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情况下，龙灵梦触摸到了树根，之后便在黑雾的笼罩里感觉到厉渊和女儿的气息跟了上来。这黑雾有一些腐蚀性，但并不足以破坏血玉纱。

只是温度极低，沾染纱上就结了薄霜。

龙灵梦也在黑雾缠绕上来的第一时间，激活了体表的防护阵盘。

这个阵盘再一次升级改良，其耐度几乎与末日机甲的强度可以一拼，好处就是既不笨重，更能随心覆盖在身体表面。

厉渊来得也快，只见他手里托了个鬼界之树盘出来的大球，人已经强行闯进了黑雾。

进来的人也是一身寒霜，龙灵梦颇为惊奇，“这黑雾到底是什么，连你都攻击？”

调整了阵盘，将三人都容纳其中，黑雾一时间也只能包裹着他们，讨不到半点便宜。

厉渊刚要说说自己的看法，手里的大球就动了，里面传出闷闷的童音，“爸爸，妈妈，呜呜呜，你们在哪？放我出去，普普能打架！”

树根移动，露出龙普普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哇，普普躲起来，妈妈找，妈妈找。”

见父母并没有丢，小家伙又缩回了大球，想要跟他们躲猫猫，兴奋得咯咯咯笑，“找不到普普，爸爸快把普普藏起来！”

别说是黑雾，在黄泉便是更加诡异的东西龙普普也是经常看到的，跟其他两界的孩子的认知完全不同，胆子更不是一般的大。

“好，我不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厉渊最近跟女儿相处出了经验，也十分喜欢陪她玩闹，这时候故意挡住龙灵梦的视线，朝球里的女儿眨眼睛。

龙灵梦都有些无语，明明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男人，这几天年纪似乎跟女儿一般大小了。

“也，也可以说一点点，”眼看树根要封住了，龙普普小眉头纠结了一下，“妈妈找不到普普会着急。”

“好，那就稍微说一点点，”厉渊的心都被女儿萌化了，千依百顺，“她找不到我就稍微告诉她一点，给妈妈一个惊喜！普普要等爸爸喊的时候，才能出声哈，不然妈妈一下就找到了。”

龙普普猛点头，乖巧地坐在球里。

树根封上，龙灵梦一个阵盘贴在树根上，立刻在外面结了一个防护。

“你们俩加起来都没有十岁，等解决了麻烦再让她出来吧。”

“有劳夫人，”厉渊把球递给龙灵梦。

龙灵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根须可以离开你？”

一般的储物袋不能放活人，龙灵梦的腰带空间链接鬼君山，放进去便不在这一方地界了。

“黄泉内都可以，为夫也能控制，”厉渊这么说，龙灵梦才轻轻将球收进了空间。

两人腾出了手，下降也停了，黑雾依然缠绕在四周。

厉渊伸出食指，一股浓郁的怨气从指尖如同锥子一般刺出了出去，与黑雾一接触，便相互攻击起来。

“是鬼气，”厉渊眼里划过丝阴沉，离开龙灵梦的法阵，周身就如同之前一样，怨气弥漫而出。

很快，那鬼气便被怨气驱离，周围却依然是迷蒙一片，仿佛更深雾重一般。

“此处便是十方城？”

龙灵梦诧异：“你没来过？”

“从前来过，只是岁月久远，记不清楚了，”厉渊只打量一眼，“也是座死城，原来如此……”

听他似乎看出了其中门道，龙灵梦想起镜像的主城，又看这十方城，也了然了几分，“可是镜像要碎了？”

“应当是，这里的鬼气浓郁，外面没有丝毫，想来是它们不想散去，还在负隅顽抗。”

厉渊收了自己怨气，将两人暴露在鬼气之中，又温柔道，“夫人且看，那些鬼气之中已经没了鬼，刚才会找上我们，也只是见了活物想要吞食罢了。”

“那么多鬼，都被星七宫吃了？”龙灵梦突然想起前世被保护起来的濒危动植物，竟然在这时候生出一股相似的遗失感觉，“那是不是说，三界之中，再没有上古鬼族了?”

“这也不一定，三界不小，便是黄泉也有不少犄角旮旯，也可能在某些地方有遗落的。”

厉渊算了方位，带着龙灵梦朝前方走去，“十方城得上古鬼族盘踞悠长岁月，想来也有些能拿的东西，如今我们慢慢转转。”

“有宝贝？”龙灵梦自觉语气夸张了点，说完敷衍地笑了一下。

“就算不是宝贝，但应该也有些用处，”厉渊握住龙灵梦的手，含笑与人前行，“合该都是夫人的。”

这里的房屋倒是完整，也如同先前一样干净得让人不适。

“就算是死城，也太不寻常，”龙灵梦时不时伸手在附近鬼气中抓一把，也不知道是在寻找什么。

“就像有人打扫一样。”

连街道地砖上都一尘不染，让人背脊发凉。

“是有些不寻常，”厉渊进来之后，就有一道吸引他的力量，引导他改变既定路线。

不过，在他这里，龙灵梦的事情才是首位，当然不会半路改道。

找到那个十字路口的广场用了半个小时，没有鬼的阻挠，这一回，龙灵梦将这城池好好看了一遍。

就在厉渊打算用纸笔帮她记录的时候，被她拦下，“我有这个。”

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在龙灵梦手指拨弄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这是何物？”厉渊看到上面清晰呈现的图画，十分震惊，“如今已经有如此法器了？”

“嗯，这个叫相机，自从战舰上的研究团队可以用源石，也就是血玉能量替代电能之后，很多科技产品都可以使用了。”

龙灵梦简单解释了成像的原理，之后又操作给厉渊看，“等我们回去，用专业的设备把这些图片描画出来，就可以了。”

厉渊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多少兴趣，“这倒是比留影的法器实用许多。”

相机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只要是以科技为发展方向的文明几乎都会存在。

等待龙灵梦记录的同时，厉渊四处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见他的动作，龙灵梦有些怪异的感觉，总觉得厉渊进来十方城并不单单是为了帮自己。

电子表时间走了三个小时，龙灵梦将广场布阵的大小图文拍完。

拍摄按照方位和距离将此处分为数个有序的区域，这样到时候打印出来也不会混乱。

收了相机，刚才不见人影的厉渊突然出现。

“有什么发现？”

看他的样子，就不是在瞎转悠，“为夫找到一个存放史料的房子，我们去看看？”

“去！”

文献、书籍，即便是在末日时，也是人类重要的珍宝，像样一点的生存壁垒中都会设专门的地方收藏。

十方城这样的地方，有也不奇怪。

五公里路程，一道不起眼的铁门内，狭窄的带状草坪围绕出三层的红砖建筑。

外门锈迹斑驳，木质内门却十分整洁。

“奇怪，这里好像没人打扫，”龙灵梦一把拉断门上的锁链，有点嫌弃地看手套上的锈迹。

本来想出手的厉渊默默收回手里的树根，推开门，“应该是没有鬼气的原因。”

“鬼气还能清洁呢？”龙灵梦先一步进去，才伸出手。

厉渊不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手想握，结果龙灵梦摇头，“手臂，在我老家，绅士都是让女士挽手臂。”

不明白这有些什么讲究，但厉渊还是照做，两人一起进了那扇有些沉重的木门。

迎面灰尘，龙灵梦随手画了个御风术，朝远处推开。

不过半刻钟，灰尘尽去，房中摆设显出本来模样。

木质的桌椅一排排过去，椭圆形的墙壁靠着高大的同材质书架。

有岁月磨痕的青石地板中央，是直径超过两米的鬼纹法阵，相对应的天花板上也有相同的纹路。

龙灵梦看着那一个个高大的架子，心绪动荡，抽出的‘书籍’并不是纸质的，而是一节节树根表面阴刻了细小的陌生符号。

‘书籍’呈成人小臂粗细，长五寸五，刻痕无色、深，且清晰可见内部木质纹路。

与龙灵梦所知道的所有文字符号不同的是，这些符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组成一幅幅指腹大小的图形，仔细看纹路，总觉得里面表达了十分复杂的意思。

“是幽都文，”厉渊手指抚过那些‘图形’，一个个符号便动了起来，显现出另一种形式但很好懂的文字，“鬼者心中诡也，最擅长窥探人心。幽都是鬼界最大的都府，那里使用的文字便是鬼界的通用文字。

“幽都文也叫鬼纹，会根据阅读者的修为显示出文字意思，所以每个人看到的不尽相同，很容易陷入文字陷阱，从而被误导。”

“修为，没有修为的人呢？”

“多半无法让其显形，当然，也有些修炼心境的修士，没有多少修为，反而能明白鬼纹的真正含义。有些玄妙，当年鬼界城池被灭时，许多外界修士想要抢夺他们的功法秘籍，结果多数都因为这鬼纹陷阱丧命。”

“其实，是认知水平，”龙灵梦以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咬着食指拉下手套，指尖轻触鬼纹，变化令她震惊。

葱白指尖抚摸过的鬼纹并没有变成碧落海或苍穹通用的文字，而是如墨行于水，形成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文字。

“这是，什么文字？”厉渊自上古存在至今，从曾经的莽荒八界多数族群使用的文字，到现在三界常见文字都认得，可眼前的字……他没见过。

龙灵梦看着那些字，心潮起伏，眼眶竟染上灼热，张口几次，才找到一丝镇定，“是无烬城现在推行的文字，吴刚他们给的命名是——汉字！”

似乎为了回应她此刻心境，那已经形成的一笔一划变动，居然形成了一句新的话，「你在撒谎。」

当然是撒谎，这种文字哪里是吴刚他们研究出来的，分明是那个湮灭于不知名处世界的文明遗留。

厉渊见文字变动，又感受到身边人几不可察的颤抖，并没有过多追问，“看起来倒是有些正气。”

君子之道，端方之文，数千年传承，是有些气节在的。

龙灵梦迅速恢复平静，淡笑，“嗯，他们在城里第一所学校里立了一块合金碑。上次回去，吴刚让我以剑气在上面刻了一段话，你想不想听听？”

见龙灵梦十分珍惜地抚摸过更多鬼纹，几句话显现出来。

厉渊脸色微动，疑惑更甚，“怎么读？”

龙灵梦眼含珍重，看了他一眼，才指着树根上的文字一个一个读过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乃浩然君子之道。”

仿佛有无形力量被激活，原本已经干枯不知道多久的树根突然绿光迸发，无数细小的根系自那五寸余长的木质‘书籍’中生长而出。

而架子上的其他‘书籍’仿佛得到召唤，纷纷飞了出来，莹莹绿光聚拢，将两人包裹。

如果从这栋建筑外面看的话，能见到更加恢弘景象。

原本布满灰尘的陈腐建筑在这一瞬间焕发出无尽生机，烂瓦残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仿佛有无形大手，擦过灰尘，修复破损，焕然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浩然正气剑，君子求大道！！！！

想来，女子也能行君子道，为三界生灵立命。

龙儿：别急，在成长了，学着呢~~~