有人传闲话了。慕荷去就够了,姐姐等等我,我去去就回。”慕荷边说着边出了房门。
欧阳文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躺平了,摆烂了,攻略他个大头鬼。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明显不是慕荷的。是一个成年男子。
欧阳文赶紧翻身坐了起来。
喜房的门被打开,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出现了。
他正要掩上房门。
“停!”欧阳文喝道,“二哥,有事说事,你可别关门。这门一关,话就说不清楚了。”
陆信当真听了她的没有再去关门。他走上前,欧阳文赶紧绕过他跳到了门边。
“二哥不在宴席上,跑到这喜房来作甚?”
“不要称我‘二哥’。”陆信面色凝重。
欧阳文干笑道:“我都已经和陆佑成亲了,自然要称呼‘二哥’,唤‘陆侍郎’也不合适。”
陆信冷笑道:“你今日也瞧见了,他并不想娶你。你一心一意嫁给他,却受他冷落,这就是你要的吗?”
“二哥说笑了,我和陆佑两情相悦,何来他不想娶我一说?”欧阳文理所当然地说道。
“两情相悦?你可知今日陛下为何会来?是陆佑要退了这桩婚事,陛下亲自来盯着婚礼,就怕他出岔子。”陆信一字一句言辞笃定,并不像在说谎。
欧阳文皱眉道:“他为何要退婚?”
陆信走上前,情绪有些激动:“自然是他心中没有你。可我不同,我待你是真心实意,不掺丝毫虚假。”
欧阳文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二哥说笑了,你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都愿意为你休弃卢氏了,你为何还是不肯回头?”陆信激动着再上前。
欧阳文手中没有武器,只能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金簪,朝他手背上一划,登时留下一道血痕。
陆信吃痛退了几步。
欧阳文冷冷地说道:“哪怕没有陆佑,哪怕你给我什么正妻之位,我也对你没有任何爱慕之情。不要再靠近,不然下次这簪子划破的就是你的喉咙。”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陆信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文,口中念念有词。
欧阳文抬脚把他赶出房门:“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关上房门,欧阳文长舒一口气。
这陆信真是阴魂不散,也不知道原主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日后他恐怕还是个大麻烦。
“夫君,你受伤了。”门外响起了卢氏的声音。
欧阳文心中一悸。
“无碍,被院中花草割伤的。”陆信随口应道。
“夫君到三弟院子里作甚?”卢氏又问道。
陆信解释道:“我见三弟在前面喝得尽兴,怕弟妹饿着了,准备问问她要不要点吃食。”
卢氏急忙道:“这本是妾身应做的,夫君请回前厅吧。”
欧阳文听到陆信离去的脚步声,放松下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欧阳文打开房门,风吹起她肩头散落的长发。
门外站着的,是卢氏。
欧阳文正想说话,卢氏猛地一个耳光扇在了她脸上。
欧阳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怔住。
“你这个狐媚子,竟敢勾引我夫君!”卢氏张牙舞爪地在她面前质问。
欧阳文气极反笑:“我几时勾引他了?”
卢氏嫌恶地看着她:“你们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上次你来府里,便和我夫君眉来眼去,在花园里私会,真当我不知吗?”
欧阳文倒是没想到,卢氏竟然一直暗中看着。
“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你嫁入了陆府,要是再敢和我夫君有什么牵扯不清的,我绝对会让你在这后宅里,生不如死!”卢氏发疯似的朝她发泄着情绪。
欧阳文摸了摸脸上的掌印,唇角勾起一抹笑,反手就是两个耳光打了回去。
卢氏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向欧阳文。
“就凭你?一个只知在后宅争风吃醋的女人,还想让我生不如死?你恐怕都不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吧?”欧阳文恶狠狠地盯着卢氏,“我对你那个自以为是的夫君没什么兴趣,你把他当宝,我只当他是根草。你要是真喜欢,随便去花园里扯,一大把都有。”
卢氏恨意涌上心头,喘着气叉着腰怒视欧阳文:“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三弟不要的破鞋,竟敢打我!”
“二嫂说谁是破鞋?”陆佑冷峻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
卢氏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盏盏红灯笼之下,光影摇曳。陆佑面若寒霜,一步一步上前,走到欧阳文面前,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表情略有松动。他手抬起一半,却又慢慢放了下去。
陆佑转过身,鄙夷的目光看向卢氏:“向我夫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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