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
从法兰克福匆匆忙忙赶回来,正被困倦施法的宋怿洵正踏进学校大门口的电动伸缩门,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当他向后右方转头望去,那人已经在左边勾着他脖子开始谈笑风云。
宋怿洵迷糊着眼。
原来是他们专业转来了一个新的南大学霸?
虽然天文专业不再只有路时宜大学霸是值得一件开心的事情,但那位转学生挺瞎的。
他心如止水地想。
等回到寝室浑水摸鱼地打扫完毕之后,难得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一共跨过教室的大门。
下一秒,宋怿洵愣住了。
看见了让他这一个月喜悲交加的人坐在一个醒目的座位上,正用手背撑着侧脸,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另一只还随意地转着触屏笔,没间断。
走在最前方的宋怿洵,脚步只是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常坐的位置,身体变得像肢体不灵活的机器人般僵硬。
旁边的周颂用手肘杵了杵他,小心翼翼地意会他坐在后头的彼周行:“看,是不是特、别、帅!”
宋怿洵无动于衷。
? ? ?
“你不会看人家看呆了吧?”
周颂把手放在他脸前挥了挥。
“没有,我只是此刻特别想揍死自己而已。”
宋怿洵麻木不仁地打下了周颂放在自己脸前的手。
“啊?”
宋怿洵慢条斯理地转头对周颂说:“我怀疑我还在睡觉,来,叫醒我。”
“哦。”周颂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往桌上撞。
“醒了吗?”
宋怿洵鼻子火辣辣地疼,脸感觉被印了个章。
“……”
他手按着周颂的头也往桌上撞去,“你真是个人才,叫醒人的方法真他妈独特啊。”
他和周颂的闹腾让自己暂时忘记了教室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持续在窃窃私语的轰动程度,也忘记背后时不时用视线扫向自己的彼周行。
但矛盾解决完之后的宋怿洵完全就是胶囊冷冻状态。
他难耐得寒毛耸立,机械式地上完了这整整一个小时的一堂课。
一下课,本想逃之夭夭的宋怿洵就被迫成为狐群狗党的推销品。
“……”
他们甚至没看从自己如履薄冰的脸上看出一点端详!
宋怿洵像被人任意摆动的织线木偶一样,整个脑子都在想时隔一个月,还是让他无法释怀的事。
更何况,他刚上课只要一走神,脑海里全是画面,他总共尴尬了十多次,要疯了……
彼周行的脸越看,好感消失殆尽程度越宛如断崖。
越想越气。
——
宋怿洵点完餐后,内心早像热带雨林一夜之间被熊熊烈火燃尽,化为一片废墟。
挺直地坐在椅子上。
可惜他淋漓尽致地体现着一位女士的优雅和柔美的好景不长,被钱财负担压着脊背,还是扛受不住累得瘫痪在沙发靠背上。
两眼直盯盯地望着条理不一的天花板,心力交瘁。
餐厅门面上的logo雕刻的吹影镂尘,字母被白雪皑皑笼罩的痕迹被昨天来之不易的太阳余晖溶解。
今天又覆盖上了。
宋怿洵收好对“虽然钱财乃身外之物,但贫穷乃是身内之事”的感叹,单手支撑起下巴,无聊到指使出眼睛来巡逻。
从餐厅的窗明几净转到天花板上吊着的金色黄铜大厅灯,最后停留在身侧的玻璃窗上,用食指和中指在朦胧、布满白霜融化状的窗户上横向地画了两条杠。
他从两条杠中间他看到了一个围着长围巾的人。
看不清样貌,依稀可见的是那人的围巾穗摆已经到了外衣的下端,随着突如其来的风,围巾飘了起来,到那人手肘的地方,于是被又绕了一圈,围在了脖子上。
那人从远处看来,就像风尘仆仆的一场雾。
宋怿洵没过多在意,随手又把两条横杠变成了一个类似“井”的字。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场不期而遇的“雾”是为他而来。
……
正舒适地坐在沙发上翻手机、啃薯片的宋怿洵忽然收到一条兔头獐脑目光地注视信号。
“难道你就忍心让你这么年轻温柔貌美如花的姐姐,这么早就婚嫁吗?”
“那也行啊,我们可以先聊一聊你的高数嘛。”
“对呀,他吃你。”
!
宋怿洵在一霎之间迅速地收回了自己望向窗外的目光,发现自己走神了。
啊——
还是死了好啊……
宋怿洵的脸被自己面无表情地轻轻扇了一下。
自动门被推开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和风铃声的窸窸窣窣相衬托,但宋怿洵全然没注意。
国内新闻现在也能吸引到兴味索然的他,宋怿洵卑微地想着什么时候天堂好歹也来个人,救救他这个穷鬼。
“啵!”地一声。
眼神迷离的宋怿洵迅速紧绷起思绪,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脑子一片空白,昨夜准备好的淑德和端庄的表演忘得一干二净。
幸好尴尬白驹过隙地游走,因为对方很快就拿出了放在身后的一簇香槟递给了他。
宋怿洵有点匪夷所思,但他还是欣然接受。
“谢谢。”
他真的很喜欢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小时候班会上的满堂哄笑和无地自容,让他暗自发誓再也不在熟人面前提自己幼稚的乐趣,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真的很漂亮,宋怿洵默默想着。
外缘的浅白黄色向内逐渐变为橙色的花瓣被刻印着德文的纸质包装袋包围着。
应该是喜欢、祝福之类的话吧。
毕竟还在相亲,谁也不想被闹得闷闷不乐。
宋怿洵抬头平视对上了彼周行的眼睛,黑曜石般的冷淡……
五官精致立体,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像布满苔藓和裂痕的石块,历经岁月静好的长河中不断冲刷和打磨下,终于露出自己璀璨夺目的真面目。
是一块明净而冰冷的淡蓝色宝石。
在白皙的皮肤上的薄薄一层眼皮,牵连着薄凉的眼神会让人觉得生人勿近,与别人说话的语气却又像早晨露珠一样。
长的真的很顺眼。
但,是……
宋怿洵握勺的手紧了紧。
先不说相亲,他好像不会聊天!
宋怿洵听他的话脑子要拐九十九道弯,从奥卡姆剃刀定律讲到巴纳姆效应再讲到凡勃伦效应……
宋怿洵快疯了。
他很想站起来扇一巴子,让彼周行闭嘴,求他别抢老师的饭碗了!
幸好的是走进来的左下桌一对闺蜜的好奇心被激发了。
宋怿洵不确定彼周行是不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但彼周行在她们聊完天后不经意地笑了一下。
然后就再也没继续“补课”了,这让宋怿洵如释重负。
在尴尬情绪不断流动中,他来到了MOL海洋水族馆门口,雄伟的建筑让他脑子空白。
自己怎么会觉得去看海会是在寒风凛冽中前往偏远海边呢。
他被彼周行牵着手拉在身后边走边想。
夜晚越靠越近,地上的霜是月亮洒下的自由光辉,冷漠的灯散发出的黄暖光,给旅途披上了一层长长久久的月光。
生命不愧是起源于海洋。
宋怿洵的神识还在朦胧,下一秒就被彼周行正面抱住了,下巴刚好可以靠上他的肩膀。
“?!!”
“……”
但没等宋怿洵让自己脑内生锈的轮齿重新运转,天空中忽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烟花响声就把轮齿全冻住了。
轰轰烈烈的烟火把安静的夜晚衬托出了白昼。
彼周行说的话语气太轻,轻轻松松就被烟花的爆裂声遮掩。
“我爱你啊。”
宋怿洵面无表情。
在烟花声逐渐销声匿迹的尾声,彼周行终于肯松开抱着的宋怿洵,但特意地避开了对视。
急忙拉着人往前大步流星地走:“走,去看看你喜欢的海。”
“……”
哦呵呵。
宋怿洵全程是无语的状态回到家。
全身酸痛,脑子还被迫灌入了一大堆没有用处的海洋种群知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让该死的理工男明白情商相比智商在约会中更重要啊。
不知道枉费他熬了几个日日夜夜,才查询出那么一大堆海洋群种相关知识。
又没用。
彼周行一身轻松地给宋舒窈打了个电话,不出意料地收到了对方的冷言嘲讽。
他也不生气,接连不断地撒着他的狗粮。
宋舒窈接受不了后直接挂了。
但好景不长,她马上又收到了她宝贝弟弟的电话,是震耳欲聋的雷轰般谩骂。
“啪”地一声,手机被她不管不顾地抛弃在沙发上,自个儿躲去了卧室。
彼周行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现在是北京时间9:51,刚刚好。
他已经被他和蔼可亲的父母关满了两个小时。
彼周行不慌不忙地把笔记本放回原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座椅,蜕变成一位因爱而受伤颓废的少年,内心荡漾地阅读着,悲惨的法国现实主义文学作品。
但是他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亲爱的亲生父母不管不顾地看电视看着看着就12点了。
关掉电视就去睡觉了,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还在书房里面。
导致彼周行暗无天日地在书房待到了隔天早上。
而宋怿洵更悲惨,他好不容易抓住亲姐姐的把柄,胜利对峙完才发现她和彼周行早就认识,这场相亲就是场专门来捉弄他的恶作剧!
整个夜晚都在尴尬和怒火交织替换着循环伤害的失眠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