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云捏起双拳,终是定神道:“我想去看看她。”
她望向沐云裳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让我见她一面。”
牧云裳见过苏锦云笑的样子,见过苏锦云愤怒的模样,却没有见过苏锦云这般地悲伤无助。
她觉得苏锦云的身子都在轻颤。
似乎给了她力量,牧云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就走。”
牧云裳拉起苏锦云的手,而苏锦云任由着牧云裳拉着自己,失魂落魄地,犹如没有生气的娃娃。
“慢着。”
清韵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道:“我同你们一起。”
紧接着她补充道:“现在不太安全,似乎有人在针对锦云。”
清韵不等答复,吹起绿笛,笛声在雨中飘荡,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啾啾”
天空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洁白的影子,仙鹤冒雨前来,落到了地上。
清韵抚上仙鹤额上的丹红,呢喃道:“老友,辛苦你了。”
牧云裳扶苏锦云上了仙鹤,对牧云桑道:“皇姐,我走了,你放心我不惹事。”
仙鹤飞身而起,清韵祭起一道光幕,遮住了淅淅沥沥的雨。
苏锦云和牧云裳肩并肩靠做坐在一起,而清韵坐在她们身后。
牧云裳见苏锦云怔怔地瞧着前方,莫名地伤感起来。
她也顺着苏锦云的眼光望去,问道:“锦云,若是有一日,我也这般遇难。你也会这般不远千里,赶去见我一面吗?”
苏锦云听着那“不远千里”这四个字,泪盈上眼眶道:“我身边的亲人,好友,一个个离开了我...”
她转过头,望向牧云裳,坚定道:“你不要有事,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不允许你有事!”
一滴清泪顺着面颊流下,牧云裳从那双悲伤的眸里,瞧见了自己渺小的自己。
当时只是难受,但蓦然回首,原来曾有那么一刻多希望,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若是只有自己多好。
白鹤在风雨中勇往直前,不分昼夜,一如苏锦云那双执着坚定的眼睛。
似是珍重的誓言,苏锦云对自己说,多么希望温暖过我的好人,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还是,太弱了呢。
如果有一天,我能变得很强,是不是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的生命,从自己的指尖流逝。
妈妈,我好像知道,怎么变得优异了。
妈妈...
你会变成那一轮明月,守护着我吗?
避雨的光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陪伴在清韵身边的,唯有那柄古朴的仙剑。
溧阳城刑部大牢
苏锦云踏在这甬道中,心情无比的沉重。
阴风阵阵,耳畔传来凄厉不绝的惨叫声,铁链的声响,守卫的将士身穿铁甲,面容冷酷。
苏锦云从他们身边走过,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些守卫的将士,修为都很高。
至少比自己高很多。
牧云裳领着苏锦云和清韵穿过长长的甬道,苏锦云走过一条晦暗的路,两边烛火不明,走到了尽头,却还是晦暗。
苏锦云停住了步子,因为在她眼前,那铁栏之后,是嫣然那婀娜的身影。
原本的英姿飒爽带了几分憔悴,她一头乌发散下,凌乱地披在肩头,又是那孤单的身影,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更是显得那低着头的女子,十分地凄清。
“嫣然。”
苏锦云轻轻唤道,她不是李兄,她只是嫣然。
嫣然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嫣然抬起头,目露惊愕,苏锦云却仿佛被嫣然那双幽沉的眸子,看了个彻底。
牧云裳默默退了去,唯有清韵隐于暗中,悄悄注视着这一切。
苏锦云好想说,嫣然你跟我走,我带你走。
可是,走到哪里去呢?
嫣然莞尔一笑,黑暗中的蓝色妖姬绽放了啊,刺中了是谁的心房?
“你来了啊。”
嫣然面色惨白,就像与好久不见的老友,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话。
她拎起袖子,轻轻擦了擦面前的一块空地,笑道:“来,坐。”
看着这细微的动作,苏锦云鼻尖泛酸,眼腺也敏感了起来。
“不要哭。”
苏锦云端详着面前美丽的女人,她今日的面容轮廓很柔和,原本粗犷的眉,变成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哪还有半分的英姿,分明是娇嫩的花朵。
“疼吗?”
褴褛的官袍,明显是受到了鞭刑,伤口还泛着血迹,苏锦云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那伤口,咬着唇,忍着不让泪落下。
“看到你为我这般,嫣然死而无憾了。”
苏锦云倏然抬起头,一双眸子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愤怒的五指爪入地里,揪起一堆枯草,倔强道:“我不要你死。”
黑暗里的嫣然蓦地笑起来,唯有一双含情的美目里盈着清丽的亮光,就像夜雾中凝成的露珠。
“锦云,你可曾读到过这么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辈修道中人,可亦是红尘中人。”
苏锦云的眉蹙成了川字,望着那视死如归的女人,无助地哽咽道:“我不要你死...都怪我,我没用。”
一阵幽香浮动,嫣然的手臂勾上苏锦云的脖颈,她的眼中似乎有万种风情,只等待你品尝哪一种。
那艳丽的红唇慢慢贴近,苏锦云瞪大眼睛,心如擂鼓。
这时,清韵动了,自黑暗中奔出,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至苏锦云身后,将她拉至自己怀里。
“姑娘逾越了。”
苏锦云倏然清醒,觑着清韵那清冷如月的面容,她涨红了脸支吾道:“师尊。”
清韵的双眸清明而又坚定,深深看了一眼嫣然后,对苏锦云道:“我们该走了。”
苏锦云心有余悸,随着清韵离去,那间监牢里传来嫣然凄清的笑声,那么悲伤,使苏锦云的心都揪起,但不得不放下。
出了刑部大牢,仍是黑夜。
“清韵仙尊,七公主说她去宫内一趟,不必等她。”
“嗯。”
清韵应了声,苏锦云的内心却是风起云涌。
“师尊,我想在这人间走走。”
“好。”
清韵也不问方才之事,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苏锦云的心中五味杂陈,摸不透自己现在什么心情。
晚间的溧阳城一如往常热闹,苏锦云却低着头,无心观赏,清韵默默陪在身侧,亦是一声不吭。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一处大宅前,这里人迹鲜少,有两个小孩在打架。
苏锦云顿住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了...
“我就说,我就说,那苏锦云是个魔头,杀了许多人。”
“你胡说,不可能!你胡说!她是个好人!”
...
其中一个孩子,分明是那日乞儿中的一人,见他面色红润,穿得也干干净净,她便放心了。
何必去管天下人如何看她,只要有一人信她,一个人信她。
那便是她的希望与光芒啊。
苏锦云勾起唇角的笑,心情舒畅了一些。
一只纸鹤自夜空中飞来,停在苏锦云的手心,苏锦云拆开纸鹤口中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我会想办法救她,她定会性命无忧。
苏锦云倏然抬起头,笑着心念道:漫天的繁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