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灰蒙蒙的,米芽便拍掉闹钟,从大通铺上坐起来。她习惯性地醒了一会儿神,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很快给自己全身穿戴好。
毛绒绒们睡得正香,靠近一点还能听见她们均匀的呼吸声。
但是今天就算是小孩子也得早起。
米芽拍了拍每个孩子的脸蛋,狐狸人琼恩和小兔人玛奇倒是很快就醒了,还帮忙叫醒了小狗人克林。只有小猫人斯诺还沉浸在美梦当中,翻了个身,用长长的毛尾巴盖住自己,嘴里还念叨着食物的名字。
米芽伸出手,从斯诺的腋下穿过,将她整个托起来。可斯诺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懒地任凭自己被拉成一条。米芽瞧她那迷糊样,就想到了能把自己变成各种形状的猫咪。
米芽没法子,只好使出杀手锏。
她在斯诺的猫耳朵边说悄悄话。
“起来啦!今天吃炸鸡排。”
猫儿眼瞬间挣得大大的,斯诺一把拉住米芽的手,巴巴地问哪里有炸鸡排。瞧着她的馋猫样,米芽和毛绒绒们都忍俊不禁。
“起来穿衣服吧。”
米芽摸了摸斯诺乱糟糟的头发,斯诺的猫耳朵下意识地转了转。
“我们去看老院长。”
斯诺觑了一眼米芽的脸色,开始后悔今天早上自己赖床的行为。她乖乖地穿好衣服,三两下洗漱完,就自告奋勇地跟着米芽一起切最后一截白面包。
米芽先让毛绒绒们自己抹草莓果酱吃,她架锅烧水,手脚麻利地煮了五个荷包蛋,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
“早上就简单解决一下,等中午我们再吃炸鸡排。”
米芽接过斯诺递过来的面包片,塞了一大口。
毛绒绒们瞧着她,都有些支支吾吾的。
米芽觉得奇怪。
斯诺嗫嚅道:“米芽姐姐,不用这么辛苦,我……我们也不是非要今天吃炸鸡排。面包也挺好吃的!”
米芽一怔。四个毛绒绒都仰望着她,脸上怯怯的。
她们在害怕米芽会厌烦,会嫌麻烦,会抛弃她们,就像她们在来到育幼院之前经历过的一样。
这样植根于恐惧的讨好是米芽再熟悉不过的了。她从前也是这样,总是害怕被讨厌后又会流落到孑然一身的境地。但她用了很多年才明白,一味的讨好只会让自己时刻处于被选择的境地。她从自我厌弃中爬出来,逐渐学会相信自己的力量。
米芽张开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毛绒绒们还是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让她不忍心就此轻轻揭过。
到底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呢?
米芽没有时间来仔细研究这个问题。她只是半蹲下来,环住毛绒绒们,尽自己所能地传达最真实的心意。
“不用担心,我没有生气。是我应该向你们道歉,没有提前说今天要早起出门。每人都拿上一只白玫瑰吧,我们去和老院长做个正式的告别。”
毛绒绒们重新恢复了活力,米芽松了一口气。她害怕成为曾经的自己讨厌的人,每当遭遇熟悉的事件,哪怕处境已经完全转换过来,她也还是小心翼翼。
米芽揣上今日的购物清单,出门去启动自己的风火轮。毛绒绒们听话地拿了花,还有米芽交代的垫子和毯子,一个个熟练地爬上车厢。
小镇公墓在西北方向的郊区,米芽载着毛绒绒们,骑着风火轮穿过街道,一路上和刚开门的店主们打招呼。毛绒绒们裹着毯子,一路上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出了小镇的市集街,再拐过几个弯,便是通往郊区的直路。不知过了多久,米芽骑得背后暖烘烘的。她刹住车,只见天光逐渐明亮起来,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能看见竖起的十字架。
她走到车厢后面,看着毛绒绒们一个个安全地跳下来,这才放心地带着所有人往小山坡上走。
之前举行葬礼的时候米芽来过这里,还记得路。没走多久她们就找到了老院长的墓碑,上面只是简单地刻着他的名字——奥古斯汀·贝什米特。
老院长生前特意交代过只想安静地离去,因此葬礼上只有米芽、牧师和代表小镇人民参加的镇长先生。但是现在墓碑旁还有枯萎的花朵,想来是有人来看过他。
米芽让每个孩子都单独去跟老院长说会儿话,自己在旁边等待着。
毛绒绒们基本上都是从马戏团或者非法宠物店之类的地方出生的,被老院长买下后销毁了奴隶契约,一直和别的孩子一起待在育幼院。育幼院中也有隐形的孤立,但相比于外面的奴役和杀戮,毛绒绒们的日子还是好过了许多。
自从米芽将她们从伊东的宅邸带回来之后,她们看着育幼院被拍卖了出去,老院长消失不见,其实就已经猜到了原因。毕竟老院长已经缠绵病榻大半年了。
她们不敢问米芽,怕惹得她伤心,就只是几个小孩凑在一起,说些以前在育幼院的开心事。幼年时的酸涩让她们珍惜每一份美好,能竭尽所能生吞如诅咒般的苦难,唯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小兔人玛奇在心中默念着对老院长的感激,郑重地对这个和蔼的老人说了再见。
或许有一天我也能学会魔法,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低阶魔法。到那时我会再来这里告诉您这个喜讯。
玛奇和老院长约定好,便将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墓碑前已经排了四枝白玫瑰。
米芽抬头望了眼又阴沉下去的天色,便也拿着花,走到了墓碑面前。一只红蜻蜓自她肩上飞过,蹿过参差的墓碑,朝着不远处茂密的树林飞去。
米芽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嘴唇靠近了花冠,将花苞逐渐吹开。
此时,一枝盛开的白玫瑰无关爱情,而是对于令人尊敬的长者的献礼。
我完成了您的心愿,将她们都好好接回来了。
相信您能理解非营利性育幼院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目前我们并没有这个实力。但以后或许能够实现这个理想。我们的奶茶店刚刚起步,祝愿我们成功吧!
和老院长告别后,或许是因为给了原身一个交代,米芽觉得心下安定起来,就好像强迫症补上了缺的那一笔,之后终于可以开始崭新的图画了。
【滴!恭喜宿主成功完成隐藏支线“祭奠英灵”。支线奖励3贡献点和空白生物图鉴一本。图鉴已暂存店内。】
毛绒绒们在蜿蜒的小路上走着,米芽不动声色地朝着身后的墓碑看了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会有隐藏支线。只是不知道空白图鉴是什么东西。图鉴听起来是个有用道具,但是前面加上空白两个字,米芽就瞬间回想起了系统有多狗。
总之免费的东西是不会让她有多好过就是了……
米芽她们顺着原路往回走,走到一半便看见远处白光乍现,没过几秒就听见沉闷的滚雷声在耳边炸开。天光完全被厚重的铅云遮住了,空气里浮动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湿润。
看来是有场大雨要来了。
米芽她们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先是丝丝小雨飘下来,没走几步,就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珠子猛砸下来,直砸得她们狼狈逃窜。
米芽瞥见沿途有阔叶植物,植物的大叶片上长着细细的绒毛,水落在上面只会被托住,而不会渗透下去,就像荷叶一样。她当机立断上手生生掰下来一大片叶子,让毛绒绒们顶在头上,又剜了大半片叶子,给自己顶上。
山间小路在雨中完全变成了泥潭,米芽她们头上顶着叶子,脚下带着沉重的泥水,身上也水淋淋的,一路上走得分外艰难。
米芽暗自庆幸她把风火轮停在了还算比较高的地方,这回应该还不至于被淹。
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充满了大雨打在叶片上劈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雨珠子像子弹般射进泥地里的沉闷声。
嘈杂的雨声甚至盖过了人声,人在自然间回归为沧海一粟,嗡嗡人声直接被自然吞噬了大半。米芽几乎要贴着毛绒绒们才能听见她们在说些什么。
米芽弯腰把头凑过去,扯着嗓子大喊。
“你说什么?”
小猫人斯诺语速飞快,见米芽没懂,便越发激动地用手比划起来。米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重重雨帘子,只见一片湿润的绿色中趴伏着一只黑色的小家伙。
黑色的耳朵耷拉下来,然而黑色的爪子却不停地往前伸,似乎是在抓什么东西,然而怎么也够不到。
“是猫!我看清楚了!”
小猫人蹦跳起来大声喊,米芽见她焦急的样子,便知道是想救那小猫。其他毛绒绒们也围过来,仰头看向米芽。
米芽下意识地开始思虑。
这不是系统给她的任务,但心里的声音却告诉她要带上那只猫。
“一直待在这里,她肯定会被冻死的!”
斯诺抱着米芽的腰,圆圆的猫儿眼里不知是雨还是眼泪。
算了,她今天过来本来也不是因为系统任务,不差这一件!就当日行一善了!
米芽放弃纠结,听从本心朝着小黑猫那儿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