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指，龙灵梦重新举起剑，“何况这些本来就是尸体，早死透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都是被你吃了的吧？凶煞檀愿。”

视野里的人并不陌生，正是昨夜一直劝她离开的檀愿。

“不，我已经很久不吃人了，若不是他们一直试图带师姐离开，也不会枉送了性命。”

檀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他刚才对龙灵梦出手，“废什么话，趁没有其他人来，杀了她！”

是那个只见了一面的沽空，在白天看，这位青年长相十分出众，男生女相，却不阴柔，细看之下又很有些不对劲，总觉得不像个真人，可他身上没有昨夜其他修士的特点，更没有死气。

凶煞之气倒是比檀愿身上的还浓。

“你们……都是凶煞？”

没道理啊，又不是一公一母，怎么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哼，问这么多，我没兴趣满足你的死前愿望！”

血红的煞气从沽空手里蔓延，身形极快，手呈爪，冲龙灵梦面门而来。

剑气斩过去，居然被煞气瞬间消弭。龙灵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比第一次被烛九威胁时还要严重几分。

神识感知于修行之人来说十分重要，她此刻感觉到的便是刺骨的杀意，不是威胁，而是真正想置她于死地。

神识内的刺痛让龙灵梦意识到对方比自己境界强太多，心里已是十分后悔自己的鲁莽。

藏名是把好剑，伪神藏名也是个好剑灵，灵力大量灌注其上，剑身发出了炙热的金光，硬生生将剑气无法对抗的煞气切割开来。

沽空动作也是极快，煞气接触的瞬间便感觉到了这把剑的不一般，当机立断就地一个收手，躲过了硬抗。

“别激动，咱们修士斗法，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龙灵梦身形飘出几丈开外，暗暗深吸了口气，压下丹田内翻滚的灵力，这个凶煞太强，只一个照面，她就明白了不是人家的对手。

“作为挑起争斗的一方，我先来。”龙灵梦挽了个剑花，剑影绘出朵雪花，在空气中短暂停留片刻，“小修苍穹之南，玄天宗掌门丹辰子坐下亲传弟子洛清雪。不好意思，昨天没见到正主，借用了我仇人的名字。”

说着还十分从容地朝对面两个鬼歉意一笑，“你们既然比我强，不介意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沽空本来是要追击，被檀愿及时拦住，然后接话道，“在下檀愿，这是我的身外化身沽空，我们都是凶煞七层。师从碧落海南冥岛主仇九天，若你今天侥幸逃脱，他日修为有成也不用去南冥岛找我师门寻仇，因为仇九天和她的八十八个徒弟已经被我杀光了！”

难怪煞气这么重，这个臭名昭著的南冥岛可不就是人吃人的修炼门派，只是三十年前，在苍穹修士征讨的前夕，南冥派突然一夜之间灭门。据玄天宗门内史料记载，当时踏上岛的修士面对的是无数的残碎肢体，‘两千三百余人，无一生还，无一鬼魂，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环境描写不多，单是几句话便让人毛骨悚然。

难怪说很久不吃人了，那一夜都吃到吐了吧。

龙灵梦脸有寒霜，“莫非李莫离是南冥岛的漏网之鱼？才让你如此耗费心机将她元神剥离，肉身囚困于此？”

提起那个女修，神色淡然的檀愿情绪出现些裂缝，沽空却先一步暴躁开口，“胡说什么，她乃是我们的妻子舒漓。若不是当年仇老怪物骗我说要收她做关门弟子，结果却是用她的先天水灵根体质修炼噬血魔功，害她惨死，我也不会杀了他们！”

龙灵梦记得自己应该也是看过这种功法的，此功法一旦修成便能拥有金丹期修士同等的能力，可以靠吃别的修士来提升自己。

功法无所谓正邪，在修行中，便是苍穹那些自诩仙人的修士也会因为足够的利益相互厮杀，吸收对方的修为更是十分常见的。

只是这噬血魔功有两个致命的缺点：一是修为天花板低，最多到元婴中期便会因为吃人过多神形俱毁；二应该就是檀愿能杀了仇九天的原因——大成前有六时辰的身体重塑期，这时候修士处于无法自动醒来的冥想状态，□□极度虚弱。

“你在重塑期吃了仇九天？”

沽空可能是没想到龙灵梦会了解魔功，檀愿却毫不意外，“不愧是丹辰子的掌上明珠，当年你出生可是让苍穹好好热闹了一番。可惜当年我一心复仇能飞升苍穹。”

龙灵梦微微皱眉，算起年纪来，檀愿知道洛清雪的出生倒是不奇怪。

“前辈，血洗师门，屠杀上千岛民的滋味如何？”

“你太年轻了，我说了，仇九天和八十八修士是我杀了，吃了的。可那些岛民……他们不过是你们苍穹修士担忧的‘漏网之鱼’，宁可错杀的隐患。”

“你是说……”龙灵梦剑尖微抬，“他们其实是死在了苍穹修士的手里？”

“没错，”沽空往前一步，挡在檀愿身前，“他们不过是你们的长辈们封印通天路的祭品之一，自以为高高在上，结果也不过是龟缩的鼠辈，生怕碧落海出了逆天之人！”

逆天之人？龙灵梦明白洛清雪从小嫉恨自己的理由了，除了青凤这个师父，更多的原因是自己来自碧落海。

“碧落海灵气有限，苍穹修士一年抵你们修行几十年，还有无数的功法，何必要忌惮你们？”

龙灵梦眼神清明，心里却在骂烛九怎么还没发现地面的动静。

檀愿见龙灵梦如此高傲，也是有些不服，“洛清雪，你们苍穹或许灵气丰盈，可修炼哪里只是靠灵气的？若是没有天材地宝的辅助，修为突破怕也是没那么容易。”

龙灵梦立即猜测，“你是说苍穹上的那些灵植仙草其实是来自碧落海？荒谬，只有灵气充盈才能生出这些珍惜之物，碧落海那些岛屿上怎么可能生出来？”

“岛屿灵气不多，可你别忘了那是一片无限海。碧落海有多大，海里又有些什么，我想便是你们供着的那些大能也说不清楚的，何况还有数不清的秘境。”

檀愿有心打击龙灵梦，“你此次出来历练，不也是为了秘境里的奇遇吗？你们苍穹可没有秘境，就连你将来淬炼仙体的龙墟幻境也是在碧落海之中。”

沽空接话，“你们不过是一群压榨碧落子民和资源的修士，与蝗虫无异。万年前因为忌惮，甚至不惜以自杀式牺牲封印了龙族，若干年过去，你们也不过是故步自封、寸步难进！”

封印了龙族？

龙灵梦因为先天龙气，母亲曾在二十几年里遍访临近诸国，也未能得到半点关于龙族的消息，眼前这两鬼的消息来自哪里？

“龙族？”龙灵梦手腕翻转，“这种生物真的存在过？”

“你在拖延时间？”沽空发现这点时，同时发动了攻击。

“唠嗑嘛，前辈您何必如此动怒呢？”

龙灵梦不敢硬抗，故意小心躲让，“我可喜欢听这些奇闻异事了，我们别打了，要不您给我讲讲你跟舒漓的故事？”

檀愿站在几丈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场内追逐的两人，竟也没有半点着急，“她是我的妻子，出生在极北悬空岛。我与她在碧落海历练相遇，彼时仇九天到处杀人放火，我被迫做他的帮凶，舒漓遇见我善后以为是我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误以为我就是魔头，一番追杀后，误会解开，正好我也受够了暗无天日的血腥日子，我们便一同回了南冥岛司机杀了仇九天。”

檀愿声音平稳，带了几分怀念，又很有些遗憾，“只可惜我们终究是太年轻，原来仇九天早就发现了我们的筹谋，故意让我们回去，还假意收舒漓为徒。实则是他功法到了关键处，需要吃一个先天水灵根资质的人来维持自己功法的平衡。当时我被他蒙骗，以为他距魔功大成还要些时日，才离开去执行任务。”

“当我收到舒漓的消息赶回来时，她已经……我潜进了仇九天的洞府，将处在重塑期的他吃了，然后杀了所有同门。报仇后我带着舒漓残留的元神去找三元宫，希望可以重塑她的身体。”

龙灵梦躲过一掌，同时挥出一剑逼退沽空，将后面的事情了也猜了个大概，“要上苍穹，必须走通天路，你上不去吧？”

“是啊，我罪孽深重，上不去。可我愿意为舒漓做任何事，哪怕是带她回悬空岛面对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

檀愿自嘲一笑，“岛主阐明要我上通天路，接受苍穹审判，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他都会救舒漓。我怎么可能活下来？”

龙灵梦暂时停下进攻，“你被判堕入黄泉，舒漓经过三元宫重塑忘记前程，成了李莫离？”

沽空也停了下来，冰凉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反而是檀愿突然扬天长笑，笑容里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世人说修仙，大成可登天，通天之路敞开，可碧落海有几人能成功通行？可偏偏就有你们这些苍穹修士，生来便在众生之上，便在碧海修士不可望及之处。审判？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一世前二十年过得太顺利，龙灵梦虽然出生在碧落海，却是从来没站在碧落海民的角度思考过上苍穹这件事情的公平性。

上辈子不也有句极度讽刺的俗语——条条道路通罗马——可有些人出生便在罗马。

公平？不过是愚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