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万抬起头,只见“九五二七”用手压着她的手。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目,小万害怕,突然抽出手来。
眼见那尊七星百转灯就要掉到地上,“九五二七”一手拽着小万,一手迅速的接着灯。放好灯后,问:“你是谁,从哪来的?”
小万身旁的资格稍老的宫女拉着小万的手,意示她赶紧下来。
而跟小万一同来的新宫女则说道:“对不起,大人。我和小万是刚来的,小万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她不知道这东西不能碰,所以……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万吧!”
“九五二七”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宫女,眼里不带一丝情感,连说话语调都不带任何情感,“我什么时候说要罚她了?”
“九五二七”盯着眼前的宫女,慢慢道:“这次,是我。下一次,指不定就是陛下,那你和她的小命都会不保。”
她顿了顿,朝小万那瞟了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小万眼熟。
她道:“你姓什么,家住哪儿,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万抬起眼皮,很快又垂下眼皮。突然,抬起头看向“九五二七”,眼神里充满恐惧,还有几丝某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小万甩手用力的拍打自己脑袋,用力甩头。她自己蹲了下来,将手肘附在自己的头上,嘴里“呃呃呃”的叫着。
“九五二七”问完后,才记得小万不会说话。她扭头看向跟小万一块来的宫女,道:“你说。”
跟小万一起的宫女,叫连翘。
连翘将小万的手抓住,用自己的力气牵制小万的动作,尽量让小万不自残。
她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小万的手打在连翘的手上,连翘的手上顿时红肿。
“九五二七”靠着她身后的檀香木桌,皱了皱眉头,迈步越过其他跪着的宫女,在小万的脖颈上下了一手刀。
小万被打晕,“九五二七”皱着的眉头却没下来。
连翘将小万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而她顺势跪坐在地上。
连翘抬起头,看向逆着光的“九五二七”,道:“大人,小万姓万,和奴婢一个姓,都是一个村子来的,因为半年前的旱灾,村子里死了不少人。”
“奴婢的父母在那场灾难中丧命,奴婢和小万流浪至今,从大光村一路向北逃到朝阳。为了混口吃的,和小万一同入宫,就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没想到,小万的癫痫病发……”
“九五二七”皱着眉毛,不耐烦的听连翘絮絮叨叨,本来想直接将人给轰走,可连翘的话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姓万,大光村,癫痫症。
这三个线索足以让“九五二七”怀疑,这眼前的小万可能就是半年前失踪的万家小姐,那个柳漠漠找了许久的万家小姐。
或许连翘不知道自己透露些什么,但这些给足了“九五二七”行动的条件。
“九五二七”挥了挥手,让连翘带小万下去。她则自己直径出了小单阁。
等到“九五二七”走出一定距离并且没有要回来的趋势,本被打晕的小万立刻醒了。
褪去惊恐的表情,她朝连翘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离开小单阁。
跪在地上的宫女们,看完小万这神一般的变脸,皆惊呆。
连翘抿了抿嘴,朝她们鞠了一躬,道:“对不起。”
这下子,小万有癫痫症这件事彻底被捅破。
现下小万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控制不了自己,对于小万的所作所为也有了解释。
比如说,小万三更半夜在小单阁外瞎转。
再比如说,小万曾用一种泯灭人性的眼神看向一只垂死挣扎的恶犬……
癫痫症,千人面。
连翘鞠着躬,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当她再次抬头,脸上的表情很快转化成抱歉的内疚。
宫女们此下个个如梦初醒,离开了小单阁。连翘最后一个走,走之前,看了一眼小单阁,唇语道:“柳漠漠,我们来日方长。”
小万不禁感叹女子的八卦程度,不到半天,她患有癫痫症的事就被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没人敢接近她。
她的确要感谢连翘,如果不是她的“无意”,她或许可能还得多熬几天,才能吸引那位“九五二七”。
夜晚,万家灯火阑珊,在草原上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小万翻出红墙,潜身离开皇宫。
她独自一人穿梭在街道中,轻功跳跃于屋檐间,朝着闹市中心走去。
—
到了夜晚,谨记张力的叮嘱,天还没黑时,陈碧螺将绛花馆的门窗都关紧。
正当她一转身,便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陈碧螺:“姑娘何人?”
只见来人面目清秀,眼神清澈,是一种容易忽略的美。
她眨了眨眼,歪着头,道:“不是吧,连你都没认出来。”
抬眼,对着陈碧螺笑了笑,带着玩味,还有几丝毫不掩饰的坦诚。
陈碧螺睁大眼睛,思索了一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后知后觉,也像眼前的人一样,低头笑着。
她说:“原来是你,阿苏。吓死我了。”
眼前的人正是从皇宫里潜出,易容成小万的苏烟。
苏烟此时还穿着宫女服,脸上是临摹连翘而易的容。此时,她站在那儿不说话,放在那里,倒是有几分恬静美。
可惜,苏烟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身旁围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碧螺明显热情多了,直接跑过去,给久别重逢的老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碧螺抱了许久,才松手。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带着苏烟走到改装过的手术室,道:“阿苏,今天我碰到一位奇怪的病人。”
边说着,边将早上收集了花容血液的玻璃瓶从一个木漆盒里拿出,递给苏烟看。
陈碧螺:“这位病人身中一种奇怪的毒,我认不出来。只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三道血线,第四道血线正在形成。”
“根据我看过的医书,没有这种毒的记载。”
苏烟沉下心,将玻璃瓶举在烛火上,看着有些发黑的血液,好像在思索着。
许久,苏烟开口:“这不是人族流传的毒,倒像是魔族领域里的毒。具体来说,我也不知道。”
陈碧螺看苏烟也辨不出来是什么,也没多扯这件事。
陈碧螺打量一下,看到苏烟身著寻滨的宫女服,有些好奇。
于是道:“阿苏,你怎么提前来了,还有,你怎么穿了一身这样的衣服?”
苏烟用小手指扫了扫自己的眉骨,道:“我提前三天来到寻滨,是为了半年前的委托。”
“如今,无锡和其他人正沿着大道前往这里,我为了掩人耳目,先脱身来到这儿。”
陈碧螺盯着苏烟:“不对,除了这个,你应该是为了其他事才来。”
苏烟朝陈碧螺挑了挑眉,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苏烟:“此次前来,除了应委托需要,还有一件事。”
果然,事事都不上心的苏烟提前来到朝阳,肯定是有什么事才来。
陈碧螺对自己的老友有着一定的了解,苏烟不熟络与他人交谈,导致自己一直是一个人待着。
看上去,不近人情。
实际上,的确不近人情。
苏烟:“除了受人委托,还帮一个魔的忙。”
陈碧螺:“谁的?”
苏烟:“花言溪。他委托我来到寻滨国的朝阳城,来找他的弟弟。”
陈碧螺:“啊,花领主原来还有一个弟弟。”
苏烟:“的确,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挺惊讶的。哦,对了,他弟弟叫花容,你可以在这儿帮我留意一下。”
—
夜晚,打了一天铁的林颜若正抱着两坛酒,头发微湿的跑在街道中。
他洗了澡,重新使用了一张易容符。
顶着一张冷艳的脸,穿梭在小巷中,迎着灯火辉煌,看上去,莫名温柔。
林颜若大大咧咧的走进睢园居,跟坐在堂上烤火的阿鳞打了招呼,便直径上楼,回到他自己租的房间。
林颜若抱着两坛酒,想着将花容灌醉,看看是否还会不会出现赤瞳。
正当想着,他头上投射下一片阴影,林颜若抬头看去,一张意气风发的俊脸直怼怼的对到林颜若脸上。
花容的鼻子蹭到林颜若的额头,林颜若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的看向花容。
花容有些不爽,他从白日等到夜晚,本想与林颜若说清楚他的情况。可当看到林颜若披着女人皮,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烦,是他现在唯一的感受。
他总觉得,现在不说清楚,到后面林颜若可能再次一声不吭的将他丢下。
“想都别想,再跑就打断你的腿。”有个声音像是围绕在他身旁,像南疆里的毒蛇诱惑路往途人一般,将人拉进深渊。
花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耳边响起林颜若的声音:“花容,你不准笑我。”
花容反应过来,低头看向林颜若。盯了一会儿,才发现林颜若易了容后,身形也跟着缩小。
他忍俊不禁,原来不让他跟上去,是因为这样。
刚刚心里弥漫着的声音,顿时消失殆尽。花容心情挺好的走进里间,留下林颜若一个人留在外堂间。
林颜若看花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恢复正常,还心情挺好的走进去了。
他感叹:“真是奇怪。”
说完,也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