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稷雪将月老的红丝线抱回原先自己住过的房间,同时点开瑶姬、精卫和刑天的图鉴,向他们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那真是太好了,帝君即将大仇得报,刑天也相信帝君一定能锻造出最厉害的法宝!”刑天孤身行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经常有三五成群的羊儿从他身边走过。
瑶姬和精卫也表示拭目以待。
接着关稷雪又点击南极仙翁的图鉴,特意过来向他请假。
南极仙翁温声一笑,他身边的福星倒是抢着发话:“那就祝你成功。”
不过,说完福星就不禁捂着嘴:“哎呀,你看我说这类话都说顺口了……不过运气说明不了什么,一切皆看你自己。”
“你说都说了,说过的话还能收回吗?还装模作样。”禄星戳戳他的肩膀,不满道:“你那言灵术都不怎么准过。”
他们三星在一起喝酒猜拳,就是福星运气最差,就没赢过一局。
“这种气运、言灵要用在大事上。”禄星又来揭他的短!福星面子搁不下,一边转着毛笔,墨水差点飞溅到禄星脸上,一边义正辞严道:“这种都是想问题,说着也就是玩玩罢了,我在大方向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
他说着,突然抢走禄星的毛笔,摇头晃脑,啧啧说道:“你是小事上特别精明,一到大事就糊涂。你回想看你中意的文人,锦绣文章万口传,但是当上大官就跟废了似的。”
“那又怎么样?”禄星冷哼一声,抢回毛笔,在画卷上随意落下几笔。
不就是跟他的名号有些对不上嘛!
“读书人怎么能在意虚名?要胸怀坦荡,要直言进谏,废就废了,穷就穷了,读书人的事你知道什么?”禄星一边吹着画卷上的墨水,一边上下左右遮挡,不让他瞄到自己画卷上的内容。
“行吧,就当我说不过你,等等,你到底在画什么?就让我看一下你又不会死!”福星伸长手臂,使了个假动作,竟然真的诈到禄星,目睹到画卷的真容。
“呀!是瑶姬仙子,好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勉强有三分瑶姬仙子的神韵。”福星嘿嘿笑道:“怪不得最近都不见我们的文昌帝君穿朝服、戴胡子。”
“……你闭嘴!快还给我!”还有小姑娘在呢,可求求你少说点话,禄星急得满脸通红。
“阿寿,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快帮我评评理!”
南极仙翁冷不丁被拉入战斗,他朝着关稷雪抱歉一笑:“雪儿锻造好法宝,告诉为师一声便行。”
关稷雪点点头,三星相处在一起的模式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不过,关稷雪想到瑶姬曾经凑热闹,赶在唐朝诗人即将大爆发的前夕跑到文昌府去参加集训。
所以禄星居然喜欢瑶姬吗?关稷雪突然听到一个八卦,不由比对起往日的细节。
好像……禄星近日来确实变得越来越帅气,日常栽种着大盆的牡丹和芙蓉。
至于瑶姬,越来越注重仪容保养,不仅和精卫探讨各种美颜秘方,还会拉着她问她身上的衣服图案和她香囊里装着的香料。
但是,瑶姬又好像一直以来都对这些话题格外感兴趣,其实光从这方面看不出什么。
关稷雪默默地关掉视频通话,往下看到月老送的那一箱红丝线。
她轻捋着柔软的红丝线,找到月老的图鉴,三年过去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值仍然是雷打不动的三百分。
虽然月老当年吹胡子瞪眼地责怪自己破坏他的工作,但是现在应该气消了吧。毕竟好感度那么高,希望他对自己不要再那么严肃了。
所以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月老召唤出来。
“笃、笃、笃”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还是如同当年一样,月老板着脸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有人在骂老夫?”月老手中掐算着什么,忽而拧着眉头,身子往后一倾,甩甩袖子,嘴里碎碎念:“老夫干脆不干了!又是个多管闲事的糟老头,要不是看在他儿子为人善良,前世为国战死,我才不会给这穷小子牵红线。”
一会儿嫌弃他牵的红线不好,一会儿又抱怨彩礼高。
他们隔壁村的那个闺女,虽然有些古灵精怪,四处抛头露面招惹麻烦,但是有着白虎命格,天生的将才,姻缘没了你们就等着哭去吧!
月老沉浸在工作中,来回掐算,手指告诉运动,等终于把心里的恶气出了,悠悠地睁开眼,看向关稷雪。
关稷雪被他眼里的腾腾杀气吓到,抱着大箱子端正站好,嘴里扯出一抹笑:“老神仙,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当年居然要我拆姻缘,还害我牵错红线。”月老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
他是神仙,本就过目不忘,而且管着三界最复杂、最繁忙的工作,每天阅人无数,更别说关稷雪还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今天是想把老神仙留下的红丝线还回去。”这些红线留着没什么用,关稷雪也不贪心,想着月老可能会需要到。
月老轻哼一声:“你的姻缘拿走了一根,剩下的就这样子还回来?”
关稷雪心中一惊,觉得自己有些凉了,她以为这些是月老随手留下的,没想到月老连多少根都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这些红线就真正与你有了牵绊,你就不必还给我了。”月老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生气,甚至带着些笑意说道:“你试着感应它们,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你与它们有缘,这份机缘倒是十分难得。”
关稷雪愣怔片刻,她一直以为这些是月老裁制红线,不要了的边角料,从没想到竟然还是炼器的材料。
月老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呆站着,没什么反应,眼底划过锐利的暗芒,声音带着些诱导的意味,特地补充说道:“这是上古时期,炎帝的女儿桑姬拔了金乌的羽毛,汇集龙凤麒麟的精血炼制出来的,名为[千丝万缕]’。她不要了,正好让你捡个便宜。”
“桑姬的法宝[千丝万缕]?”关稷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刚才与瑶姬、精卫通话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随即,她眼睛忽亮,像只捡到鱼干的小猫咪,迫切地问道:“难道老神仙你知道桑姬的下落?瑶姬和精卫正在四处寻找有关她的线索!”
然而月老摇摇头,拐杖敲了敲地面:“老夫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凑巧她的[千丝万缕]落到我手上,保管了那么多年。她当年想为心上人炼制一件法衣,奈何不得善果。既然她已经永远回不去了,你不如就善加利用,让此法宝重放光芒。”
说到最后,月老上前蹲下,轻抚着箱子的内壁,眼底闪过一道泪光:“能让[千丝万缕]重新现世,也算全了我的夙愿。”
关稷雪微微瞪大双眼,严肃的月老忽然变得如此伤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而且他说桑姬已经永远无法回去了?莫非他当真知道桑姬的下落,只是桑姬的处境并不好?
如果悲观一点,桑姬可能永远找不回来了。
她樱唇轻启,试探地问道:“老神仙似乎对它万分留恋,不如我还回去给您,或者让瑶姬保管,等待桑姬回来……”
“嘘——别这样说。”月老掩住她的嘴巴,又拿出拐杖敲敲她的脑袋:“我已经说过,你的情郎将你和它们连结在一起,它们就注定属于你了。别再说等待谁回来的话……不然这些[千丝万缕]也会伤心。”
“[千丝万缕]会伤心?”月老说得玄乎其玄,关稷雪不明白,纤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
月老离开之后,关稷雪细细回想他说的话,心里有些惶惑不安,一直纠结到最后,她到底不忍心将月老带来线索告诉瑶姬和精卫。
她又轻抚着[千丝万缕],心念一动,一缕神思悄然没入其中,循着这千丝万缕的线路缓缓前进。
直到大风呜呜地吹,飞沙走石的声音传到耳边,她飘摇在空中,远远望着坐在扶桑树上晃着小腿的桑姬。
桑姬胸前闪着细碎的星光,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哀思,不似瑶姬的娇媚,也不像精卫般张扬明亮,而是清尘脱俗,遗世独立。
关稷雪眯着眼,想要凑近一些,然而桑姬留在[千丝万缕]里面的神念太过强大。关稷雪只感到她微挑的凤眸转过来,望她一眼,霎时间便恍若掉进了一道万丈深渊。
她的眼神绝望而恐怖。
关稷雪心道自己的心境很危险,连忙调整气息,试图中断与[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却有一张张怒色鲜红的网将她捆住,伸出尖尖的刺,扎入她的胸口,心中一阵绞痛,她呕了一声,将黑血吐了出来。
待得风平浪静,她睁开眼睛,先前的扶桑树和万丈深渊竟都是幻觉,萦绕着火光的红丝线仿佛获得生命一般游走在她周身。
她深吸一口气,稳固心神,召唤出贪梦雪蚕赠送的蛇骨,用太阳离火进行煅炼。她先从蛇头开始,描着蛇头的颅骨,丝丝灵力进入脖颈间,不断来回煅烧。
在某一瞬间,“咔嚓”一声,颅骨断裂,大体上只剩下一条脊椎。她精准地控制太阳离火的温度,如法炮制,不知运转了多少个周天,香汗淋漓,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
一道金光闪过,蛇骨已经被分解、煅烧完毕,她的脸颊冒出灼灼金光,身子一转,又换了一个姿势,重新捏着法诀,太阳离火更加炽热。
这一回便是到了关键的环节,她要将分离开的蛇骨重新排列组合在一起,形成她制作的神器的独特造型。
她的眼睛睁大,额头上的汗水落到睫毛上也不在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蛇骨的每一寸,务必使她煅炼的每一个部件完全契合地搭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她完成了搭建骨架的最后一道工序。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把只有骨架的雨伞。
她以前用的武器就是丝织白伞,虽然她刚开始想炼制鞭子,但还是伞用着最为顺手。
她试了试伞上面的机关,关闭着的伞顶端锋利,周围也盘旋着聚散开合的火点,是进攻的绝顶利器。
伞的手持部分也暗藏玄机,轻轻一转,便出现一把弓和十只箭矢,作为出奇制胜,“杀人夺货”的暗器最合适不过。
而现在只剩下贴上伞的伞面。
她意随心动,游浮在她身旁的红丝线便飞动起来,活泼灵巧地在伞骨开除的枝干上穿行,一边旋转一边舞动,最终织就一片红色的伞面。
所有的[千丝万缕]表演完毕,寂静下来,恍若巨星落幕。
关稷雪重获一柄独属于自己的伞作为武器,轻颤着手,将它收进怀中。
“我该为你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她正思索着,耳畔传来一道女子缱绻的声音:“赤松子……赤松子……”
赤松子?不行,这是人名,用在伞上面不合适,也不好听,她摇了摇头。
然而那道声音离她更近,也更加缱绻:“我好想他,好像抱着他,贴着他强烈有力的心跳。”
关稷雪猛然瞪大眼睛:“桑姬?你的神念又出现了。”
“你觉得呢?”桑姬的虚影倏忽间出现在她眼前,朝她靠近。
关稷雪犹豫着伸出手,但是又怕打扰到她,使她本就不堪一击的身影破碎。
桑姬却无所谓,她伸手在她脸颊边,即使她的神念无法触碰到她,关稷雪仍旧觉得像是有一阵风在她耳旁呼吸。
“桑姬……”关稷雪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只能回望进她深渊般的眼睛里。
“你也喜欢他吗?”桑姬痛苦又哀怨地从她一侧的肩膀走到另一侧:“你是不是也想用这千丝万缕将他的心捆在自己身上,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你的温度。”
“他是……”桑姬的神念顽强如斯,她停下诉说,却眉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关稷雪只好接话。
“他是赤松子……”桑姬微挑的眼角很妩媚,却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危险。
月老该不是受不了桑姬的这道神念,就将她的[千丝万缕]故意留给自己吧?真是被他给坑到了。
果然,桑姬轻轻一笑,宛若小桥下的溪水,淙淙流动,清冽动人:“你也和我一样喜欢他对不对?”
桑姬清凉的手指尖从她眉眼擦过,顺着鼻梁一只抵达嘴唇和下巴:“你想让他依恋你、亲吻你。他对你笑时,你会欢喜。他对你冷漠,你会伤心,你会无理取闹。”
“我没有……”关稷雪可不觉得她的神色像在开玩笑,连忙否认道。
“不,你渴望他,渴望他的亲昵。”
啊、这……月老真是坑到她了,这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她怎么说话?
她直视她的眼睛,想要辩解一番,让她清醒过来,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的爱恨也应该消逝了。
就像骆清原,爱情已经被磨成一堆无用的几分,早已散去,剩下的只是入骨的仇恨。
“看吧,你的心在动,你的七情六欲在喧嚣。”桑姬像是感觉到什么,眼睛一眯,语音绵绵地笑道:“喜怒哀惧爱恶欲,只要你一想起他,你的七情六欲都会被他操控。”
关稷雪舌头有些发干,声音有些嘶哑:“不会,不是的!”
“为什么不是呢?”桑姬坐在她身边:“坦率地接受吧,所有的欢乐和痛苦,我都与你一起面对。”
“不——”关稷雪痛苦地摇摇头。
她用了十年的时间换来他回眸的心动,她难以忘却的是月下相逢,是雨□□济,是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
可是她不能再回想起这些斗沙片刻的美好,她还要为父母和燕明烛报仇!
她转头正好看到自己制作好的伞,眼前飘过燕明烛将伞上的红丝线当作腰带来系的身影。只要将伞抱在怀里,这些红丝线就能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的责任。
桑姬嘴角微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红伞刺中胸口,她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而后虚影瞬间破碎。
“明烛……”关稷雪伸着红伞,嘴里不断他的名字,眸光颤动,恍若隔世。
好险啊!幸好她在内心动摇的时刻即使醒悟过来,这不是桑姬附在[千丝万缕]上的神念,而是她法器炼成之后度过的心魔劫。
也不知道贪梦雪蚕带回来的蛇骨有何来历,与桑姬的[千丝万缕]融合在一起,竟然让她炼成了举世无双的神级法器!
只有这最高阶的神级法器,才会引来心魔劫。
她长舒一口气,她最终没有被心魔化成的桑姬的模样迷惑,一举勘破情劫,骆清原再也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以后你就叫做千情伞。”关稷雪喃喃说道,为了把你做出来,她猝不及防地面对如此险恶的情劫,最终还胜利了,值得纪念。
千情伞的名字一旦定下,就与她的神魂相依,可以随处出入她的丹田,待命而动。
她素手转动伞柄几圈,而后按动开关,将其打开,伞面上倏忽出现一黑一白的鲤鱼,仿佛游弋在荷塘里,相逗成趣,形成阴阳交汇的太极图标。
[千丝万缕]制成的伞面坚韧稳固,是最佳的防御之器。
因为千情伞与她心意相通,还知道了,除了千情伞自带的攻击和防御属性外,这场心魔劫还另外附赠了新的技能。
[千丝万缕]沾着桑姬的情思,她又使着千情伞破解心魔劫,于是“七情六欲”成为她的武器。
只要对方存在七情六欲,千情伞便能自动瞄准他的弱点。
总的来说,她非常满意。
完成了自己的神器,关稷雪拾起之前制作神鞭到最后才而放弃的蛇骨,只要再悉心雕琢,贪梦雪蚕也能拥有新的法器了。
这么想着,她将其他剩余的蛇骨收起来,留下专心雕琢起手上的蛇骨。
又花了不知多久时间,关稷雪眼前发出耀眼的金光,法器炼成!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刚要伸伸懒腰放松一下,便收到唐三藏的视频通话请求。
反正她锻炼完法器之后不仅不感到疲惫,还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便接通。
“圣僧,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又被绑起来了?”反正唐三藏被妖精捉走的事件常有发生,关稷雪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意外。
“好久不见。”唐三藏轻咳一声:“我大徒弟看我看得紧,要不是被妖怪捉住,贫僧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聊聊天。”
……敢情他这是被妖怪绑得无聊,找她来解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