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伏尔勘照例早起,拿着奶桶挤奶。他向米芽的小毡房投去一瞥,但一切都很安静。他只好提着桶又回到了大毡房,烧煮起每日必备的奶茶来。
他盯着发烫冒汗的奶茶壶,发呆。
壶盖都被蒸汽冲开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去收拾,结果匆忙中忘了拿抹布垫着,被烫得龇牙咧嘴。
穆喜整理好衣袍,看着失神的伏尔勘,轻叹了一口气。她粗糙变形的大手抚摸着伏尔勘有些发硬的头发。
“伏尔勘,好孩子,鸿雁的来去自有定数,别让她觉得有压力。”
伏尔勘将双手按在脸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喝完了茶碗里的奶茶,起身去赶羊。鲁西西准备像往常一样跟着他去放牧,却被他赶了回来。
穆喜忧愁地望着伏尔勘执拗的背影,垂下头来摸了摸有些生气的鲁西西。
“汪汪汪!”
鲁西西大叫着,似乎是在控诉伏尔勘。
“好好好,不气,鲁西西,不气……他是想让你陪她一起去。”
穆喜坐下来,给鲁西西顺毛,好一会儿才把她哄好。
过了一会儿,米芽和水琳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大毡房。米芽张望了一下,见只有阿木耶一个人,便扬起笑脸跟她道早安。
穆喜也笑着回应她,倒了两碗奶茶递上去。米芽接过,熟练地撒了炒米进去。水琳学着她的样子,也往奶茶里加东西。
“阿木耶,伏尔勘出去了吗?”
米芽喝完一碗奶茶,又给自己满上一碗。
“他去放羊了。”
阿木耶放下茶碗,找来一块没绣完的料子接着绣。
阿芙罗有身孕了。按照传统,孩子出生后满三个月,翡桑应该去阿芙罗的氏族送上礼物。只要两人保持着情人关系,每年过年的时候翡桑都要去阿芙罗的氏族走动,并互送年礼。
翡桑帮米芽她们织了许多匹绒布,早超过了他给自家阿木、两个阿乐还有他的情人阿芙罗兑换的卫生巾份额。穆喜阿木耶决定帮他缝一件娃娃衣,送给新生的婴儿。
米芽瞅了一眼趴在旁边的鲁西西,有些疑惑。
“今天这么早就去放羊?鲁西西怎么没跟去?”
然而阿木耶只是微笑,并不再说话。
米芽知道这样就代表着她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不再发问,啃起肉干和奶豆腐来。
用过早饭,水琳召集起睡在其它毡房的伙伴,将她们的马车整顿好。穆喜做主,将族人们给南国的回礼点出来,大家一齐将礼物都搬到了马车上。
临走前,水琳向穆喜行完礼,又专门来同米芽告别。
“那么……再见,弥雅。”
米芽笑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水琳阿乐。”
水琳驾着马车离开了,而米芽转身和穆喜阿木耶一起回到了毡房里。出乎米芽意料的是,阿木耶什么也没有问。
“阿木耶,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走吗?”
米芽依偎着穆喜,一边撸狗,一边问道。
穆喜微笑着绣水红底子的娃娃衣,腾出手来抚摸了她的头。
“不管怎样,米芽,我们会尊重你自己的选择。草原始终是你的家园,你也始终是草原的女儿。这一点不会轻易改变。”
米芽不说话,双手紧紧环抱着穆喜阿木耶,将脸整个埋进去,熟悉的气味让她很安心。
“嗯。”
她发出闷闷的声音。
米芽去打了两趟水,把家里的水缸填满,又检查了一下羊羔的情况,给个别虚弱的敷上了草药。
洗干净手,她找出自己的经营日志本。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经营情况,所用的字符在这个位面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
成功制作出卫生巾之后,系统又奖励了10贡献点。米芽现在一共攒了20贡献点,还舍不得用。毕竟系统那么抠搜,指不定后面还要怎么坑她呢。还是多攒一点以备不时之需比较好。
米芽找出日志本上画的卫生巾设计图,用笔画出了好几个圈。那些都是需要改动的地方。
目前的绒布夹层虽说比原来的草木灰夹层要方便,但是月事带还是需要每两三个时辰就取下来进行更换和清洗。在没有清洗条件的时候,还是不够方便。至少要做到有背胶的程度,才能避免清洗上的麻烦。但是米芽还没有找到趁手的材料。
昨夜同水琳谈话的时候,米芽也说了这一点。水琳管理着草市的事务,倒是对各宗商品比较了解。
她提到南国最南边的午月部有一种月融树,它的树胶经过熬制之后可以代替浆糊使用。月融树胶很特殊的是它并不粘油纸。所以午月部会将它刷在两层油纸中间储存起来,等到使用的时候撕开油纸就行。
某种程度上说,这和米芽之前印象中的双面胶很像。卫生巾的背胶也可以看作双面胶的特殊形态。
如果米芽改进现有的绒布夹层,并在其背部刷上月融树胶,最后贴上油纸,那么就能做出可以直接粘在内裤上,或者说这里的月事带上的卫生巾。这样的话,大家基本上就能从清洗月事带中解放出来!
米芽兴奋地翻到了空白页,拿着笔开始画新设计图。她努力回想从前用过的卫生巾,画出圆润的两头,还有两侧的护翼。
她拜托了水琳帮她弄来月融树胶,水琳答应了,叫她一周后去草市取。至于回南国的事情,米芽跟水琳说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米芽原本打算带着绒布夹层和安全裤去找女王拉赞助。但是既然现在能得到月融树胶,米芽还是准备等她把带背胶的新品研发成功之后再去南国。届时对于拉赞助的事情,她也好多些底气。
这么想着,米芽趴在毡毯上,吭哧吭哧地画了老久的图。觉得差不多了,她又拿过一张完整的布片,剪下三个大小不一的模子。从大到小分别是夜用型、日用型和护垫。
她拿来一匹绒布,把布片模具垫在上面,剪了一摞绒布片出来。
原来的绒布夹层都是一个尺寸的,虽说缝在日用型上还算合适,但明显不适合夜用型和护垫型。护垫尚且可以用两三片绒布叠在一起做成,但夜用型就需要另外画夹层尺寸了。
不知过了多久,米芽终于放下手里的笔,只觉得脖子酸痛。
米芽站起身来,用力舒展四肢,仰着脖子,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她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光正盛。快到午饭的点了,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都瘪下去了不少。
米芽用干净的布将做好的布片都收拾起来,又往里面丢了不少防虫狼草香袋,这才将它们收进橱柜里。
穆喜阿木耶放下了手里的娃娃衣,洗净手后开始做饭。米芽也跟过去帮忙。
米芽洗干净一颗白洋葱,拿刀切碎。洋葱汁液辣得她睁不开眼睛,只有别着头继续切。
“咳咳!阿木耶,伏尔勘走之前带干粮了吗?”
穆喜阿木耶摇了摇头,只说他装了一囊奶茶就出门了。
米芽“哦”了一声,心想这不得饿惨。
切完洋葱,米芽又洗干净了几根沾着泥巴的黄萝卜,还有几个大土豆,将其都切成了方便炖煮的块状。米芽熟练地揉面,擀面擀出薄薄的一大片之后,她几刀切出一条条宽面来。
穆喜逮了一只南国使者送来的活鸡,几下拔秃了那绚丽夺目的羽毛,利索地将其开膛破肚。
锅里的大盘鸡都飘出香味的时候,米芽站在门边眺望远方,愣是没瞧见伏尔勘和羊群的身影。
真是稀奇,伏尔勘之前从未这样不准时过。
家里的马已经被伏尔勘骑走了,要出门找人肯定不能单靠两条腿,那太慢了。不知道乔里潘星家还有马不……
米芽在毡房里踱步,时不时瞧一眼气定神怡的阿木耶。
穆喜翻动了一下锅里的肉,搁下长柄勺子。她看着米芽,眼睛里面隐隐闪动着笑意。
“是有些晚了,你去叫他回来吧……”
“好嘞!”
米芽说着,就跑出家门,冲着不远处的乔里潘星家去了。
鲁西西没有跟上去,靠在穆喜旁边,盯着锅里的鸡肉。
穆喜放了萝卜下去,又翻动了一下,让汤汁均匀地裹满食材。她安慰着鲁西西,语调缓慢悠长,像是在讲童话故事。
“好了,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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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暖融融的,万物都在明亮中沉醉着。
绿茸茸的山坡上散着灰白色的白团,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只吃草的羊。黑色的马也低下头,慢慢啃食着青草。
一丛草绿中飞舞着几抹蓝紫色,那是盛开的马兰花。
伏尔勘在脸上盖着草帽,躺在花丛旁的草地上。
出门不久,他打马赶着羊群往前,望见山坡下行过一辆马车。南国使者们蓝色的衣服在草原上分外扎眼。
他不忍细看,赶着羊群一直一直向前,到了比平日更远的草地上。放了羊群去吃草,他下马就地躺下,想睡一觉却又睡不着。
太阳晒得人热乎乎的,他终于昏睡过去了。意识到自己在梦里的时候,他忽而觉得有些庆幸。
还是那个奇怪的店铺,他照样看不见自己的脸,只听见砸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鼓点擂在他心上。他数着拍子,等女子转过身来。
然而,他抬起头,却发现女子的头发突然变成了茶棕色。
她张开嘴,喊出来的却是——
“伏尔勘!”
伏尔勘一瞬间惊醒了。他掀开草帽站起来,遥遥望见一匹白马。
穿着绿袍子的米芽策马奔腾,喊他的名字。
“伏尔勘,回家吃饭了!”
伏尔勘愣在了原地,注视着米芽越来越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叫自己“阿哈”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他竟仅仅为此而感到窃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肝论文,晚上七点没更就是没有。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