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两侧是围墙。扶渊顿步,正欲开口之际,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劲风,他抬手以剑鞘抵住对方的攻击,旋身一看,是一位手持长笛的年轻公子。
对方也不说话,连招朝他攻来。
扶渊未拔剑,不费甚功夫躲开了对方的攻击。对方招式之间未见杀意,似乎只是试探。
十几个回合之后,那年轻公子飞身后退两步,一副果然如此地表情,笑道:“年少风流吟闲云,笑如朗月独揽春,吟闲公子剑。”
“江湖中未有人听过他的真名,未见过他真容,只听他说有一把吟闲剑。”雁殊瞧着他手里的剑,“如今可算被我遇到了。”
扶渊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阁下认错人了,在下姓李,李有钱。”
雁殊上前两步,似乎并不害怕他出手,“当日武林大会我在场,今日在酒楼看见你的身形与他有几分相似方才跟过来看看。你们都带着面具,只不过吟闲剑剑主遮住了全脸,而你遮住了左边脸。你的左脸,会暴露你的身份。”
扶渊将否认进行到底,“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位剑主是谁,我的左脸因为天生胎记丑陋才遮住的,阁下认错了。”
雁殊伸出长笛拦住要走的扶渊,“我雁殊一双眼睛,从未认错过人,既然兄台不想暴露,我亦不会强人所难。”
扶渊挡开他的笛子,“借过。”
雁殊见他油盐不进,紧跟在身后道:“在下已经自报家门,为何对在下视而不见?”
扶渊闲闲道:“你是什么大人物吗?”
雁殊眉目一拧,“不该不该,阁下竟然不知我的名声?”
扶渊好奇地看他,“这天下人都该知道你吗?”
雁殊以手抚笛,朗声道:“前不久朝廷放榜科举前三甲,不才就是探花郎雁殊,喜江湖潇洒抛去功名,留下一段佳话呀!”
系统暗戳戳地揭他老底,“他其实听说了皇帝想赐婚给他,怕得提前跑路了。”
扶渊笑问道:“是吗?在下竟是不知。”
雁殊眼神严肃地看着他,“李兄入江湖,却好像对江湖事一无所知,空有一身功夫,未免太过孤僻了。”
扶渊噎住,要说他是江湖人士其实不尽然。
武林大会后他名声大噪,其实他当时跟鄢守行偷偷跑出去观看武林大会。他们以为比赛赢了会有奖品,才找了个面具戴上去比武。为了得第一甚至耗尽内力犯了心疾被师父责骂,没想到连个铜板都没有。
系统:“雁殊是昙机堂的少主,昙机堂以机关术跟千金耳著称,千金耳是说江湖消息无一不知,一字消息一千金。”
扶渊闻言了然,疑惑为何雁殊会主动示好,“我练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也不算什么江湖人。倒是阁下,费尽心机向我展示你的身份,是为何?”
雁殊颇为自得:“好说好说,我乃是昙机堂的少主,当朝探花郎,在武林大会上见阁下一身武功玄妙无比,从未见过遂十分好奇。既然我二人年纪相仿,不如义结金兰一同探查凤凰教一事。”
扶渊见他毫不避讳阐明自己的来意,心里有了几分计较,“昙机堂也在查凤凰教的事情,少庄主不会是因为摒弃功名如儿戏被庄主责罚来调查此事吧。”
雁殊心梗,被猜中了有些讪讪,“我句句肺腑之言,观李兄弟身清气正才想合作,那凤凰教药尊底下的圣女逃了,目前那群教众都在寻人。”
扶渊眉头微蹙,“圣女,如此兴师动众?”
凤凰神教自称神教,以教主为首,其下三尊,每位尊者下又有六圣,药尊手底下一个圣女逃脱,顶多算跑了一个叛徒,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与武林盟交恶,其中恐怕有问题。
雁殊低声说道:“听说那位圣女带走了一样东西。”
扶渊挑眉,“看来阁下还不知道那位圣女带走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圣女在哪儿。”
雁殊叹道:“正是如此,才想跟李兄弟合作。不知道李兄弟年方几何。”
“十八。”
雁殊笑道:“我长你两岁,叫你一声贤弟如何。我已经自报家门,贤弟还不愿告诉我真名吗?”
扶渊:“我说的句句属实。”
雁殊灿笑道:“那我以为就叫你有钱贤弟了。”
扶渊:“……扶渊。”
他赶了一天的路,目前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找个客栈歇脚。他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准备小憩一下,雁殊在外面敲门,“贤弟在吗?”
扶渊戴上面具,走到门口打开门,“什么事?”
雁殊指了指窗外,“闲来无事,去听曲饮茶如何?”
扶渊婉拒道:“我一路奔波,想小憩一会儿,就不陪雁兄一起了。”
雁殊拉住他的手,谆谆教诲:“茶楼戏馆乃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贤弟怎如此贪睡,为兄绝不是因为今日有角儿唱曲才来打扰贤弟午休的……”
“扶渊?”
闻言两人转头,看见一个绯衣少年抱臂站在廊上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
扶渊将手抽出来,诧异地看着鄢守行,“你怎么来丽州城了?”
“还不是你留了一封信就走了,爹爹跟娘亲怕你有什么事情,让我来帮你。”
鄢守行走上前,“他是谁?”
雁殊扫了他二人一眼,笑道:“哦,原来贤弟跟沄剑山庄的二公子是旧识,我叫雁殊。”
鄢守行打量他片刻,“探花郎怎么会在丽州城?”
雁殊翩翩抚扇,“如今闲云野鹤,来丽州城办点事,巧遇扶渊贤弟,正要去戏楼听曲儿,鄢公子可要一起?”
扶渊无奈道:“雁兄,跟你说了我不去听曲。”
鄢守行一看就知道他困了。
扶渊幼时习武,扎马步的时候经常爱打盹,三青知道是因为他身子弱容易瞌睡,便叮嘱他午饭后别乱跑小睡养养精神。
扶渊小时候十分听三青的话,中午吃完饭立马就去睡觉了。甚至有次他俩躺在床上午睡的时候,扶渊神神秘秘地跟他说师父是天上来的神仙,会降雷电。鄢守行自然不信他胡诌。
也是从那会儿起养成了午睡习惯。
鄢守行道:“雁兄自去吧,我跟扶渊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雁殊也不勉强,溜溜达达地走了。
扶渊将鄢守行迎进屋子里,“师父让我出来办点事,出来的急。”
鄢守行不解道:“三青师父一向不问世事,他让你来办什么事?”
扶渊坐在他的对面,“我昨天不是说有事情告诉你……”他看见鄢守行一瞬间不自然的神色,紧接着说道:“是文大哥跟他那两个朋友,那个云一,其实是个女人。”
鄢守行诧异道:“女人?”
扶渊凝眉道:“对,她真名叫云紫衣。师父说那二人恐会带来麻烦,所以我来丽州探查一番。方才那位雁兄近日在查凤凰教的事情,据他所言,教内药尊底下一名圣女逃了,凤凰教众现在在四处搜寻此人。”
鄢守行蹙眉道:“云紫衣是凤凰神教的人?文大哥怎么会跟此人认识,那个贾斐人呢?”
扶渊:“暂时不知道贾斐人是何人。”
鄢守行:“文大哥为何不与我们说清楚,文伯父知道这件事吗?”
扶渊摇头:“不清楚,我打算今晚去文府看看。”
鄢守行看他耷拉着眼睛,催促道:“你休息吧,我去街上逛逛收集消息。”
扶渊暂时不想跟他独处,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鄢守行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里愤愤,但是现在两个人关系维持表面平静,捅破那层窗户纸反而尬尴。
夜。
他三人兵分两路,鄢守行轻功最好,前去衙门查看,而扶渊跟雁殊则去文府一探究竟。
扶渊将文世语的房间位置指给雁殊看,自己则去往文知府的书房。
他怀疑文老爷知道云紫衣的事情,毕竟文世语做这些事即使能悄无声息,也得考虑牵涉江湖人士会不会给文老爷带来麻烦。
他一个鹞子翻身躲过巡夜的家丁,书房内灯火通明。他悄无声息地翻身到屋顶,轻轻掀开了一块屋瓦。
文骋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许久未见其他动静。等管家来催说‘天晚了该歇息了’,文骋才揉了揉肩膀起身离开,管家在他出书房之后熄了灯一起离开了。
扶渊一路跟到卧房,等管家跟服侍的丫鬟离开后,悄悄贴近窗户侧耳听文家夫妻说话。
文夫人:“世语去沄剑山庄参加小行的成人礼去了,我跟他说那云姑娘貌似对他有意思,他也不知道放没放在心上。”
文骋叹道:“他不让我插手,只说自己会处理。他那样好强的个性,如今功力尽失,也不知道那个毒能不能解?”
文夫人:“那毒既然是云姑娘研制出来的,怎么她解不了?”
文骋:“制毒容易解毒难,那云姑娘身在药尊门下,只希望她早日研制出解药。”
文夫人:“不过凤凰神教的人现在都在找他们,将人藏到沄剑山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们又说了许多话,而后熄灯歇息了。
扶渊隐身至暗处,躲开巡视的护卫悄悄翻出了文府。他未等雁殊率先离开府邸前往府衙,刚走近便看见鄢守行翻出府衙大墙,轻巧地像一只燕子。
他听闻事情牵涉到一种无解的毒时一瞬间担心鄢守行的安危,如今看他无事,示意先回客栈再做计量。
等两人回到客栈,雁殊恰好赶来,“扶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走了也不招呼我一声,我在那文少爷的房间都快等睡着了。”
扶渊将门关上,“办完事了自然得走啊,你不会在屋子里睡觉什么都没查到吧?”
雁殊给自己倒了杯茶,“此言差矣,在下只会在红颜知己的闺中酣眠,不过我确实所获甚少,文少爷应该是个十分谨慎之人,我只知道他最近十分关注凤凰神教的事情,桌上放了很多相关的野志。”
鄢守行道:“衙门最近抓了些在城里打架斗殴的江湖人,其他的并无异常。”
扶渊道:“我探听到,文老爷跟文夫人都知道云紫衣是凤凰教药尊底下的圣女,而文世语中了毒失去了内力。”
鄢守行蹙眉道:“中毒?”
扶渊思忖道:“没错,毒药似乎就是云紫衣研制出来的,目前没有解药。如果此毒真的能散功,那凤凰教的人四处搜寻这个人就有原因了。”
雁殊拍手道:“那凤凰教的人为了避免毒药的事情泄露出去,或者是害怕云紫衣研制出解药才四处抓捕她。那毒药若真能散去一身功夫,要是被他们拿来对付武林中的其他门派,可就要发生大事了!”
他站起来踱步道:“如今也不知道云紫衣在何处,知道她在哪里还能问出这毒药到底是什么情况……”
扶渊事先留了一点心思,没告诉雁殊他们知道云紫衣所在何处,此时也没打算说清楚一切。雁殊心里有事,便先走一步,想来是将消息传回昙机堂去了。
待雁殊走后,鄢守行也打算离开,扶渊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听文夫人跟文老爷说话,文夫人提及云紫衣似乎对文大哥有意思,而且他们认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鄢守行闻言凝眉,“上次姐姐跟文大哥提及婚事时,文大哥说他有事情要做,让姐姐等他。他们自小定亲,关系一直很好,我不清楚他跟姐姐隐瞒一切的原因。”
扶渊道:“大概是三月前是不是?假设那时候文世语就已经中毒想要找出解药,也可以说得过去。”
鄢守行分析道:“假设文大哥三月前中毒,凤凰教兴师动众地找人是在最近一个月,那他是先中毒才跟云紫衣遇见的?他知道对方是药尊圣女,才留对方在身边等她研制解药?他是怎么中的毒?”
扶渊撇去了其中不重要的关系,说道:“不管文世语如何中毒的,现在他跟云紫衣都在沄剑山庄,我们需要赶回山庄去。”
鄢守行十分不解,“那云紫衣不过是药尊底下一位圣女,纵使天纵奇才,神医谷与我鄢家世代交好,文伯父在京城托人找太医院也不是不可,江湖如此多能人异士,文大哥怎么就只想着瞒着其他人自己处理?”
扶渊:“这我哪儿知道,都说聪明人一贯自负,文世语乃是当朝天子赞誉的才子,恐是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吧。”
鄢守行不满道:“何况沄剑山庄一向不过问江湖事,把凤凰教的叛徒藏在庄内,一旦暴露,那凤凰教三尊岂是好惹的,真是糊涂!”
扶渊:“等明日回山庄再说吧,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那个贾斐人,奇奇怪怪的,看样子不会武功,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鄢守行一拍桌子,“我得回去,不能让姐姐不明真相地跟他们待在一起。”
扶渊拦住他,“再有三四个时辰天就亮了,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先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而且我有个想法。”
鄢守行问他:“什么?”
扶渊道:“我们回去先试探试探。”
鄢守行转了转眼珠子,“有理有理,我们在暗可以随机应变。”
扶渊伸了个拦腰,“目前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将那两人请出山庄便是,江湖每天都在打打杀杀逞凶斗狠,一个赛一个的脾气大戾气重,散散功也不是什么坏事,睡觉睡觉。”
鄢守行看他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雁殊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各派的视线都会盯上你。那毒药,万一……”
扶渊摸摸下巴,“没武功了我就去砍竹子编筐卖糊口,给爹娘养老应该不成问题,实在不济就去沄剑山庄讨口饭吃。”
鄢守行皱皱鼻子,指指点点道:“你没了武功首先抓狂的就是三青师父,武功没了你心疾怎么办,他平时那么疼你,肯定会想方设法帮你解毒。”
他忽然想道:“哎,要不问问三青师父?”
扶渊笑道:“我师父知道这件事,他可是无所不知,届时他会来找我们。他来无影去无踪上哪儿找他去。”
鄢守行问他:“你不会还认为你师父是神仙吧?”
扶渊深信不疑道:“师父就是神仙。”
鄢守行:“……”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